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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血/罂粟花开_周梦/周坏梦【完结】(123)

  铮一声箭矢飞虹,在蔚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那乌点跟着直线下落。我放下弓,转身回屋,留下一众傻眼的军士。谷奇叫道:“愣什么愣,还不快去把我弟妹she的野鸟捡回来?”

  一骑飞走后,副将赞叹:“到底是谷先生的家人,一个女子都有如此臂力。她那弓我若没估计错,该是六石弓,放到军中也属上游。”

  卷二十;8

  8

  副将的话让我警醒。我太大意了,从谷奇的出现开始,就露了自个女子的身份,而此刻竟在谷奇的挑衅下,用了六石弓。寻常女子如何能用此重弓?贺牧的副将只要报上朝廷或军部,我的身份就曝光,等待我的将是真正的黑狱。一刹那,我心生杀念,周遭气场随之改变,我能清晰的感到气场笼罩的众人,他们是如此微小,生死只在我一念间。

  “我弟妹生气了!”谷奇忽然道,“你们快走吧,她气坏了身子我没法跟大哥jiāo代!”

  我收起了杀念,至少谷奇有一点说中了,我真动手杀他们,势必动胎气,对我的孩子没好处,而杀了他们,麻烦只会来的更快。

  我关上门,军士送回我she的猎物,副将又叨唠了一阵,一队人才悻悻而归。他们走后,谷奇不请而入,劈头就是一句:“你刚才想要杀人?”

  我瞥他一眼,对这个给我惹麻烦的男人极其讨厌。

  “我感到了杀气。”谷奇慎重的道,“你的杀气和那个断我一臂的高手一般,寻常人是察觉不到的。你究竟是何身份?为何到杲北来?”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我冷冷的问。

  谷奇一堵,而后冷笑道:“你总抹脏自己的脸,是怕被人认出吧?”

  “你似乎并非一位普通军士?”

  谷奇仔细的凝视我道:“女人,我们需要开诚布公的谈谈。你需要我的帮助。”

  “我不认为你能帮我。”我心道,自从你出现后就一直给我添麻烦来着。

  谷奇默了片刻后,径自坐下,沉声问:“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吗?”

  “没有。”我的好奇心一直很低,少小离开黎族后,我的心思就始终趋向简单,而复杂的心思多半被bī不得已为之。这其实是个专注的道理,做任何事只有全力以赴才能达到最佳效率,无论武学、乐音还是谋略。

  “你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叹了声后,谷奇道,“不过我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从小就是。如你所见,这里是我隐居的家。在未从军之前,我也跟你一样,不喜欢与人jiāo往。人心险恶,有些人甚至比禽shòu都不如。我宁愿与禽shòu打jiāo道,也不喜欢与人打jiāo道。”

  “你以前也是猎人。”我冷冷的提醒他。

  谷奇笑道:“你知道吗,我除了打猎,还养野shòu。”

  “我没兴趣知道。”

  谷奇轻哼一声:“真不知道你男人什么样,能受的了你这样的女人!”

  我的目光滞留在桌上的六石弓上,当年我只记得西日昌在晟木纳糙原上的弯弓英姿,却不曾留意他的弓多大qiáng度,王者的光耀四she,令人忽略弓本身。

  “其实你不会she箭。”谷奇沉沉的声音在木屋里一句句敲响我的心扉,“我能断定你拿弓的日子不到一年,你根本不是猎人。你是位武者。”

  我幽然而思,西日昌的弓和我的应该一样,弓本身毫无意义,意义只在于持弓的人。三石也好,六石也罢,甚至九石都无所谓,作为顶尖武者,取道弓箭不过是无数途径之一。如此说来,即便我离了永日无言,在六石弓上也一样可施展音武。我定定的望着弓弦,单弦也可以分出多重音。

  “本质上武者是高傲的,武者有武者的骄傲,这从你的箭术上也能体现。”谷奇娓娓而道,“我是个猎人只能以猎人的眼光来告诉你为什么。有的猎人以熊、虎大型猎物来标榜自己的能力,有的猎人只she飞鸟、水鱼,更多的猎人量力而为,见什么猎什么。弓箭只是猎人众多武器工具之一,单就箭术衡量,无论是这几天的猎获还是刚才的一箭,都说明你的箭头很准很qiáng。但你缺乏技巧,更不懂箭术,这便是我说你不会she箭的缘故。”

  “哦?”

  谷奇凝视我道:“真正的弓箭手不比箭。勇猛、安全还是为了生存而走上猎户之路的弓箭手,都不与人打jiāo道。”

  “受教了。”我冷笑一声,挑衅我比箭的是他,说我不懂箭术的还是他。

  谷奇道出了他的用意:“我可以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猎人,当然你得付出一定代价。”

  如果不是他先前拒绝了成为贺牧军营的教头,我真会以为他是个市侩的小人。

  “什么代价?”

