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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_慕时涵/千叶飞梦【完结】(15)

  我抿了唇,伸指摸了摸那凤佩,虽心中也十分喜欢它的浑然天成,但还是觉得不妥:“哪有人送这龙凤玉佩只送一个的?这晨郡也真不知人qíng世故。爰姑,你帮我再跑一趟,将它送回。”

  “那公子说了,这玉佩是他此行意外所得,今日这凤佩既有幸落入公主的手中,那龙佩他回去后也自会呈给他家公子穆,以释天作之和的美意。”

  爰姑慢柔轻缓的话语听得我脸上一红。我哼了哼,一把盖上锦盒,随手扔到了爰姑的怀中。

  “谁希罕!”

  极没底气的声音。

  爰姑望着我,柔和的眸底抹过一丝好笑的无奈。

  抬手支桌时,袖中的另一锦盒抵上我的肌肤,锐利的棱角戳得我隐隐作痛。

  想起锦盒里的夜明珠,我转眸问爰姑:“聂荆呢?”

  爰姑沉默了一下,脸色突地淡了下去,轻声道:“他在后院练刀。”

  他练刀?

  我怔了怔,而后好奇道:“我去看看。”

  出门时,身后忽然传来爰姑习惯xing的叹息。

  叹息幽幽,似是穿透岁月的冷剑。

  我呆了半响后,迟迟方转身离开。

  后院很开阔。

  梧桐树下,茱萸花开。

  我站在了墙角远远望去,入眼处只见人影飘忽似魅,寒光凛冽如练,冷锋吟啸,长刀掠过的地方,枯褐的落叶纷纷绕绕,淡huáng的花瓣零落飘摇。本该凌厉凶煞的氛围,却因那漫天的落叶和花雨而平白多了几分妖娆迷乱。

  饶是我不懂武功,却也看得有些痴迷。

  他的刀法,怕是鬼神惊怂吧……

  我正感叹时,却瞥眼见到聂荆的身影翻腾飞动时、黑色绫纱下隐约露出的面庞。

  虽然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容颜,但那依稀的眉眼入目时,我的心还是惊得蓦地停止了跳动。

  果然,果然,是他!

  可是他跟来作甚么?

  可是平日说话的语气和行径却又是那般地不像?

  他,究竟是不是他?

  我再凝眸看了许久,心中愈发地迷茫困惑,趁他收刀之前,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倒在榻上,睁大了眼,想要仔细思索时,脑子里却一片混乱,毫无头绪……

  他究竟是谁?

  许是夜里睡得不足,躺了片刻后,我的双眸不由自主地紧紧合上。

  昏昏睡去。

  梦里面,唯见到了那迷离在目的落叶花雨,还有花雨下的那个人。

  夜色之谜

  一觉睡去,醒来时夜色已深沉,房里仅燃了一盏灯,烛光很微弱。

  我伸手按了按依然有些胀痛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身。

  门边传来窸窣声响,有人轻轻地推门而入,脚步细碎,带着小心摒住呼吸的温柔。我下意识弯了唇,不去想也知是爰姑。

  “爰姑。”

  “公主你醒了。”爰姑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莫名的惊喜。

  “嗯”,我低声含糊一应,反应过来她话里的语气后,这才扭过头看着她,随意问道:“莫非出了事?”

  “北院的两位公子刚派人来邀你去园中的亭内赏月。我本要拒绝的,但不知你有没有醒,所以进来看一看。”她边说着边靠近榻前想要搀扶正要下地的我。

  我闻言皱了眉,身子一转,刻意逃离开她伸上前的手,口中没好气道:“和他们赏月?不去。”

  爰姑听出了我语中的不满和态度的坚决,不由得缓缓垂下头,柔和的眉梢眼底似凝上了一层薄雾。

  沉默了半天,明知我此刻心中不快,她竟还是咬牙轻声道:“可……那两位公子说是有人要向你赔罪。”

  赔罪?

  我抿了唇,脑中晃过那抹泼辣十足的红衣娇影,敛眸想了想,方启唇慢慢道:“直说原因不就行了,何必整出赏月的花样?你去告诉他们我随后即到。”

  “是,公主。”

  我抬头目送爰姑退出门外后,手指一扬,忍不住狠狠扯下了身上穿着的、那件已然失去了一角衣袂的银色长袍。

  脑中的混沌,胸中的恼火,似皆随那清脆的衣裳撕裂声一同散离……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再扬眸时,晶辉如月。

  待我换了绛雪长衫来到亭中时,他三人正欢笑晏晏。

  妍女和夜览坐在一处,耳鬓厮磨,神色亲昵得让人不自禁地就yù掉头看向一边。圣人说的,非礼勿视。看来这夜览也真有些法子,日间还闹那么大的风波,此刻就好得和什么也没发生般,恩爱得如胶似漆。

  晨郡自坐在离他二人远的地方,看似漫不经心地喝酒,却不时地拿眼瞧着对面二人,潋澈的眸内暗笑沉沉。

  “妍公主,两位大人,夜色清籁,看起来大家兴致都不错。”我清清嗓子,迎着三人的目光,缓步踏入亭内。

  晨郡与夜览见我到来,忙起身对着我揖手行礼。

  夜览低眸看着脚下,素来神色莫测的清俊面庞上奇异地多出几分红晕。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腼腆模样,心中奇怪的刹那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为了让自己不会忍不住失仪笑出声来,我赶忙将目光移向另一侧。

  视线停顿的瞬间,入目的容颜看得我微微失了神。

  纵是之前已见过很多次,我却还是第一次正眼将他的面容瞧得清楚。

  眉目俊逸似仙,神容风雅如玉,身着的雪色衣裳将他衬得愈发地隽秀风流。他站在那里,头虽微微垂着,眸子却依然平视着我,眉宇间声色不动,沉稳从容的气度仿佛苍穹在胸。

  我凝了眸,心头绕上一股怪异的念头:眼前此人虽不及无颜漂亮,却偏偏让我觉出了股祸水的味道。

  乱世中,红颜祸水和男子祸水是不同的概念。

  男子祸水,不是英雄,便是枭雄。

  我正沉思时,臂上突地一紧,耳边随即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夜郎说你就是齐大非偶的夷光,我穆哥哥……”

  齐大非偶?

