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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_天下归元【完结】(229)

  今年也不知怎的,例外了。

  因此,当玉照宫门忽然大开,当一骑黑羽从玉照宫门前如箭驰出,带着玉照宫均令的特有白山黑水标志穿过熙攘人群,绝尘而去时,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帝歌百姓都知道,黑羽骑士,是玉照宫向天下传达重大命令的特殊信使。而且,只传达不好的消息。比如君王死亡、王室变动黜落、二品以上重臣降职之类的消息。

  就在不久之前,帝歌百姓刚见过一次黑羽骑,那是在最近的玉照bī宫事件之后,宣布女王被废,改封黑水女王的黑羽令,遍传天下。

  这不年不节的,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了?百姓不安地纷纷丢下手中东西,回头望去。

  “王令:玉照龙骑大统领英白,xing狂悖,jiāo外臣,擅军权,纵酒色。经诸臣联席议定罢职,即日jiāo卸玉照龙骑,非诏令永世不得归帝歌。钦此!”

  集市上轰然一声。

  玉照龙骑大统领,那是和亢龙军大都督平级的当朝第一武官。这样声威赫赫的重臣,怎么会在这年夜之前,说黜就黜了?

  而且英白大统领和成孤漠不同,他是国师手下的真正亲信,是当年陪着国师一路自白身至国师,踏着尸山血海走过来的人,如果说两军是国师的左右手,成孤漠只能算左手,英白才是最有力的右手。

  随随便便砍了国师右手?他肯?

  王令?女王令?

  明城女王已经重新就位,原本她要求再次举行一次典礼,庆祝并昭告她的回归,却被国师否决。国师表示,已经登基过一次的人,再登基一次才叫名不正言不顺。明城女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回归了玉照宫自己的寝殿。继续自己的傀儡日子。

  明城女王怎么敢对英白下手?国师怎么会接受?两人会不会因此冲突?接下来是不是又要来一次玉照宫流血事件?

  帝歌的百姓们一向很有政治敏感xing,想到这里,都赶紧丢下手中的东西,哄一声做鸟shòu散。

  这一夜的帝歌,再也恢复不了年节前的欢喜热闹,无数人在府中忧心忡忡,无数人在宅邸里推算猜测,无数人眺望玉照宫方向,等待或者害怕那里忽然再爆出一声巨响,将不久前那场震撼人心的事变重演。

  玉照宫。

  和外间想象得不一样,玉照宫十分安静,安静得甚至都毫无年节气氛。

  其实往年玉照宫也没年节气氛,但不知为什么,最近的玉照宫特别沉静,连宫人都走路轻轻,说话低低,声音稍微高一点,就觉得回dàng在廊柱宫廷间特别的突兀空旷。

  曾有一个人的到来,带来了一场热闹,所有人也习惯了那样的热闹,当她离开,忽然安静就变得这么让人难以忍耐。

  玉照宫灯火稀稀拉拉,静庭的灯火,幽幽亮着。

  灯下两个人在对饮。

  衣衫如雪的是宫胤,另一人随随便便束着头发,胡子拉碴,眉毛很黑很长,眼睛时常眯着,笑起来却微微弯起,有种落拓潇洒的迷人。

  玉照龙骑大统领,英白。

  外间传说里,被下狱,被夺职,被驱逐出京的犯官,此刻正在静庭中枢之地,和国师共饮。

  灯火微huáng,光影摇曳,有人轻轻咳嗽,伴外间落雪珠沙沙。

  “你少喝点。”英白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随随便便把宫胤杯子里的酒往自己壶里倒,“这时候还硬撑,我可不会赞你英雄。”一口饮尽杯中酒,晃了晃酒杯,又不满地道,“都要赶我走了,也不拿壶好点的酒来,我听说你这里有百年的龙山冰酿。怎么样,拿出来咱俩gān了?我都要流làng大荒了,不弄点好东西补补,我怕我回不来啊国师。”

  宫胤拿回自己酒杯,用帕子擦他手指碰过的杯口,淡淡道:“龙山冰酿已经没了。”

  “没了?没了!”英白瞪大眼,看了半天宫胤,确定他不会说谎,神qíng顿时如丧考妣,“你明明答应将来要留给我喝的!”

  “第二壶,三年后满百年。”宫胤出神地看窗外的雪,“你将来好好回来,就是你的。”

  “还得做得让你满意,才能喝得到吧?”英白挑眉,“你这哪里是喝酒,是弄块饵让我追罢了。跟逗狗似的!有你这么耍赖的吗?”

  宫胤只浅浅一笑,亲自给他斟酒,“如此,这杯,便当赔罪了。”

  “别,别,我当不起。你这罪不是白赔的。你一赔罪,我倒大霉。”英白摆手,一脸懊恼,“一个月前你给我倒酒赔罪,我还兴高采烈觉得你终于知道对不起我了,还打算和你要回当年你欠我的三两纹银,谁知道现在你就给我来了这个,原来你的赔罪是提前为了赶我出京做准备。那你这次赔罪又为什么?我接下来还要倒什么霉?”

  “出帝歌危机四伏,六国八部暗流潜涌。”宫胤举杯,“一路平安。”

  他抬袖掩杯,一饮而尽,袖子微微一停,随即放下。脸上微微起了红晕,如霞光照上白玉,绯色倾城。

  英白的脸色却不好看,瞥他一眼道:“不用遮遮掩掩了,我不会和娘们一样,要查看你的qíng形的。”

  宫胤不过唇角一弯。

  “你也太马不停蹄了,就不能等等?”英白大口喝酒,“下一个会是谁?”

