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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压到我触角了_落樱沾墨【完结】(31)

  源源不断的清泉水被送过来, 皇帝扶着碗喂了好一会儿,云隙才慢慢打了个嗝,“饱~了~”

  竹子jīng挪过来好奇问, “凡间的水不伤冥火,你那小瓷瓶里是什么?”

  他们此时所待的地方正是火源之心,四周皆是焦烧苦味,并非谈天说话的好地,一人两妖便转移了地方,来到一处位于太庙不远的用来反省自身戒尘静思的三醒殿内。

  殿外设了侍卫,云隙坐在蒲团上拎着新鲜砍折的甜甘杆儿啃起来。

  竹子jīng坐在旁边抓耳挠腮,“你到底是个什么妖?哎,你倒是说说啊,这不急死个妖吗!”

  云隙眼波流转瞪他一眼。

  皇帝手臂上束着绷带,纱布中隐隐沁着血色,将牌位请好,走进来蹲在云隙身前,“刚刚的雨是云公子引来救孤的吗?”

  “嗯~~~”云隙点点头,低头啃着甜甘杆儿,清俊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

  竹子jīng揉着头发,从里面揪出三两片竹叶子,“你怎的不回答我?”它郁闷的扒拉着发顶,摸着一截从脑袋中生出来的小嫩笋纠结。

  皇帝眼见那蓬乱糟糟的头发中冒出嫩绿嫩绿的嫩芽,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吃炒竹笋了,然后悄无声息的将大竹蒲团连带着云隙朝一边挪了挪。

  “孤欠云公子的恩qíng怕是还不净了。”他递上去一碗清水,看着云隙喝着,想起属下回禀的,说天上下了一场香雨,好似撒了花瓣沫子般怡人,道,“云公子能遮云施雨,是孤先前错看了云公子。”这小妖倒是真真有本事。

  竹子jīng也挪过来,拆台道,“他哪是施雨啊,是身上的小瓶子里倒出了什么东西,被本妖配合疾风才浇灭了冥火。”

  云隙含着薄怒瞪他,脸上红意越来越浓,闭紧了嘴巴,竹子jīng若有所思的喃喃,到底是什么呢。

  皇帝想了想,眨眼,“用了会很渴——唔!”

  云隙的甜甘杆儿硬邦邦的敲在皇帝额前,气的他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脸上又热又烫。

  皇帝被当头一棒,虽是不重,但这么多年来从未被这般如同小儿对待,一时也有蒙。

  门外传来李易极力压制的声音,他就带着脑门甜甘杆儿的红印出去了。

  等他出去,李易脸色凝重道,“陛下,众人可能中毒了!您瞧,这是洗净的这几个!”他说罢让开步子,露出一排赤luǒ上身的汉子。

  十几个粗糙老爷们紧张的望着皇帝,原本麦色黝黑的jīng悍上身此时好似染了一层细滑的面粉,生生白净了六分。先前对自己这一身油亮腱子ròu很满意的爷们因为突然变白,心境也跟着扭了一扭,被人这么打量之下,五大三粗的脸上生出了一丢丢羞赫,粉嫩粉嫩的,简直没眼看。

  李易瞧着自己的手下这副模样,虎躯一震,偷偷瞄了眼自己还未搓掉泥垢的手腕,这毒怎生得这般诡异?

