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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_绞刑架下的祈祷/祈祷君【完结】(158)

  “这般费事,你手指还没好,最好不要做了。若gān太守家大业大,这件裘衣他不会在意的。”

  “这衣服是因我才坏的,我得……”张李氏fèng的正仔细,无意识答了一句,猛然间发现说话的是谁,一下子抬起头来:

  “恩人,竟是你!”

  她站起身,立刻就要跪下。

  贺穆兰哪受得了这个,伸手一挽就将她搀了起来。张李氏是第二次知道面前这男子的力气有多大,膝盖还没下地就被一股大力抬起,然后怎么也弯不下去了。

  “别和我跪来跪去的,我也是白身,并不是什么‘大人’。”贺穆兰有些受宠若惊。“救你是若gān大人,我只是进去打探你的消息,算不得恩人。”

  张李氏也不纠缠,可也闭口不语。她口中牙齿掉了无数,说话漏风,牙根疼痛,连进食都十分困难,一顿饭要吃上半个时辰,稀粥烂饭只要碰到坏掉的牙齿都会让她痛不yù生。

  更别说她手指上的伤了。

  这样的她,还在给江仇牢中的妻女送饭,为若gān人fèng衣,其心xing之坚毅高尚人,让贺穆兰佩服不已,不肯以寻常妇人待之。

  “我那时已经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您若来晚一点,我怕是已经寻了短见。”

  “我原本是该在牢中死掉的人,即使被瞒天过海偷出来,也不能再用以前的姓名,不能用以前的身份,那这对于我来说,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张李氏微微弯了弯腰,“所以,您救了我两次啊。”

  她似是想到什么,又继续诚恳地说道:“不,不是两次,您救了我三次。若gān人大人说我那孩儿也是您救下送出去的。斌儿就是我的xing命,您救了我三次,这恩德怎么能用语言来道谢呢……”

  贺穆兰已经被她的褒誉之词弄成了个大红脸。

  “若英雄不嫌弃我这残败之身,在江仇伏法之后,请让我和斌儿为奴为婢伺候您,报答您的恩……”

  “这话就不必说了。”

  “……你莫露出这种表qíng,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就不喜欢奴才这种身份。”贺穆兰摇了摇头,“你说我救了你的xing命和身份,让你不必偷偷摸摸的活下去,说明你也是个有气节的人。既然如此,你刚刚才获得了自由和尊严,又何必将你和你的儿子又投入到这种牢笼里去呢?”

  “你的未来还长远,张斌是个有勇有谋,又有毅力和韧xing的孩子,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你想让他的母亲以后是个奴隶吗?”

  “可您的恩德……”

  “救人也叫恩德吗?你不也看到慈苦大师有难就救了吗?这便是因果循环,好人有好报吧。”

  “不说这个……”

  贺穆兰拉起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指甲。

  “虽然会很痛,你还是找个好郎中把指甲都拔了吧,指甲会继续长出来的。否则到了暖和点的天气,你这双手就要废了。”

  张李氏默默收回手,只是点了点头。

  这位大人如果对她无意,为何要对她如此照顾呢?先拜托若gān大人照顾好她,又托他一定要注意可能回来的张斌,让他们母子团圆……

  她根本没有什么可报答的了。

  可这位英雄的意思,似乎就是举手之劳似的。就连拉她手的姿态,都无比的自然,就似把她当做熟悉的朋友,或者关系极为亲密的那种人。

  可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孀居已久的女人。

  张李氏被贺穆兰温柔的举动熏的脸庞火热,只能收回手沉默不语,勉力镇定自己躁动的心脏。

  和牢狱里那些肮脏恶心的狱卒不同,这位大人执起她手的温柔,让她感动的想要落泪。

  qiáng大和温柔同时存在于一身,这人已经是佛祖一般的存在了啊。

  张李氏低下头。

  佛祖怎能被亵渎,又怎能那么容易追随呢?

  “这位英雄,我还不知道您的尊姓大名……”

  张李氏低着头,挣扎一番后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我以后一定在家中为您立个长生牌位,为您祈福。”

  “咦,若gān太守竟没有告诉你我是谁吗?”贺穆兰还以为若gān人早就已经说了,毕竟一般人总要问问抱自己出来的人是谁的。

  若gān人却想让贺穆兰不要卷进此事太深,如果江仇身后另有可怕的势力,贺穆兰陷进去容易遇见危险,所以他连张李氏都没有告知她的xing命,除了方震和少数几个门官,平陆很多百姓还把一开始四处打探“报恩寺”的鲜卑贵人和后来惩治江仇的自己二合一,当成一个人。

  贺穆兰见张李氏低着托等待的样子,还是报了姓名。

  “我是怀朔花木兰,如今住在梁郡。”

  骗……

  骗人……

  张李氏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她并不是毫无见识的妇人,她的兄长是走街串巷的手艺人,自然有时候也会把一些新鲜事讲给家里的她听。

  那位……

  张李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可,可是……”

  “花木兰不是个女人吗?”

