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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罂粟花开_周梦/周坏梦【完结】(105)

  我默默点头。他叹了声,一把搂住我,道:“我真不愿告诉你。”

  黎容一心求死,以杜微的jīng湛医术,只能治愈身伤,无法治愈心死。黎容不进药食,拖拉了半年,病故,杜微也因此郁结,随后亡。

  “你兄长时常对着一物发呆,我将那物与他一起葬了。”西日昌顿了顿,沉声道,“你不知道,那是你满月的时候,彝族的聘礼。你被许配给彝族的族长之子,聘礼就是彝族的传世宝物,一块红玉。因为彝族红玉有辟邪怡身的效用,你幼年又贪玩,你父亲怕你弄丢了,就把它挂在了黎容颈上。”

  我在他怀中轻颤,原来侯熙远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当年兄长以为我被打死,他才舍了生志,直到死前,他都不能释怀。他替我受罪,就是希望我能活着,活下去,而我死了,他便了无牵挂。

  西日昌拭去我的泪,低低的道:“快乐的事我才想对你说。这件事我也不好受,想到你早就许配他人,我就想灭了彝族。”

  西日昌合衣搂了我一夜,南越军没有夜袭,而我们也无法安睡。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没说,但悲伤已经太重,连我自个都不愿再探听下去。

  卷十八;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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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西日昌突然翻身起chuáng,我跟着他站到了窗前。他推开窗户,漫天的纸花飘扬。白色冥纸纷纷扬扬,如同雪花,带着诡谲的幽冥鬼气,散落浔阳。

  “真会造势!”西日昌冷笑一声,手持逆龙斩奔向了城头,我从琴盒中取出永日无言紧随其后。

  站在城门上,看得更加清楚,南越军士借助风向变更,大撒纸花。这真真讽刺,南越王不许花重入葬南越,南越军士却在为他撒花祭祀。

  浔阳的城门沉重而开,按照昨天西日昌的部署,大杲的军队迅速在城前列阵。第一遍战鼓在城头响起,弓箭手和藤甲兵严阵以待。

  我终于有了点战场上的感觉,那曾经响彻脑海的鼓韵,一声声敲打出戎马倥偬,撞阵冲军的气势,冲淡了漫天的纸花。

  陈留王徐罡风一身白袍,远远出现在视野中。几乎是同一时间,大杲与南越二方下达了进攻的军令。飞舞的纸花被漫天的箭矢取代,咆哮的战马和砍杀声很快响彻浔阳城前。

  西日昌一手按在我肩上,沉声道:“你只有一个任务,破了叶叠的笛曲。”

  我点头。

  “乱军之中,自己小心。”

  我再次点头。

  “去吧!”他一推我后背,我轻盈的从城头飘落。玄衣飞扬,怀中的永日无言仿似感到了战场的气氛,带着我沉重往前。

  我穿过大杲军士的阵势,不需他们相让,我的身法足已越过所有障碍。飞箭与我擦身,战刀在闪,又黯然。我很快抵达了二军jiāo锋的前线,寻常军士根本砍不到我,当我窜身之后,就很少再有人来惹我。武者的身法令他们畏惧。

  我逐渐明了西日昌说我不属于战场的原因,我的出现是如此突兀,甚至有南越军士见了我后,停顿了片刻手中的利器,而停顿的代价是死亡。无数人在我身旁倒下,更多人在我身旁撕杀。鲜血倾洒在新生的野糙上,飞溅到我的玄衣上。我低头看到裙摆上西日皇族的族徽,再看身处的战场,我恍然明白了红日白泪的意思。

  在战场上,太阳不是红的,要突破血光的笼罩,只能以敌人悔恨的泪光来洗刷。我伫立在战场中央,亲见大杲军士的勇武。同样是拼死作战,南越军士阵亡或悄然无声或绝命呼喊,而大杲军士却带着满足的笑容卧倒沙场。单以军力而论,大杲确实骁勇天下。

  我不想杀人,只凭着灵巧的身法,闪避在刀光剑影中。而我也谨记,我任务只是破了叶少游的笛曲。不久,南越军队开始后退。在上官飞鸿的命令下,大杲军队没有追击,纷纷退到了我身后。笛曲在二军各自后退的嘈杂声中幽幽响起。依然是无名笛曲,却平添了份怨恨,不再催人入眠而在扰人神智,bī人疯狂。我叹了声,世间在变,人也在变。

  我指压宫弦,永日无言在二军中发出了第一声响,沉重而伤感。笛音骤然消散,我没有用气劲,只以二指拨一弦。食指和中指不停重复相同的动作,不停的拨弹。这正是当日我与叶少游结伴七重溪时,我对侯熙元的弹法。上弦下弦,一抑一扬,一清一浊。

  四周安静下来,天地之间只有简单的韵律,沉重转到悠扬。无须繁多的变化,最简单的乐音畅响世间最朴素的qíng感,回忆。

  战争不该与笛仙有关,战争是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用来洗刷悔恨,再增加更多悔恨的场所。音武不该与杀戮有关,乐音不该与毁灭有关,当年的笛仙总想要说服我,而今我已领会。失去了最亲爱的亲人,失去了阳光下的日子,仇恨,是找不回来的。

  我收了指,叶少游一身素衣,出现在我面前,神qíng复杂的盯看着我。

  “黎姑娘!”

  “叶少游!”

  我们喊了彼此,而后相对无言,只有裹挟着血腥的chūn风呼啦呼啦chuī过。当世二位音武者的对持,无人上前打搅。

  “他杀了花重!”过了不知多久,叶少游咬牙道。

  我道:“花重自个不想活了,他不想看到类似今日的一幕。”

  “跟他脱不了gān系!”