  一汉子摸着自己的胸口,“娘嘞,俺咋对俺自己都爱不释手了捏,摸着滑不溜秋的,这让俺咋回去面对媳妇。”

  另一说,“还回去呢,等毒发了,说不定都变大姑娘了。”

  李易低声训斥他们,皇帝背过身以手抵唇gān咳一声,这估计就是这小妖的法术了,怕是真如了竹子jīng所说,这便不是劳什子雨,就是那小妖的小瓶子作祟。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发生了什么事,但皇帝总觉得自己对这小妖信任的很,让李易带人先回去,收拾残局,查明纵火缘由,同时……暂且关注军中各人的身体变化,除了变白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作用,任何异常都必须及时汇报。

  李易接旨应下,一走一抖,看着他那身材魁梧的手下个个白皙滑溜,心里直泛恶意,连夜里大火带来的惊心动魄都没如今的变白让人毛骨悚然。

  他寻思着要不先不洗澡了,总比这突然对自己身体上瘾的好,他想着,又听见手下叫唤起来。

  “俺滴娘!你瞧小六那屁股,咋嫩滑捏,比俺媳妇儿还嫩,你别动,让俺再摸摸你这胸……”

  李易,“……”

  皇帝在三醒殿前站了许久也没进去,暗卫琢磨了一会儿,从屋檐顶上冒出个脑袋,小声道,“主子,我帮您开门?”

  皇帝实在忍不住沉沉笑出来,扶着殿门道,“你可碰了夜里那雨?”

  暗卫摇头,他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主子冲进去的时候他也跟着进了太庙,并未沾了那诡异的香雨。

  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笑意,暗卫叫住他,“主子,若真是云公子的话,那主子的……”

  暗卫没说出来。

  皇帝抚上冰冷的面具,没说话,推门进去了。

  云隙在屋门听得清清楚楚,捏着甜甘杆儿朝他招手,皇帝蹲在他身前,云隙翻手覆上他的手背。

  冰凉湿润的东西落在手背上,晶莹剔透,染着馥郁的花香,云隙用袖子借着蜗牛粘液蹭了蹭,又蹭了蹭。

  皇帝的手还是这般,丝毫未变,虎口生着厚茧,手掌粗糙温暖宽大,云隙失望的啃一口甜甘,摇了摇头,又好似不解气,气愤的用甘杆儿敲了下皇帝的手背。

  知晓他听出了暗卫的意思,见他对自己施法未成,皇帝心里一动,问,“你来王宫到底为了什么?”

  云隙拧着俊眉,诚实道,“你。”他说罢看着面前的男人怔忪,没遮掩的右眸漆黑如墨,里面闪着星星点点诧异和一丝他看不懂的深沉。耳边竹子jīng还在嘀咕什么野物能有这种奇效,但声音一丝都未传入对视的两人耳中。

  良久之后,皇帝垂眸,云隙抬手。

  “不可。”皇帝在半路截住他想摘掉自己面具的手,深深望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三醒殿,之后一整日都未再出现在云隙的面前。

  皇家陵宫背依文白山山脉,八条银缎水雾绕竹林子走,溪水虽薄,但源源不断,甘甜入喉。

  李易查清了起火原因,向皇帝回禀,就在来的前一日,有侍卫在林子中捉住了一只身长六寸彩羽,头戴三只立翎的神鸟,古书有云,凤落墓头,谓大吉之意,寓子孙万代安平,为官则官路亨通,为财者,则财源滚滚,这落在皇家的陵墓上,自然是上等大吉。

  李易见那神鸟着实漂亮,便与手下合计,等陛下来时禀告,好一求圣上龙心大悦,赏赐个什么。这神鸟关在笼中时虽模样骄傲,但温顺的很,没有一丝挣扎之意,却不料就在前天夜里,守陵侍卫正严阵以待等候迎接圣驾时,神鸟忽然挣开笼子,尖叫嘶鸣撞翻了笼子逃了出来,钻进太庙中打翻了长明灯,灯油流了满地,火星一碰,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皇帝听后按了按眉心,让人下去自己领罚去了。

  神鸟这事听着稀奇,可皇帝知道这便是三鬼煞魂阵的最后一阵,火,火烧的是他,躲也躲不过的。

  等人都走后,他负手望着九歌行宫中暂时存放的牌位,四周燃着数千只惨白的蜡烛,烛火映在雪白的墙壁上,像诡异窜动的影魅。

  外面是绵延起伏黛色长山,长生竹伴着低哀的风声婆娑起舞。

  云隙安静出现在九歌行宫内,望着长跪在殿前的男人带着一身落寞和萧索。

  皇帝没回头,说,“我期待着是我错了,隐儿并非想杀了我。”

