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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_慕时涵/千叶飞梦【完结】(32)

  砰然声响,宫门紧闭。

  关门的瞬间,余下诸人的目光皆望向坐在殿侧的我与无颜。

  我低眉敛目,端坐原位。看似面容镇定,心中却在不断怪着自己,一时懊恼后悔得心都揪起来了。无颜轻笑,拉起我走至殿中,对着晋王弯腰而拜。

  “无颜和小妹一时贪玩,冒失前来叨扰贵国宫宴,望襄公恕罪。”

  晋襄公大笑,道:“若论公,豫侯远来晋国,是寡人招待不周,哪里谈得上恕罪与否。若论私……你们皆是寡人与夷长的侄辈,应该说,是姑父照顾不当。”

  “是啊,”未等无颜和我答话,姑姑已笑声应道,“自从无苏大婚时见过你们一面,时隔今日,已有五年了吧?”

  无颜揖手低头,答:“正是。”

  晋襄公看了看殿中诸人,忽地笑道:“想不到妍女大婚竟能令天下五公子齐聚晋国宫廷,这也算是幸事一件了。”

  众人愣,半响才醒悟过来转眸瞧着四周的人,这才发现原来齐公子无颜,楚公子凡羽,梁公子湑君,夏公子意皆在此处,唯一不见的,却是那个最该现身的晋公子穆。

  我不禁皱了皱眉,心想此人还真是来去无影,刚才还明明见到他在殿上的。

  “穆去办事,片刻即回。”晋襄公含笑望着我,慢慢开了口。

  我的脸猛地一红,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站到无颜身后,抿了唇低头不语。

  .

  “如此说来,襄公是承认夜览便是公子意了?”凡羽的脑子还算灵活,一下便找到了可钻之fèng。

  晋襄公笑,伸手指向夜览,缓缓道:“四年前他是夏国公子意,四年后的今天麽……”他沉吟着瞥眼瞅向那个一直缄默无语的夏惠,笑,“他还是不是夏公子意,得惠公说了算。”

  夏惠凝眸,淡淡地看了晋襄公一眼后,言词冰凉:“既然他是四年前的公子意,那不管他如今姓甚名谁,大概都能回答公子凡羽的问题。如今的身份,似乎并非那么重要。”

  如若我记得没错,这是他今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说则已,一说则噎人,能如此风清云淡地就可把问题抛回晋襄公,其聪睿与心计,不说四年前的意如何,即便是现在的夜览,也与他相去甚远。

  晋襄公伸手捋须,脸上微笑,唇边却不自然地抽动几下。他是意的亲舅舅,甥舅至亲,他就算再想护意在夏国的身份,但夏惠公如不点头,他也不能cha手夏国自己的国事。

  姑姑闻言,眸光也倏地暗沉下来。

  其余的人,自然是顺着夏惠的话把目光放在了夜览身上。

  夜览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看了看凡羽,再转眸看着夏惠,咬牙恨道:“你居然能说得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年之前,若非你篡权夺位,南宫能被迫与我外逃?能在逃走的路上失去踪影麽?”

  夏惠瞥眸淡淡:“寡人是你的叔叔。你父王即死,寡人顺位登基是理所当然的事。”

  “胡说!”意怒极,高声一喝,道,“父皇旨意上明明写让大哥珩继位,是你控制了珩,迫他登基三日便退位于你,迫我带了两位妹妹逃离宫外……”

  眼见意如此之怒,向来严肃的夏惠却偏偏还笑了笑。笑颜之清美,倾绝带雪色,微寒,却动人心魄。

  “无稽之谈。天下人尽知寡人是仁人之君。”他淡淡道,随即闭了眸,不再看夜览。

  夜览握紧了拳,虽恼,却说不出话。

  因为夏惠的确是仁君,这话不假,而且夏国的人敬爱他比先王更甚,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

  凡羽眼看这他们叔侄二人相争,一时也愣在了一旁。

  满殿皆寂,各人自有各人的心事。

  妍女伸指握住夜览的手,美丽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夫君时,充盈其间的尽是不舍和心疼。

  夜览被她拉着,失神坐下。

  .

  耳边突地响起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缭绕在空寂的殿堂,回音缕缕。

  不去看,只听这笑声,也能知是谁。

  “叔叔即说自己是仁君,那是不是随时欢迎我和哥哥回国呢?是不是,也能帮我们捉住杀害父王的凶手,以泄此恨呢?”绛蓉娇笑着,施施然踏步上前。

  夏惠的眉毛不自觉地微微一拧,他睁眸看着绛蓉,纵使掩藏得再好,我却从那一直平静的目光里倏地看出几分让人难懂的奇异光彩。

  “寡人三日后回国,你们皆可与我一同回凤翔城。”

  绛蓉挑眉,桃花般的妙眸间颜色变幻不定:“叔叔,那凶手呢?”

  夏惠道:“你是说荆侠?”

  “叔叔说谁是凶手,谁便是。绛蓉和哥哥别的不敢求,唯求一个公道。”绛蓉勾眸直直地瞧着他,脸上的笑意忽然变得很是复杂。

  夏惠公抿了唇,默了许久后,忽道:“也许今夜便可。”

  言至此,他扭头看了看晋襄公:“若寡人猜得没错,荆侠现在还在晋国安城。这件事,寡人不敢逾越,唯有麻烦襄公了。”

  我惊了一跳,抬眸看着夏惠,想不明白他为何能知晓聂荆的行踪。

  难不成我下午的话竟灵验了,聂荆今日果真在劫难逃?