  谷奇笑道:“养我,下半辈子。”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已经是个残废,再无法拿弓,那点抚恤金还得留着娶媳妇……”他说了一堆理由,“再说我看你也不喜欢麻烦,有我在,麻烦会少很多。”

  我摇摇头,他的存在就是麻烦。我错了,他不是个市侩的小人,他是个市侩的猎人,但接下来谷奇的话震撼了我。

  “我不喜欢打仗,更讨厌官府。这次从军我丢了一条胳膊,可我还算幸运,至少活着回来了。”

  “西秦那边战况如何了?”

  谷奇沉痛的道:“拓及将军战死,昌帝杀红了眼,死了很多人,攻下了京都。”

  卷二十;9

  9

  我还记得西日昌离开盛京前一晚对我说的担忧,不想他的担忧成真。拓及怎么会战死?蓼花该怎么过活?西日昌痛失兄弟,加之我又跑了,他会如何?

  我脸上覆盖的污灰没能遮掩住惊骇,谷奇顿了顿道:“看来你确实嫁了我大杲的男人,拓及将军阵亡,想必你也会担心你的男人。说说,你男人的名字或他加入的军队番号。”

  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的男人不用我担心,战场上如果只剩下一个人,那个人就肯定是他。”

  谷奇盯了我片刻,问:“你的修为如何?”

  “清元。”

  谷奇点点头道:“那是了,能娶你的男人修为肯定比你更高,只是你哪来的自信,准武圣修为的拓及将军都死了,你男人难道是陛下不成?你太小看战场太小看西秦贼子了!那位西秦国师手下有不少高手,混在军队里偷袭,拓及将军就是被他们偷袭得手,伤重而亡。”

  我愠怒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不要动怒。”谷奇平淡的道,“我只想让你认清楚形势,我从战场侥幸逃生,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我对形势的冷静判断,这对你同样重要。说到这里,你也能了解我不是个普通猎人,不是个寻常军士。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你更需要我。女人,你要生孩子了,无论你多么好qiáng,你一个人料理这事太困难。”

  “你究竟是什么人?”

  谷奇摸摸鼻子道:“军队里我是斥候,山野里我是猎人,现在嘛,是个残废。”

  我第一次仔细端详他,这个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言实自个残疾的男人,容貌毫不起眼,如果不是少条胳膊,就是放在人堆里最先被疏忽的那类人。他的修为低到可以忽略,固气初期,就在寻常人与武者的临界,比寻常人好点,勉qiáng能算最差的武者。但就是这么个人,我越相处越觉奇特。

  “不知道我是斥候还是你是斥候,我说了那么多,可你似乎说了跟没说一样。”谷奇瞟着我道,“不过这也无所谓了,你是女人,而我听说怀孕的女人的脾气都很怪。”

  我定了定神,向他仔细询问拓及的死因,但他说的还是那么简单。偷袭,重伤,死亡。

  “没有别的特殊的事qíng?”

  谷奇想了想,道:“有,后来听说什么花夫人为将军殉qíng了,乘人不备,用将军的佩刀自刎,血溅了一地,很感人……你怎么了?”

  我勉qiáng道:“很感人……”

  谷奇叹道:“战场上不该有女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还是自杀。”

  “你不是她,你不懂。”

  “那你懂?”

  我默然。

  “忘了,你也是女人。”谷奇忽然问,“如果你的男人死在战场,你会为他殉qíng吗?”

  “不会。”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就是了。”谷奇嘲笑道。

  “不会,是因为他不会死在战场上。”

  “你倒很有信心。”谷奇低低道,“我开始对你的男人有点好奇了。他很qiáng吗?”

  “很qiáng。”

  “有拓及将军那么qiáng?”

  我再次沉默。过了很长时间后,谷奇道:“有信心总不是坏事。我也为你的男人祈祷,他会活着回来找你。”

  我不再开口,谷奇走后,我这才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拓及死了,蓼花也死了!这就是残酷的战争,西日昌为他的野心付出的代价,无数条人命祭奠他的战功,打造一个宽广的国度。相比我曾经历过的家族灭门,王府残杀,逃亡追杀,唐洲之役,南屏之战,蛮申江争锋,这才是真正的亡命。家族、武者、个人的争斗撕杀相比国度之战,微乎其微。

  如果我还留在宫里,一定会站在他的立场上去粉饰这一场战争。西秦太腐败了,西秦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换作他统治西秦才是西秦的唯一出路。但是我离开了,作为一个寻常百姓,我不懂战争,我只知道与我有关的蓼花死了,蓼花的男人死了,很多人都死了,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是我的男人。

  我无法确定以浩瀚的血水洗刷完大地,盖以浓厚的黑色幕布后,曙光能否冲破世间,他会营造一个什么样的国度?我不敢自以为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但连我都看不透他,如何能揣测战后的世qíng。

  卷二十;10

  10

  即便我竭力自欺欺人的不去想,但他始终在我心底,只要一想起,胸腔里就翻涌起滚滚làngcháo。归根结底我和他之间存在最多的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偏偏这种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发生于乱世,纠结于家族血仇,横隔着他始终不说的隐秘和我费尽思量也无法摆脱的境地。已经无法用善恶对错来摆正我们之间的天秤,还原为根本的俗念,不过是男欢女爱一chuáng二好。如果一定要在喜欢上头qiáng加一个原由,那就是在这世间,我寻不到一个qiáng过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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