  他以为隐儿一直都知道的,这天下他总是会给他的,他总以为他会对这个兄长有一丝手足之qíng的。

  皇帝闭上眼,苦笑,“他连等我死都等不到了吗。”

  这么急切的想当皇帝,甚至不惜长烧太庙也要杀了他。

  云隙背对着他蹲在摆着白蜡烛的台子前用手按灭蜡烛玩,听着皇帝的话,慢慢说,“命~里~有~时~终~须~有~”,他说完觉得这听来的诗词太长,会làng费口水,便加快了速度,“命里无时莫qiáng求。”说完‘吧唧’按灭了一根蜡烛火焰。

  皇帝摇头,“道理我懂,可若放下了心头这些念想,还怎么活着?”他勾起唇,脊背笔挺,探手抚摸绛红色牌位,上面的名字让他心疼的无措。

  “我五岁起便被关入天牢中,对皇爷爷和父皇的记忆很少。”那段时日烙在他心头,每每想起,都是刻骨的疼。

  暗无天日的天牢,生着虫子的饭食,四处弥漫的恶臭,他都忍了,却没忍的了那个疯子、傻子王叔揣着一兜攒了半个月的馒头溜进了牢中。

  牧廷耀又哭又笑的拿着发了霉的馒头给他吃,含糊不清的说着,他每天都省下来好多好多的饭菜想给单儿带来,可宫里的人一听见他提起单儿就会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他的单儿多好啊,乖巧听话,为什么要让单儿住在那种地方呢。牧廷耀颤颤巍巍的坐在地上跟他讲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先皇为皇兄加封了,后宫又有哪个娘娘受惊流了胎儿,哪个皇子日夜待在国学院中不知道在做什么等等。

  这是牧单被关押近一个月后第一次见到了除了狱卒之外的人,牧廷耀脸色苍白,说话半晌也说不清楚,总是哭哭笑笑,很吵,五岁的牧单靠着栅栏听了一夜王叔的疯言疯语,到了最后被他闹的头疼yù裂,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就见下人扶抱着昏迷的王叔匆匆离开了牢狱。

  后来他才知道,牧廷耀之所以能进入天牢,是因为在皇帝殿前跪了四天三夜,昏迷吐血,才终于得了皇爷爷的口令,拿到口令的那一刻,就抱着藏在chuáng上的馒头跑去了天牢。

  也是在那时牧单才知晓,皇爷爷下了命令,不准狱卒再给他食物和水,让他自生自灭,不允许任何人为牧单求饶。

  那三年来,王叔吃的是什么他吃的就是什么,一顿饭掰成两个人吃,牧单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常常被饿的没有力气,后来牧廷耀便将一日三餐中的两顿饭都亲自送去给牧单吃,宫里的人接了皇帝的旨令,不准给十七皇子额外的食水,想借此压制牧廷耀为牧单送饭的决心,却不料,这一送,便是三年。

  “我不恨皇爷爷这般对我,是我害死了父皇,他怨我也是应当。”牧单在牢中时多次想着,就这么死在这里吧,死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可每一次他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都听见栅栏外牧廷耀疯了般的大哭,叫着他的名字,让他醒过来,喊着父皇的名字,让他保佑单儿好好的。

  云隙动了动腿脚,往另一边的台子上挪,回眼瞥见一长溜被自己按灭的蜡烛染着清白的薄烟。

  听皇帝这般说来,他忽的忆起一人的模样,高高瘦瘦,看谁都是一副惊恐畏惧的模样,躲在一个坐在莲花池台子边的小娃娃怀里,高高的身子缩在泥地上,蜷成一团呜呜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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