  晋襄公正沉思时,夜览却腾地站起起,二话不说冷了脸便往宫门走去。

  我心中一急,想要拦住他时,手臂却被无颜紧紧拉住。

  “不会有事的。”他附在我耳边轻声道。

  为什么?我眨眨眼,心中虽不明,但无颜既说如此,那结果就会如此。

  我收回脚步,安静地站在无颜身旁。

  .

  “不准走。”有人挡在了夜览面前,粗声粗气。

  是凡羽。

  夜览皱眉,冷道:“让开。”

  凡羽抱臂看着他,神qíng执拗:“先说出南宫的下落,我才能让你离开……不然的话,我此行不是毫无意义了。”

  “你!”

  夜览正要怒时,宫外倏地响起一人笑声:“意无须怒。我可以告诉他南宫在何处。”

  真相难辨

  宫门大开,殿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金袍金面的晋穆。而跟在他身后的……

  聂荆?

  我心中一惊,看着被侍卫们拖曳而入的那个手戴铁锁镣铐的蓝衣人,心下忽觉不妥。

  头戴斗笠,面蒙黑纱。尤其是,那个跟在最后的侍卫臂弯里抱着的那把破刀。

  思桓刀?

  我凝眸看了看,不由自主地扬了唇,眼睛瞥向晋穆,心道:就看看你要玩什么花样!

  晋穆领着人走到夜览和凡羽面前,笑道:“两位皆不要急。一个要找杀父仇人,一个要寻南宫下落。我身后的这个人或许可为两位解惑。”

  “聂荆!”夜览恨声,正待扬手掀了蓝衣人的斗笠时,手臂却被晋穆紧紧按住。

  夜览回头看着晋穆,既怒又不解。

  晋穆眨眼,笑道:“意先等等。总得让人家公子凡羽问过未婚妻的下落后再说。”说话时,他的眸中闪过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狡黠之色。

  夜览看懂了,我也看懂了,可是那个只顾吃惊瞧着被带入殿蓝衣人的公子凡羽却没有瞧见。

  “你是说,他知道南宫的下落?”凡羽怀疑。

  晋穆不看他,眸光一飞越过夜览瞧着他身后的绛蓉,笑道:“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聂荆随意到凤翔城做客时,你妹妹南宫对他一见钟qíng。”

  “是呀。”绛蓉轻轻点头,展袖半掩了面,唯露出一双莹光微闪的美眸,叫人看不出她此时脸上的神qíng。

  凡羽闻言,脸色一黑。

  “那又如何?”再开口时,语气恼火。

  晋穆勾唇笑起,道:“难不成公子凡羽没个红颜知已的麽,怎么一点也不懂女儿家的心事?据我所知,女儿家如若爱上了一人,便会心甘qíng愿、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而且我还知道,南宫失踪的那日,聂荆正巧去找过意。”

  言罢,瞧着凡羽越来越凝重的脸色,某人露在面具外清亮的眸子间顿时添上了无尽的得意。

  我忍不住冷哼一声,嗤笑:“看不出来公子穆知道得这么多,尤其对女儿家的心态了解甚透,想来红颜知已也不止一两个这么简单。”

  晋穆闻言咳嗽,唇角笑意僵了僵,尴尬挂在脸上。

  我点头,笑:“不赖。很好。”

  他顿时正了容,装严肃。

  .

  凡羽果然皱起眉,大喝一声,朝蓝衣人吼道:“说,南宫究竟在哪?”

  斗笠一抬,蓝衣人面向他望了一会,低了声轻笑:“你居然相信他们的话?”

  凡羽冷笑,抬步上前,手指穿过黑色绫纱一把掐住蓝衣人的脖子。他瞪眼瞅了篮衣人半响,突地目光一寒,手下用力:“我只问你,南宫在哪?”

  蓝衣人被他掐得呼吸不畅,憋了声好不容易由嗓间挤出话来:“你居然敢如此对我?假公济私,父王若知晓,你……”

  “闭嘴!”凡羽气恼地一掌挥去蓝衣人头上的斗笠,怒,“我问你南宫何在……”话说到一半,他猛地住了口,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子,脸色突地青白一片。

  “你是谁?”

  蓝衣人笑而不答。

  紧扣在他脖间的手指渐渐松开,凡羽愣了愣,转眸看向晋穆:“他不是聂荆!你敢骗我?”

  晋穆惊讶,张大了嘴上上下下地看了看那个被他“捉”住的蓝衣人,故作困惑,呢喃:“他不是聂荆?他怎么会不是聂荆?”言罢,他还不忘拉过夜览上前亲自鉴定一番,问得认真:“意,他真的不是聂荆?”

  夜览侧过脸,配合得相当无奈。他瞥了瞥眼前的蓝衣人,淡声郁闷:“此人的确不是聂荆。”

  晋穆冷眸盯着蓝衣人半响,气道:“原来我费了半天的力气居然捉了个冒充荆侠的人。左右骁卫,给我把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杖。”

  “得令!”

  随着侍卫们皆退下后,殿门再次被关上。

  .

  而我,思绪犹停在蓝衣人口中所言的“父王”一词上,虽早就知晓那人不是聂荆,但为了瞒过凡羽,他口中的话定不会假。

  那也就是说,聂荆他是楚桓公的儿子。

  难怪,他的刀,名作思桓。

  难怪,他曾说,母亲已死,父亲却另有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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