  ……

  “啊。”

  贺穆兰无力地望天。

  虽然是很难看出来,不过……

  “我确实是个女人没错啊。”

  张李氏羞愧的想要钻个地dòng埋下去。

  ***

  在离别了若gān人和张李氏后,贺穆兰没有和阿单卓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她在方震、若gān人和平陆一gān百姓,尤其是昌升客栈老板的热烈欢送下离开了东平郡,朝着他们原定的目标上党郡而去。

  “木兰,若你真去平城,最好不要见到陛下。”若gān人思索再三,还是在贺穆兰临上马前,在她耳边悄声说道:“还没太平几年,陛下又想用兵了。”

  “北方不是已经全部平定了……”贺穆兰疑惑地回了他一句,突然想到了太子拓跋晃和狄叶飞在陈郡的举动,皱了皱眉问他:“不是北面,而是南面?”

  要对那个庞大的汉人国家用兵吗?

  “你知道就好,不必宣扬。”

  若gān人点了点头。

  “十几年前咱们打退过一次南面,之后两国签订了盟约,安宁了十几年。只是南面现在越来越富qiáng,听说他们的粮食多的吃不完,放在外面也没人偷,粮价轻贱,那边的商人频繁偷偷派人进入大魏贩卖粮食,换取我国的良马和武器等物,被白鹭抓到过几次。陛下认为这几年再不出兵,等南面壮大起来,以后仗更难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贺穆兰莫名其妙。

  “真要去攻南面,那就是硬仗,所有曾经攻过凉国的将军都要重新起用的。而且,朝中有些朝臣建议,说是……”

  他露出一个有些荒谬的表qíng。

  “说是南边轻视女人,派一个女人做先锋打的他们丢盔弃甲,能极大的挫败他们的士气。不过这个提议被陛下按下了。”

  “他们还真是看的起我,若是我输了,岂不是就是丢人丢到外国去了?”贺穆兰听到这个提议就觉得好笑。

  “可是崔司徒和几位汉人大臣都认为‘上兵伐谋’,此法可用。若是对方的大将连一个我国一个女将军都敌不过,那也不必打了,所有人一定都会灰心吧。他们大概是这样的想法。”若gān人摇摇头。“这本就不公平,就是我大魏,能敌得过你的大将,也不过是中军和宿卫军里最骁勇的那几位……”

  “真是无聊。”贺穆兰哼了一声。“他们就不怕我大魏的将士觉得已经没有大将可用,不得不起用一个中年女人为将吗?若是这样想,也会动摇我们的士气啊!”

  “咦?”若gān人傻眼。“这话要是这么一说,好像也……”

  “你们就是实诚。”贺穆兰这里说的“你们”是指鲜卑人。“汉人辩士天下闻名,当年合纵连横何等霸道,他们想要做成一件事,死的也说成活的,你在军司帐呆了那么多年,难不成不知道他们劝人的把戏?反向想一想,基本就能把他们的话顶回去。”

  贺穆兰纵身上马,对若gān人拱了拱手。

  “不过还是谢啦。我会小心谨慎,不bào露身份的进入平城的。若是真被陛下找到了,那也是我倒霉,怪不得别人。”

  “哈哈哈,你还真是有趣。”若gān人大笑了起来。“我说花木兰,其实你很适合做官,当初要是不bào露女人的身份就好了,我想你即使是个女人,也有大把女儿家愿意嫁给你的……”

  “然后呢,嫁给我守活寡?”贺穆兰恶劣地笑了一下。

  “军中当年还有不少人说我是断袖呢,说不定还有大把‘男儿’愿意嫁我。”

  “你这人……”若gān人不自在的咳嗽了起来。

  “你虽是女人,可我若gān人永远把你当兄弟。我说,你平日里也经常到我太守府走动走动,我看你也不像是在家里能修身养xing的样子。”

  贺穆兰颔了颔首,一抖缰绳:“知道了。阿单,我们走了!”

  “来了!”

  两人三马,载着平陆百姓的感激远驰而去。

  ***

  “到了,上党。”贺穆兰看到路上立着的界碑,忍不住雀跃起来。“阿单卓,我们再辛苦一些时日,就有地方可住了。”

  这段日子他们也是受够了,在古代赶路绝不是像现代那样,路边有客店可以吃饭,到处都有旅馆,一旦错过宿头,半夜露在野地里遇见láng都有过。

  前几日他们在野地里露宿,就差点被一只野猪踩踏了帐篷,要不是贺穆兰警醒,怕是阿单卓已经被踩死了。

  野猪比láng还可怕,全速奔跑起来的时候,獠牙能挑穿人的肚子,若是被踩到,不死也残。许多猎户没有伤在猛shòu上,却被野猪弄的不死不活,不是老辣的猎人,根本不会有人去招惹野猪。

  一段时日下来,贺穆兰已经觉得身上可以和卢水胡人们一样搓泥了。头上有没有味道不知道,反正戴着的帽子味道已经不能闻。

  她原本有好几顶帽子可以换,可是给爱染他们拿去了两顶,现在只有这一个。

  她不知道花木兰以前在军中是怎么熬下来的,现在她只是看见界碑就有泪流满脸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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