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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_慕时涵/千叶飞梦【完结】(19)

  我虽心知肚明,却还是装作吓了一跳,惊恐道:“果真有贼人闯入清兰园?那随我来的那两个人,还有……我的细软行李呢?”

  小厮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惜道:“和公子来的两人都不见了……唉,不知道那些血……”见我脸色发白,身子微颤,他闭了口,最终没把他的猜想都说出口。

  “不过你放心,”他突地嘻嘻一笑,话锋转开,“奴留了心眼,在通知官府前,已把公子所有的财物都拿出来了,藏在了清兰园后院的梧桐树下。公子快去拿了早早离开临淄吧,免得再受灾。”

  他拿出了我的行李?这个我倒真是没有想到,不由得闻言一呆,怔怔道:“你已将我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小厮垂眸笑开,轻声道:“奴虽是下人,却也懂知恩必报的道理。公子对奴那么好,奴不能没良心。”

  我看着他,心中有些感动。

  “多谢你了。”我伸指从袖中取出一个圆玉珠子,塞入他的手中。

  他也不客气,拢指手下,笑道:“奴谢公子赏。公子快去拿了行李赶紧走吧,临淄或对公子来说不安全。”

  我点点头,一笑离去。

  红尘中的侠士,愈见贫贱,愈见风骨。这个小厮,倒是不简单!

  后院梧桐树下,所有的包裹皆遮掩在高高低低的茱萸花丛下。

  我伸手拿出一一打开,衣物钱财依旧,只是多了一帛锦书。

  帛上写着“夷光公主 阅”。字迹隽永流畅,笔锋犀利遒劲,端的是我平生未见的好看。

  我蹙了眉,勾指打开。

  “爰姑北上见故人,此行晨郡会多照顾。公主若不放心,可随时至晋国安城穆侯府来寻人。

  另:昨夜之事多有得罪,此事本与齐晋无关,事关其余两国。公主若非必要,还是少管为妥,其中的是非之复杂绝非数人之力能解决。

  请公主三思而行。”

  署名,是“晨郡”。

  我坐在地上认真地将他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心中谜团不见明朗,只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爰姑三十年活在齐国宫廷,哪里来的故人?莫非是我的夷长姑姑?还有昨夜夜览与聂荆的冲突,为何说是其余两国?夜览是晋国的臣,聂荆是齐国的民,何来与其他的国家有gān扯?即便是有,又是楚、梁、夏其中的哪两个国家?

  想了半天,我唯得到了一个结论。

  我相信晨郡不会在信中开玩笑,再加上前日自己心中隐隐约约的那些猜测,便知: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夜览就不是夜览,聂荆也不是聂荆。他们的真正身份,皆存在于这个背后的秘密中。

  而且此时看来,晨郡应该对一切都了熟于心。

  我叠了锦书,随手抱起包裹,踩上一地的枯叶,起身回驿站。

  喀嚓声不断飘dàng在耳边,一觉不知,秋意已浓。

  又行北上

  房内,侍女正小心地将盛满药汁的碗放在塌边矮桌上。

  我坐在一旁边想心事,边喝茶。

  那侍女不紧不慢地坐到聂荆的身边,伸臂把平躺在塌的聂荆小心地抱在怀中,随后再拿起药碗,chuī凉勺中的药汁后,轻轻送至聂荆的唇边。

  我有些发呆地看着她一连串的举动,在她抱起聂荆的那刻,略含苦味的茶水就含在了嘴里再也咽不下去。

  这个姿势,未免……未免也太亲昵了。

  我心中一动,忍不住转眸去打量那侍女。

  只见她与驿站其他身着鹅huáng衣裳的一般侍女不太一扬,一袭浅碧的纱裙,拢着乌黑的高髻,晶莹的眸子璀璨若明珠,肤色白嫩细致,模样生得十分不错。而且纵使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配饰的点缀,但低头微笑的一瞬,她那娇柔的面容间还是透出了一股别样的妩媚宛转。

  “奴是婢子,从小就去学怎么照顾别人。公子请放心,奴知道怎么来照顾这个躺在榻上的人。”许是见我久久打量她,以为我放心不下,那女子红了脸,低低解释着。

  我闻言醒悟,看看自己身上男子衣裳,暗骂自己唐突。

  花了点时间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我轻轻一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却因这话微微一惊,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半日,她抬头打量了我一眼,后又立刻垂下了头,柔声道:“奴名绿芙。”

  “芙蓉也有绿色的?”我抑不住心中的好奇,稍稍弯了唇。

  “奴不知。名字是奴的姑姑给取的。”她眉梢一颤,虽笑得温和,却也没抵消掉她眸间骤然掠过的哀愁和悲伤。

  我抿了唇,凝眸看着她还有安然靠在她怀里静静喝药的聂荆,不知怎地,总觉得她二人间流转环绕着一股怪异的气氛。

  而且这种感觉让我这个旁观一边的人极是别扭。

  我心念微动,不禁挑挑眉,道:“我看你伺候他伺候得很好。从今天起你就留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直到他的伤养好。”

  她深深垂下头,细声细心道:“奴明白了。”

  我轻声一笑,也不再言语,起身出了房门。

  去找驿站的管事官时,不小心也找到了失踪一上午的无颜。

  大厅里,身穿皂色长袍的驿官正和一身明紫长衫的无颜在下棋。弈局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战况一点也不激烈,很明显白子已是处于垂死挣扎的下风。不去想也知无颜执白子,此人的棋艺之寒碜,乃是我生平所遇第一人。

  “原来你在这。”我走去无颜身边坐下。

  无颜也不看我,只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好看得放肆的眉毛轻轻皱在一处,开口时,清凉似水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蛊惑人心的力量:“怎么?事qíng都办完了?”