  我苦笑,怎么听着还是这么地刺耳?

  “妍儿!”夜览猛地高声一呼,打断了她的话,使劲地递眼色。

  妍女转眸瞧了一下夜览,神色怔了怔,恍悟过来后忙伸手遮住了唇,眨眼望着我,明亮的眼中尽是无辜。

  我弯唇一笑,开口道:“你说得没错,我正是齐大非偶的夷光。”

  “不好意思啊。”掩在唇上的手指稀疏张开,快活的嗓音由妍女指间清晰传出。

  我笑着摇摇头,示意无碍。

  手指终于彻底离开了那娇妩的樱唇,她张嘴吐了吐舌,斜眸瞥着夜览,口中却对我笑道:“就知道你不会在意。总是夜郎慌里慌张地平白生事……哦,对了,还有白天的事!”

  她扭过头来看着我,嘻嘻一笑,手晃着我的胳膊不断央求:“好嫂嫂,你可一定一定要原谅我,要知道我若不是被夜郎气疯了,也不会……唔,拿鞭子抽你……”

  她那声“好嫂嫂”听得我浑身一哆嗦,脑中立即生出转身离开的冲动,只是手臂被她紧紧抓着,人动弹不得。

  半响后,我才红着脸,缓缓出声道:“没关系,不知者无罪。”

  “那坐下来与我们一起饮两杯酒吧,咱们这是不打不相识!”她豪慡笑言,也不等我表态,忙一把将我按在石桌边坐下。

  酒是梅子酒,入口绵,落口甜,饮后香。在妍女殷勤的招待下,我不觉多饮了几杯。

  手指捏着酒盅,正要抬手递至唇边时,耳边响起一冰冰凉的声音:“听夜览说,上次宫宴时公主饮醉卧桌了?”

  说话的人是晨郡,看似随口道出的话,却听得我指尖微微一颤,纯透晶莹的酒水泼洒出盅的边缘,沿着手上的肌肤缓缓滑落。

  夜览说?夜览说!怎么每人口中都是“夜览说”,难不成此人有将我的糗事散布招摇的癖好?

  闻言,我横眉瞅向夜览,似笑非笑:“阁下很了解夷光?”

  夜览正抬眸,目光无意间与我的眼神接触后,顿时一口酒含在口中上下不得。

  “噗!”直至盯得他一口酒水不得不喷出来,咳嗽到脸红耳赤,我才稍解心中怨气收回视线,轻声慢慢道:“晨大人说的可是那次庆功宴,既是喜事,那自是一醉方休才可尽兴。”

  “也对。”晨郡淡声应道。

  他倒坦然,我却盯着眼前的酒,再没饮下去的yù望了。

  败兴之人,非他莫属。

  妍女转身去照顾咳嗽不停的夜览,我瞧着她此刻温柔乖巧的模样,想起日间那个泼辣蛮横的娇女,不由得一阵恍惚。

  看来爱qíng的作用还真是奇妙。

  我感叹着,心中却一凛。

  月转星移,银色的光粲斜洒上我的衣裳,照得绛雪的衣料湛出一抹妖艳的红芒。

  我抬了眸,望向月光she来的方向。

  眸光对上一道黑影,仔细看了两眼后,我蓦地面色一变。

  “月赏过了,讲和的酒也饮过了,请恕夷光有事先告辞。”我冷了声,不等他们三人的回答,便急急地转身朝假山那边走去。

  假山顶上,深蓝的衣影背着月光,侧影笼罩下来,显出比夜更要深几分的暗沉颜色。他屈膝坐在那,一个人,一壶酒,风chuī绫纱飘,分明是潇洒得很,却偏偏看得我心一疼。

  “下来。”我仰着头,喊他。

  他无动于衷,身子微微转过去,举手将酒坛递入黑色的绫纱内。

  “你敢喝!”我厉声高喝,声音响亮得足够惊飞入暮牺睡的鸦,可他却置若罔闻地将酒坛倾斜。

  “好嫂嫂,出什么事了?”不远处的小亭里,妍女在嚷嚷。

  “没事。”

  我拧了眉,纷乱的心绪被她这声唤得更加难以平稳。

  眼见他喝得越来越急,我咬唇想了片刻,弯腰从石子铺成的小径上随手捋了一把,抬眸瞧着他,声音虽柔却带上了似水的凉意,最后一次问道:“你到底下不下来?”

  他拿着酒坛的手臂微微一僵,却依然不管不顾地灌下去。

  我气得扬臂将手里的石子一把扔向他。

  “哇,嫂嫂,你……你果真泼辣。”身后传来妍女震惊的喃喃声。

  我此刻没功夫与她争辩,见聂荆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弯腰又捋了一手的石子朝他扔去。

  他根本没有伸臂去挡,可那些并不细小的石子却都是未靠近他的身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我闪避不及,有几颗还击中了我的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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