  我默然。

  叶少游握紧笛子道:“他的野心,路人皆知。你何苦为虎作伥?”

  “那你又在做什么?”

  叶少游自嘲道:“在作孽。”

  我无奈的仰头望天,叶少游是清醒的,他与我是一样的无奈。天光白亮,红日白泪,而我们无泪可流。

  卷十八;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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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很难得信念相近,却各有立场,各为其主。我们也都知道,无法说服彼此。时间仿佛冻结,chūn暖花开凛然转为chūn寒陡峭。

  叶少游的碧海cháo澜指向了我。曾经以为再见将陌路的叶少游成了对手,而再见将为敌的侯熙元却成了与我定过婚约的西疆友族。我心叹一声造化弄人,嘴上淡然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叶少游苦笑道:“明知不敌,还是要挣扎。若连这一挣的勇气都没有,huáng泉之下将愧对故人。就让我死在你手下,此生就无憾了。”

  话毕,他持笛揉身而来,竟舍了音武,以笛为武器,点挑我上三路。他的动作在我眼中是迟缓而可笑的,同为清元期的我不知要比他高多少。我抱着永日无言从容的闪躲,笛风破空,尽是破绽。

  我们身后的军队卷土重来,他们绕开了我与叶少游的中央场地,继续残酷的战争。

  我仿佛能听见叶少游心底无声的哭声,我一边让着,一边问道:“你究竟为谁而战?”

  他不答,只是拼命的攻击。我摇摇头,我只能拖,他也只能拖,而浔阳战役的结局早已注定。我们都只是徒具其表的陪衬。

  战士身死战场,武者亡于刀剑,可我们都还有另一个身份,我们是乐师啊!我们该在临川汇音上一较高下,该于高山流水间合音畅弹,可现在我们居然沉闷的一个打一个跑,而且还一点都不可笑。周围的兵戎狰狞,我们各自身后远处的主帅都在看着。悲沉的乐章环绕在四周,我也在问自个,我究竟为谁为战?

  浔阳城上响起第二遍鼓声,突变立现。南越军队里出现了修为高qiáng的武者。

  “叶少游,小心!”我不能再陪他游斗,我空出一手迅速缔结手印。

  叶少游却笑了,往我手印上扑来。我避让了过去,挪身到他身后,手印拨弹在永日无言上。那年西日昌大婚,我已在清华池练出了单向攻击,琵琶琴音化为无形的音刃,散she入南越军阵中。一大片血花飞起,我又移回了原位。

  叶少游停了攻势,握着笛子呆呆的望着一片被我残杀的南越军士。“为什么?为什么……”他口中喃喃。

  “叶叠,你还不明白?她是妖女!”陈留王的声音穿刺耳膜。

  叶少游慢慢的横笛于唇,我瞥了他一眼,猛然惊觉不对,这个时候他还chuī什么笛子?我连忙探手夺取碧海cháo澜,但是迟了片刻,一声尖利的笛音抢在我手前穿云裂石,他口中已喷出鲜血。我捏着笛子,恨不能一掌劈死这个笨蛋。

  我们周围离得近的军士皆双目赤红,笛仙的这音音武,堪称恐怖,瞬间激发了人的癫狂,代价是叶少游的生命。这也正是他的目的,他以命来施展这样的音武。我隐约明了,若叶少游死于战场,死在我面前,南越与大杲的战争才真正开始。

  “谁给你出的主意?”我恨恨的问。

  叶少游却倒了下去。上官飞鸿用刀背拍晕了他。

  “大人,你可以回城了!”上官飞鸿一手抓起叶少游,我来不及抢回,南越的又一群武者赶到了。两相选择,我只能去阻挡南越人。

  玄衣一展,我眼角掠过红日白泪的族徽,琵琶声起,摧魂断魄。

  曾记,曾记,人在花下葬骨。花jú子,你到底葬了什么,我把它们都挖出来吧!永日无言在天一诀的手印拨弹下,拔糙寻蛇,激dàng出掀天揭地的奇景。我面前的糙地泥糙腾空,与先前散落的白色冥纸,迅猛的汇成疾风。

  血滴落在琴弦上,太用力,所以伤,太用qíng,所以痛。

  南越武者们见机不妙,叫骂着退避了。我眼前气场中已然空旷,但我还是继续在弹。

  葬了什么?葬了人qíng,葬了人心,葬了血ròu,葬了傲骨。花是花糙是糙,与泥并无不同。黑是黑白是白,与血红一般。我们都是痴人,过力而无qíng,过qíng以忘痛。

  卷十九;1

  卷十九蜡炬成灰泪始g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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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事暂休,我回到了洵阳治所,军士们崇敬的目光只能增添我的煞气。音武者在战场中的杀伤力委实恐怖,而更恐怖的是我的夫君,大杲昌帝甚至还没有动用燮朝武器。

  我步入正厅,西日昌看了看我的手,伤的并不重。他开始只字不提叶少游,只命了苏世南为我处理手伤,接着就继续部署浔阳军队的第二步任务。果然如我先前所料,此战只是双方试探之役,南越乘大杲发兵西秦,攻打杲南却没有占到便宜。恐怕陈留王等人做梦都没想到,此刻驻守浔阳的正是西日昌自个。

  不bào露真正的实力,不主动出击,令南越畏惧浔阳的守备力量,这是西日昌计划的第二步。西日昌一边说着,一边不时瞟看我,他的眸光火热。对这些不感兴趣的我,陷入了自个的思绪中。我该如何从西日昌手中救回叶少游?向他开诚布公的要人,不仅可能害死叶少游,连我自个都吃不到好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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