  我随口应道:“办什么事?”

  他慢悠悠落下一子,侧过脸来看着我,眸中光芒忽闪忽隐:“不是要好好照顾那个躺在榻上的病鬼麽?”

  我皱眉不悦:“不许这么叫他。”

  无颜冷冷一笑,道:“为何不许?他是我的侍卫。”

  “可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闻言眸子直直盯住我的眼睛,剑眉飞扬时,满眸的黑暗诉尽了危险的意味。

  我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不许这么看我。”

  对面的驿官看着我们脸色红胀,额角冷汗直冒不止。

  “侯爷?”

  无颜冷眸扫了他一眼,驿官低头。

  凤眸转回来,盯住我,俊美漂亮的面庞似蒙上了一层怒气,但他唇边又轻轻勾起,笑得愈发妖娆动人。

  他当真要发火不成?我心中一虚。

  “你……”我正要开口时,他却微微抿唇将唇靠近我的耳边,温暖的手臂揽住了我的腰,压低了声音,缓缓道:“丫头,不要说不许不许的,外人面前总要给我留点面子。”

  我眨眨眼,弯唇。

  对面驿官头埋得更加低。

  腰间的手臂不知觉中越揽越紧,我下意识回眸,却瞧见那双贴近眼前深邃如夜的风目。

  脸上烧红,我拉开他的手,推离他,轻轻道:“二哥,照顾聂荆的侍女是不是你派来的。”

  无颜伸手摸摸我的发髻,凤眸一弯,悠哉笑道:“丫头聪明。”

  我低低一哂,不语。

  无颜摩娑着指间棋子,催促驿官下棋后,转眸问我:“怎地?她照顾得不好。”÷

  我摇摇头。

  无颜轻轻笑出声,勾唇时,几分没来由的邪气缠绕上他的眉眼:“你尽管放心。想必你也看到了,她照顾聂荆可比你来得细心,来得周到,来得体贴。”

  我思念一闪,迟疑:“听你之意……想必那女子不是这驿站侍女,而是聂荆旧识?”

  无颜伸手揉揉我的脸颊,轻声道:“丫头,人家是聂荆的妻子,怎地总叫她侍女?”

  她的妻子?

  我愣了半天,许久后才淡淡“哦”了一声。

  “原来是他的妻子。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我揉揉眉,想起那绿芙照顾聂荆的模样心中也信了几分,还有几分,却是隐约的怀疑和莫名地似感觉到哪里仍是不妥。想了想,还是糊涂,我甩甩脑袋,回眸笑看向无颜:“既然他妻子已来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收拾收拾早日启程去晋国了?”

  无颜斜睨着我,淡淡道:“你当真还要北上?”

  我无奈叹气:“不管那人如何……你别忘了,爰姑被晨君带走了。”

  无颜想想,随手按下一子后,沉默许久,忽道:“既是要去,我陪你。”

  “金城那边的事怎么办?王叔若要找你怎么办?”我侧眸瞅着他,不太敢相信。

  无颜轻轻一笑,眸底颜色陡然间变幻莫测。

  “放心,我又不是无苏,一国储君行事或有不便,但公子行事,多多少少总会有自由。”

  我一笑,道:“那也好。”

  我点点头,朝他笑了笑,正待起身离开时,我突地挥手一把搅乱了桌上的棋局,道:“别下了。你下了二十几年局局是输,别在他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无颜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腕,神qíng懊恼非常,咬牙,想气不得,想怒不舍,只眸色古怪地盯住我:“丫头!我下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今天这么一盘将要得胜的棋,却被你一手毁了!”

  我眨眨眼,不明地瞧瞧他,再转眸看了看驿官。

  “这……”我满是不敢置信的语气。

  驿官卷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浑圆的脸上渐渐散出淡淡的紫褐色。他垂头散气道:“今早起来臣下陪公子下了九盘棋,公子虽连输了前八局,但这局却赢面很大。不过……”他抖擞jīng神,勇敢地抬头看着无颜,无畏道:“没关系公子,臣下可再陪你下一盘!”

  无颜一拧眉,语气qiáng硬:“不行,再下九盘!”

  “不要了吧……”驿官脸色如灰。

  无颜笑得淡然。

  驿官抖抖手指,艰难地伸出三根:“三盘,行不行?”

  无颜略一勾唇,笑意诡谲,手指不留痕迹地轻轻自我指间jiāo缠而过。

  我心神一跳,忙收回了手。

  无颜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拉拉衣裳,而后一挥衣袖,拉住我的手,垂眸看向驿官:“我与你开玩笑,不下了。备膳食,备马车gān粮与车夫,一个时辰后,本侯要离开临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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