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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罂粟花开_周梦/周坏梦【完结】(110)

  我垂首聆听,看着自个纤细的手腕被他牢牢扣住。

  “言语大多数时候是无力的,除了欺骗和夸大,一点力量都没有。我比你更不信世人嘴里的言语,有时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实,何况言语?我的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晃了晃我的手,停住说话。他要我回应,于是我闷声道:“陛下说的都对。”

  他僵了下,握紧我的手道:“在我三十多年的岁月里,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他也说不下去了,即便到了无可挽回的局面,他也不可能坦言自个的过失。

  “不说了,放开气劲,让我再感知一下。”

  我依言,他把脉。那修长漂亮的手指搭在我腕上,仿似搭住了我的来日。我慢慢抬头,端详他的神色。明亮的晨光和车厢的幽暗,齐具在他身上,光与影加之大片的玄衣,营造出一种混杂、压抑的静美。我就坐在他对面,却觉着我们之间失去了距离的尺度。曾经以为的接近其实就远,正如我隔绝着外界的冷漠,他也释放着海市蜃楼的诱惑,而现在我们之间难以用距离来衡量。远隔银河的呼应孤寂,和天狗食日的相互吞噬,只有这二种距离,二种都是。

  “比昨日好些了。”他号完脉,并未放手。

  我望着那双恢复平静,深不见底的丹凤,攥紧双拳憋出一句话:“绝不放手?”

  他又加了一把握力。我咬牙艰难的道:“我也有不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竭力放松自个,将话说顺了。

  “我也想揍你一顿,咬下你几块ròu,将你待我的种种尽数还你。可那不行,我与你是不同的。”我吸了口气,沉静的道,“我们有了孩子,外面还在打仗,现在我别无所求,只望我们的孩子能安然出生,他以后的日子没有苦痛,没有战争。我会陪伴你,追随你,臣服你,请不要再疑我伤我,给我一片安宁的天地,哪怕是幽囚我于地宫。”

  说完后,我感到一身轻松,分明还在他掌中,我却觉得自个飞了。飞出了马车,飞出了平原,飞过了盛京轩昂的宫殿,飞过了大杲辽阔的地界。纠结的qíng感,辗转的思绪,再无法束缚我。如果心不自由,何处不是地宫何处不是囚笼?如果命运是残酷血杀的,以bào制bào只会迷失自个被bào力同化。叶少游当日说的对,临难而不失德,天寒霜雪,方显梅之国色。我已然失德,那么所能做的,就是踏空倒飞,无论是飞在天上,还是飞在地狱,我都飞着。

  “不会的。”他捧起我双手,放在唇边亲吻。

  我们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体贴入微柔qíng款款,若非战争期间,他确实繁忙,不然他肯定会做的更细致。他一手cao办了煎药喂药和我的饮食,只要有空闲,就搂着我扯些闲话。但他也知道一时半会很难再敞开我的心,所以他说的很谨慎,不逗风流只述温qíng。

  “其实我知道你顶喜欢我送的第一件衣裳,那件三色的,黑的红的白的,但有了后几件后,你就不肯穿它了。三个孩子里,你最喜欢的是士衡,我远远瞅过你们几回。你对云庄和梦得时常微笑,但对士衡几乎不笑。”他以指间在我手心里打转道,“你就是这样的,越是喜欢就越往心底放,跟个闷葫芦似的,谁都不知道葫芦底里藏了多少好东西。”

  “chūn天你喜欢赖在我怀里多睡一会,可我不得不上朝,你就会背转身继续睡。夏天你不喜欢凉快,越热越好,或是下大雨bào雨,你会探手雨中,手在雨中,心跟着也淋雨去了。秋天你数着桃子,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地方,偷着笑。而到了冬天,你就会莫名忧愁,据我猜测,你该是出生在冬季,每一年冬日来临,你就觉着自己老了一岁。可惜你从不与我说,你出生在哪一日,我也不想问。只要你在我身旁,每一日都可以是新年,每一日都可为你庆生。”

  我无力的软到在他身上。他全都说中了,不知他暗地里观看了我多少次,而这些话他过去从不与我说。我觉着不安,他的手又放到了我的腰际,像蛇一样蛰伏,而蛇的毒牙我还记忆犹新。

  卷十九;13

  13

  盛京再远,也有一日可抵,孕期再长,也有一日将分娩。可我不知道,我的坎坷何时才能终结,他还会不会再打我,会不会再伤害我。他仿佛深qíng的将我抱起,一路就那样的公然抱我穿过了宫廷,抱入了月照宫。

  玉阶反she出明亮的白光,chūn树低下触手拥吻花糙,一群宫人盛装二排,跪地相迎我们的归来。胥红跪在队伍之首,她口中呼的是:“恭迎陛下和娘娘回宫!”

  我诧异的望着面不改色的西日昌,何时我又被改了称呼?带着疑惑,我被他抱入殿堂,苏堂竹已等候良久。我被放到榻上,苏堂竹面色凝重的为我把脉。总算西日昌的医术没有拉下,苏堂竹吁出一口气,道句无妨,但之后他的话我听着怪怪的。

  “娘娘不宜过劳,忌伤qíng多思。娘娘的修行孕期需止,饮食也需忌口。”往下又是一堆这个不准那个必须,算是会诊了。

  “你盯着些。”西日昌听完后道。

  苏堂竹称是,便告退了。西日昌在场,他是不会与我说亲近话的。

  “我可能还要去次西秦。”西日昌慢悠悠的道,“把你jiāo给小竹我很放心。”

  我靠在榻上问:“南越那边无事了吗?”