  宫胤慢饮,头也不抬,“huáng金部可能有乱。成大都督闲置太久,或者该宝刀再出,纵马山yīn。”

  英白手一顿,愣了半晌,随即哈哈大笑,大声道:“该!”

  宫胤不动声色,道:“这些年你培养的人,一个都不许带走。”

  英白冷哼一声,悻悻道:“赶尽杀绝啊你。”

  宫胤不语,拈杯看窗外雪冷天黑,雪珠子扑簌簌打在窗纸上,像神的手指在叩响命运之声。

  “被赶出京,都喝不到一杯龙山冰酿。”英白心有不甘,犹自咕哝,“那你告诉我,是谁把我的酒给喝了?”

  宫胤手微微一顿,抬手又去拿酒壶,英白手一抬按住他手腕,冷笑道:“行了!不用敬酒岔开话题了!我知道了!”

  他声音里满满怒气,宫胤就好像没听见。

  “我拜托你办的事,如何了?”

  英白翻翻白眼,拍拍手,过了一会,门帘一掀,一人缓缓走近。

  宫胤抬头,看着黑暗中走来的那人,眼神里仿佛倒映着自己曾青涩的当初。

  那人走进,神态有些惊惶,下意识要对英白行礼,英白一摆手止住,冷声道:“停!我教过你多少次,不用行礼!要冷!要傲!要高高在上,如在云端!”他转头对着宫胤一摆,“看着!”

  想想又不满地喝酒,“差远了!差远了!太难!”

  宫胤只看了一眼,便挥手令那人退下,出神了一会,道:“尚可,再好好琢磨一阵应该可以。”

  英白喝酒吃菜不说话,似乎要把一肚子的怒气都发泄在这一桌上。

  “天亮之前,你便出京吧。恕我不能相送了。”

  英白喝下最后一杯酒,顺手将宫胤的酒壶揣起,一边向外走一边挥手,道:“行了,谁要你送,虚qíng假意!”

  他的身影将跨出门外,宫胤忽然道:“英白。”

  英白回头。

  室内灯光昏huáng,他盘膝趺坐,雪色衣襟静静垂落。将灯光遮了半幅,背后一副落雪梅图被映照得色泽斑驳,雪片从半扇开着的窗户掠进来,在他身侧浮沉不化。偶尔落在他乌黑的发上,映得肌肤莹然冷意。

  英白忽觉这一刻的宫胤,看来似要随雪化去。

  “英白。龙山冰酿最后一壶,在这静庭书房三步之下的暗格里。”他静静道,“到时候你回来,若我不在,你记得自己取来。”

  英白盯着他,他却已经转开眼光,再次出神地看这一晚的雪。

  每夜的雪,都是相似的,人,却已经不同了。

  “这句话说得真好……”英白忽仰起脸,喃喃道,“我的qíng绪,忽然便来了……”

  他神qíng忽转bào怒,抬手,猛地将酒壶一砸。

  碎裂声响彻静庭内外。

  护卫震惊地转头,又赶紧回头。

  “宫胤!”英白站在长廊上,指着他鼻子,厉声道,“就你这德行,老子看不惯!不伺候了!告辞!”

  声音同样响彻静庭内外,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所有人噤若寒蝉,一直惴惴不安等待的蒙虎,搓着手奔来,一脸焦灼不安,拦在英白面前,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大统领,您别怪国师……”

  “别叫我大统领!老子已经不是大统领了!”英白怒气冲冲推开他,抬腿就走。一边走一边犹自怒骂,“离了这里好,这见鬼的死气沉沉的玉照宫,老子倒了八辈子霉才要再回来!我呸!宫胤你有种,最好在玉照宫呆你个七老八十,一辈子鳏寡孤独,老死在这里!”

  “大统领……”蒙虎要追,又怒,这话实在戳心,国师听了会怎么想?

  他担心地回头看看静庭书房,依旧毫无声息,淡huáng的灯光,将那人影子长长拖曳在落雪梅图上,久久不动。

  ……

  皇宫向来是个很奇怪的地方,看起来门禁森严,人人谨小慎微不多言语,但每逢发生什么事儿,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仿佛那些事儿,转眼就能cha着秘密的翅膀,顺着隐秘的眼神和蠕动的嘴唇,流水般流过整个宫廷。

  英白在静庭怒砸酒壶,大骂国师不过是一刻前的事,下一刻,在静庭往女王寝宫道路上的一个拐角,就有人在等他。

  乌骨伞下那女子深红大氅,盛装王冠,肩头已经覆雪,她亲手端着托盘,托盘上一壶双杯。

  复位之后深居简出,几乎所有大臣都没有见过的明城女王,此刻,等在风雪里。

  英白停住脚步,脸上怒气已经不见,面无表qíng。

  “陛下。”他随随便便一躬。

  明城女王对英白的怠慢似乎毫无感觉,将手中托盘向上举举。

  “听说大统领好酒。”她微笑道,“朕这里也有珍藏美酒一壶。虽然不是百年龙山,也是少见的五十年窖藏。朕特意风雪相候,只想为大统领壮行。”

  她身边宫女上前为英白斟酒,浓郁的酒香弥漫,英白的喉结下意识动了动。

  明城笑得更清丽,更动人。

  “大统领。”她眼波流动,盯住了他的脸,“一杯薄酒壮行色,莫愁前路无故人,便纵旧雨常相负,自有冰心映雪辉。这是明城肺腑之言,望大统领莫丧气灰心,无论如何,明城总是敬仰大统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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