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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_慕时涵/千叶飞梦【完结】(92)

  晋穆不笑了,看着无颜,默了一会儿,方道:“楚丘我不用三月就能拿下。”

  无颜闻言笑,他起身走去帐内悬挂的地图旁,细细打量几眼,开口道:“三月?此言大矣。若楚国国仓在楚丘,楚军粮饷不绝,你可能三月拿下楚丘?而且,三月时间太长,足够我与惠公同分梁国。三月之后你若攻不下楚丘,惠公怕是会趁机自南梁而北上,与你分食楚国。我虽答应你不管你谋楚之事,但夏惠可没答应。你,可当真放心?”

  “你不cha手谋楚?”晋穆冷声笑,望着无颜,嗓音低而寒,“我还未问你,你去邯郸做了什么好事?”

  无颜笑而不答。

  提及无颜去邯郸,我脑子里便一下子记起了无颜和楚桓的盟约,手下禁不住一颤,触到了晋穆臂上那道至今还未愈合的鞭痕。

  晋穆倒吸气,目光一冷,狠狠盯着我。

  我忙低下头,对他的伤口轻轻chuī了几口气。

  “对不起。疼吗?”不放心地抬眼瞅瞅他。

  晋穆看着我,面色复杂,目光幽幽凉凉,几抹寒芒在他眼底迅速飞过,那似是利剑锋刃的犀绝和颜色,既能毫不留qíng地戳入人的眼中直刺心底,又能一路带伤,割裂肺腑,仿若鲜血淋漓不休,心中的疼和痛便永远难消散。

  “不疼。这不算疼。”半天,他才抿了抿唇,微微一笑,伸手拉住我僵在半空的手指。

  那人的掌心很温暖,温暖得似火在灼,炽烈得让我那冰凉发抖的指尖仿佛一碰就会融化。

  我摇头,猛然抽出手,手指灵活翻动,帮他敷药,帮他包扎,帮他放下衣袖。然后拿gān净纱布擦了擦手,垂下眼帘,叮嘱他:“记着三日内这只手要少动弹。”

  晋穆不言。

  我收拾一下,起身离开他身旁,坐回原来的位子。

  无颜负手站在地图前,雪衣浅浅,银发垂垂,美好宁静得似一副绝美的画。他站在那,许久不动,仿佛根本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晋穆,我可助你五日之内夺楚丘,败凡羽,你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无颜依然背对而站,冷冷出声。

  晋穆起身,伸手扭了扭手腕,随口道:“五日夺楚丘?大言不惭。”

  无颜转过身,俊面微沉:“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晋穆皱眉。

  “我若五日助你夺楚丘,你便永不许再提夷光嫁与你之事。”无颜轻声说着,眸子看向我。

  我一时愣住。

  晋穆摇头,回头看我一眼,笑意轻快。他摇头,断然拒绝:“不,不行。她是我的夫人,求娶之书,应嫁之言,两国史官可都记下了。楚桓将死,她的身份也会恢复,这事赖不掉。”

  “那若再加一楚军帅印呢?”无颜抱了双臂,勾了勾唇,眸色闪闪,面色坚毅而又自信满满。

  他是在赌,他也在引诱。

  我也终于知道他口中所言晋穆的不舍,是为何而不舍。

  晋穆抿紧了唇,目间微暗,眉宇谧色忽上。

  “你答应了楚桓的,不是麽?夷光说你没答应,不,我不信。”无颜笑。

  晋穆不否认,只挑了挑眉,看着他,奇怪:“你不也答应了楚桓?”

  无颜沉默,半响,他移开视线看着我,凝眸深深,面上柔qíng漫起,他轻轻扬了唇,似笑非笑,神色不羁放dàng,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偏偏神采飞扬得让我骤然看见了那个消失许久的紫衣公子。他的风流,他的倜傥,他的举目天下而无尘可渺的骄狂气焰,他的宠,他的怜,还有他的爱,一一清晰浮现在眼前这张俊美的面庞上。

  我看了,心中既酸且涩,又满足。一时泪水蒙眼,那人在迷雾中渐渐淡却,而我却不知。我只知道,不管经历了什么,他还是他。

  “十座城池,我愿让你。助荆继位的功劳和这碗骗过楚桓的迷汤,我也愿拱手相送。我帮你夺楚丘和虎符,帮你破凡羽铁骑……如许多,我只有一个条件,你放弃夷光。”

  隐约中,他在和晋穆如此说。

  作者有话要说:

  1),古人说,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无颜的放弃是真是假,晋穆是否会答应无颜的jiāo换请求,这个,且听下回分解。另外之前有人关心楚桓的谋略究竟为何,如今露出端倪了,以同样的条件诱惑晋穆和无颜,一可抽身事外,二可分化离间,以求渔翁得利。老狐狸不是白叫的。

  2),历史上战国时期的“四战之国”是赵国,不是楚。写文架空,大家千万不要混为一谈。

  3),文中子兰的做法借鉴嬴政采魏缭之谋分化六国合纵的策略,“毋吝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

  4),上半章如果看了觉得糊涂的,可去文下找飞雪的文注,她的分析应该比我的文字要清楚,能一目了然pk背后的谋略。

  破局而出

  烛光的晕huáng逐渐迷眼,视线朦胧。无颜所言话音早落,余声却仍不绝回dàng,缓缓沉寂在我脑中。险塞楚丘,十座城池,一块虎符,一只骁勇善战、阻晋南下之路的军队,一卷真真假假是非不明的盟约,还有,那碗所谓的能骗过天底下最狡诈、最善谋的那个人的迷汤……这些之后,便是他们争夺不歇的天下。