  西日昌道:“暂时稳下了,再打也无所谓。陈留王死了,靖王就算想以身犯险,南越王也不会答应。”

  我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他挨坐下来,盯着我道:“不要转了话题。”

  “哦?”

  他抚着我的手背道:“小竹的那点心思,别说你不知道。”

  我蹙眉,却见他笑的自如:“我从来都知道,在他头一次唤你小猪前,我就已经知道。我抽了他好几日,命他男扮女装,他都忍了,为的不是听我这师兄的话,而是你。”

  我心一惊,他早就看出来了?在那么早以前?

  “但我从不介意。”西日昌温和的道,“你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被男人宠,受众人瞩目的。多一个小竹不多,少一个小竹不少。”

  他似乎在解释他并非容不下任何一个与我亲近的男子,可这解释站不住脚。他可能已经忘了,苏堂竹被他折磨的遍体鳞伤,还被bī着接近我骗取天一诀。与嫉恨无关,这是他心底的冷酷和残bào。越是他亲近的人,他便越会无qíng对待,而那些他打心眼蔑视的人,反而能得一个痛快,或者被杀或着置之不理。平日他掩饰的很好,只因他眼底也根本进不了几人。

  西日昌顺着我的手抚上了我的脸,安静的道:“你是女子,你只能以女子的眼光来看自己,所以你不知道你的这张脸对男人来说,多么诱惑。冷艳并轻佻,锋丽还率真,魅惑又纯澈,难怪靖王一见你的脸就乱了方寸。可是,那只是你冷漠的样子。其实你qíng感非常丰富,拥有无数动人的面容,不过那些面容都只属于我一个人。恨也罢,痴也好,哭和笑一样动人。”

  我再次确定他的言辞有毒。好的坏的都叫他说去了,不是煽qíng之极就是歹毒之至。我磨了下牙,有种痒痒的感觉。

  他收回手,微微一笑。

  陪了我一会,他便去接见群臣了,无数压制的政事等他处置。

  他离开后,胥红前来送汤药。我吃完后,若无其事的问了句:“今日为何改称我娘娘了?”

  胥红奇异的反问:“娘娘不知吗?陛下前些日册封你为贵妃。”

  我的脸抽了下。胥红还以为我不高兴,连忙道:“侍中这个官职终究不比贵妃来的尊贵,我也一直为娘娘委屈,好在陛下终于正了娘娘的名分。”

  我木然放下了药碗。后宫里的女子都以妃嫔的身份为尊,但贵妃、皇后或者卫尉、侍中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这是西日昌第二次赐我贵妃的名号,他再次调整了我的位置,借此向我表达他的心意。

  胥红又道了几句小别重逢的话,才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有了身孕,今日还侍驾吗?”

  我叹了声。侍不侍侯,他都会来找我。

  卷十九;14

  14

  脑海中浮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就让胥红或别的女子服侍他吧!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我终究是矛盾的。想到他对欢爱的贪婪,以最恶毒的言辞来贬低与我长期以来的qíng分,我就宁愿他去找别的女子。而他若真去找了别的女子,我只是这样一想,胸腔就隐约不畅。

  我瞟了胥红一眼,她低下头去,收拾药碗。我还记得他的手在她胸前摸索,她的身子白白软软的,她的面容无比妩媚。他为什么会在我眼皮底下做那些事?他当真是yù求不满,还是真的对我的身体厌倦了,从别的女子身上寻些调剂?

  我甩了甩头,慢慢伏倒在chuáng榻上。胥红为我盖上了被子,而后退走。

  我昏昏沉沉的睡到入夜,醒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在胥红的服侍下,我用了晚膳。我再次瞟了胥红一眼,她秀美的面容不复早年的娇嫩,身上也再没有当年胥嫔的娇气,她已然是一位的宝林。我只能想到自个身边的人,其次是认识的那几位。孙文姝、蒋琼英相依为伴,柳妃cao持着后宫杂务,白、邱二妃有皇子傍身,她们的日子都不算孤苦,可后宫里还有更多的女子,她们无依无靠,各有期盼。相比她们,我这个长期霸占西日昌的卫尉、侍中、贵妃是幸运的。

  我又叹了口气。

  “在感伤什么?”西日昌无声无息的来了。

  胥红叩拜后离去。西日昌盯着我的眼道:“忌伤qíng多思,把那些烦躁的心思都抛了,有什么不如意都说出来。”

  我默了片刻问:“为何又封我贵妃?又住这儿?”

  西日昌哑然失笑:“就为这事吗?我还以为你会高兴的。”他挨着我坐下,柔声道:“原本侍中不过是虚职,如今你有了身子,就不该cao劳,来日我们的孩子也要个名分。哪有侍中大人给我生孩子的?回来路上我就想好了,先回贵妃的位,西门贵妃。等西秦那边了结,孩子生下后,再抬后位。我的皇后,可不能成日价打打杀杀,压镇后宫就够了。说真的,我现在倒后悔了,把你召到浔阳做什么?不就多死百十几号人吗?要早知你有了身孕,别说召到浔阳,连宫廷都不让你出半步。我等这个孩子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高兴。”

  我凝望着他的脸,清风慡朗的,是很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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