  天下和我,本无相连,本不可比,但他们最终还是并谈到了一起。

  我抿抿唇,想起金城那夜无颜抱着我说的话,“不关你,只关天下”,言犹在耳,如今回落心中却不知是深深的无奈,还是莫名的可笑和一丝不着痕迹的辛酸和惘然。

  天下和我,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可惜的是,如今并非一个我就能换得天下。

  我伸手擦擦眼睛,咬了唇,起身正待说话时,眼前却有金色衣影瞬时闪至身旁。距离之接近,近到我抬头与他对视时,两人面颊相隔不过短短一丝空气可流动的距离。

  “你……”我盯着他,忍不住退后一步。

  然而腰间却被他的胳膊紧紧勒着,脚步后移,身子却动弹不得。

  “放开她。”无颜冷声,俊面凝冰。

  晋穆头也不回,只对着被他箍在怀里的我轻轻一笑,容颜微涩,声音飘忽得似风chuī过:“你要我的答案?好,婚约不是一人的事,等我与她商量之后再回复你。”

  我蹙了眉尖,张了张口,就在我鼓足了全身的力量想要拒绝时,却抬眼望到了那明亮眸子里刺心的疼和忍。他忍得那么苦,他疼得那么厉害,偏偏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期待和自信。我愣了一下,而后话被吞回肚中。

  晋穆微笑,低声朝我道:“就给我半个时辰。”

  我咬唇,垂眸想了想,然后看向无颜,柔声:“我去去就回。”

  无颜不说话,凤眸静若秋澜,凝视我一会后,他突然转过身,对着帐中地图。

  “好。”半天,他道出这么一个字。

  我的心沉了沉。

  围在腰间的胳膊却骤然用力,晋穆抱着我卷风般掠过帘帐,一路飘光飞影,当行辕外的将士感觉有风拂过面庞时,举目只能瞧见谧蓝天际有烟长扬。

  山顶。

  夜沉沉,月已隐没,星光依然璀璨。风肆nüè,四周无壁可挡,唯有一棵古老的垂枫,树枝枯散,枝gān飘摇,景象颓败,树身却依旧庞然而坚韧,好歹帮我抵了些风寒。

  满地落叶。一踩声脆。

  我蜷缩坐下,静静倚着古枫。

  晋穆抱臂站在我面前,只低眸看着我,却不说话。

  风凉刺骨,我冷得厉害,指尖不断摩撮着手臂,身子瑟然而抖。“你……要说什么?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我颤抖着声音,无奈地抬头瞅了瞅他。

  他撩了长袍,蹲下身来,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指尖轻滑,不断地在我肌肤上揉抚,揉抚,直至抚上我的唇,停留不动。我惊了惊,正要挥手打下他的胳膊时,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冰凉的眸子紧紧盯着我,脸上的神qíng似是在笑,又似是在怒。

  “怎么?你担心他等久了会着急?”他终于出了声,嗓音清冷无生气,仿佛自九霄而来的缥缈虚幻,听入耳中,落入心底,有莫名的寒气在胸中不断闹腾。

  是?不是?我苦笑,答不出话。

  他抿嘴笑了,笑意暖暖似chūn风和煦,可眼中浮上的却是我从没见过的孤寡和落寞。“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他轻声道。

  我怔了怔,半天,才喃喃道:“我,我回来……”

  “可你却连他都带回来了,那么放肆在众目睽睽下让他抱着你,让他牵你的手,还在我面前说这么荒唐的条件。”他扬了眉,笑容似嘲似讽似痴狂,握在我手腕上的指尖缓缓上移,拢住我的手指,死死扣住。

  我挣扎,他不放。

  我皱了皱眉,问道:“你可是不愿答应他的条件?”

  “我为何要答应?楚丘我自己不会攻?虎符我自己不会夺?与楚桓的盟约是真是假,不过是我说了算,几时要由他做主?莫说一座楚丘,一个楚国,纵若天下,我若要,也断不会以你为条件。”他横了眉,目中有光芒一闪而过,那抹凌厉和灼然,不是别的,却是盛怒之下跃跃yù燃的火苗。

  我恍了一下神,而后好笑:“以天下换我麽?不,不要,我不值得。”

  晋穆哼,转身坐到我身边,将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冻得浑身发抖的我揽入怀中:“舍不舍,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我心中自有数。”

  “若被你宠惜着抱在怀里的女人一心想的是别人,你也甘心,你也qíng愿?”我笑了,抬眼盯着他的眸子,言词疏冷,无qíng残忍得连我自己也觉得心中宛若有鲜艳夺目的血液在蜿蜒流淌。

  他锁了眉,然后竟弯唇笑,指尖摸了摸我的眼睛:“你确定你现在想的人是他?”

  眼中是你,因为你正在我面前。可脑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浮上那人的影子,雪衣雪衣,银发银发,愈悠远,愈见明朗,愈思念,愈见清晰。他的容貌,明朗到甚至可以遮住眼前的你,他的身姿,清晰到可以一人的力量挡住我俯瞰世间的全部视线。

  “对,想他,很想。”我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和思索,明知一话既出就是利刃,我却也狠心得亲手将它刺入他的胸膛。

  和他上一次拿匕首刺我一样,他是为了救我,而如今,我也是为了救他。

  凉凉的指尖触上我的眉毛,自脸颊勾勒而下,划过我的鼻子,我的唇。我木然承受,木然笑,他摇头,长长叹息,道:“不对,你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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