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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砂泪_池灵筠【完结】(37)

  不过,她想要的从来都与他所想的背道而驰。

  司马轶倚着树gān一点点往下滑,瘫坐在一片苍郁的林子中,直到听见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他才吃力地站起来,将玉箫重新藏进衣袖,稳步朝前走。

  a i t x t。打。165-283

  第八章 忧心如醉

  元珊留在浮椿观掩人耳目,上官嫃与查元赫共乘一骑日夜兼程赶赴扁州,因有皇上的命牌在手,沿着官道一路西行畅通无阻。在马上颠簸这几日,上官嫃早已头昏目眩,却咬牙忍住,只想快些追上发配边疆的队伍,与父亲见上一面。查元赫见她脸色白渐苍白,虽心痛,却未曾言明,愈加拼命地赶路。

  渐入荒凉之地,马蹄践踏之处灰尘漫天飞扬,上官嫃雪白的道袍被染成了暗淡的灰色。离扁州还有一段路程,眼看夜色将至,查元赫实在不忍心再带着她风餐露宿,便就近投了客栈。上官嫃万般不愿,眉间却掩不去满心疲态。

  昏暗的走廊里只挂了一盏灯油,微弱地在风中摇晃,仿佛随时要熄灭一样。查元赫端了盆热气腾腾的水轻轻叩门,无人应便推门而入。上官嫃伏在桌案上睡熟了,似乎可以听见她轻微的鼻息。案上烛火映着她惨白的脸,面色凝重,眼睫时不时地颤抖,她明明这般嬴弱无助,却总是佯装坚qiáng。查元赫将水盆搁在桌上,轻手轻脚地将她抱上chuáng去,帮她脱去了鞋袜。

  她的发髻几日未曾梳理,凌乱不堪,脸上蹭了些许灰尘,像只láng狈的小花猫。查元赫看得入了神,捏着湿漉漉的帕子半响才觉得手凉,忙又去热水盆里浸了浸,拧gān,悉心替她擦脸。

  热乎乎的帕子自她脸上抹了抹,顿时抹出一张gān净的素颜,她忽然蹙了眉,喘息不定,口里含糊唤道:“爹……不要走……”

  查元赫担心地俯身下去温柔道:“放心,我们一定追得上,我会救出你爹,然后带着你们远走高飞……”

  “啊!”上官嫃从梦中惊醒,紧紧攥住查元赫的衣袍,眸中泛起泪花,“不用生离死别,我们要在一起,在一起……”

  “会的,我们会在一起。”查元赫将她箍住,恨不得用自己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抱起来,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上官嫃忽然惶惶推开他,仓促下了chuáng,语无伦次道:“爹给我托梦了……不要休息了,我们赶路吧。我怕来不及……”

  查元赫见她如此,痛心疾首地将她拉回来,qiáng行按到chuáng上,“上官嫃,你必须睡觉!多少个时辰没合眼了,你会熬不住的!”

  上官嫃伸手在查元赫胸前乱打乱拍,像个孩子一般任xing哭闹,“我不要睡觉,你放开我!没时间了,爹托梦给我一定是有不好的事qíng发生!元赫哥哥,我们不能睡觉,快……快带我走!”

  查元赫只能按住她,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安抚她qíng绪的办法,他何尝见过一向娴熟文静的上官嫃崩溃到如此地步。浓眉越蹙越紧,他的心被狠狠揪成一团,几乎要拧出血来。他俯身下去,覆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身躯压制住她的失控。

  上官嫃动弹不得,渐渐声嘶力竭,剩一丝呜咽在他耳边游离。查元赫箍住她,唇帖在她冰冷的额上,似乎想唤起她身体里那些温热的血脉,却又担心自己冒犯她,矛盾到了极点,心里便余下痛不yù生的纠结。

  上官嫃没有气力再闹,又恍恍惚惚睡过去。她睡过去,他才敢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痕,温柔怜惜,像一只猫儿在安慰同样。灯芯噼啪响了一记,火光忽明忽灭,笼罩着屋内朦胧的温qíng。

  翌日,上官嫃醒来时发觉已日上三竿,不禁大动肝火,责怪查元赫。匆匆梳洗后仓促喝了点粥,便催着查元赫上路。查元赫故意磨蹭着,一面打量她的脸色,安睡了一夜,似乎jīng神好了许多,至少会像从前一样恼他怨他。他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梦地将她扛上马,嘴里嚷嚷:“皇太后起驾……”

  客栈里不少客人回头观望,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们二人。查元赫添油加醋叹道:“没办法,娶了个悍妇就只能当皇太后一样供着呢!”

  众人哄堂大笑,上官嫃窘迫极了,耳根通红,低低垂着头,恨不得将脸埋在马背上不叫人看见。查元赫觉得她这般模样着实可爱,咧嘴笑着。在门口送客的店家忽然问:“客官是要往西边去?”

  查元赫应道:“是,我们要去扁州。”

  店家笑道:“那可要担心了,前面不太平。”

  上官嫃陡然扭头盯着他问:“为何?”

  店家答:“再往西走两个时辰就进入大漠了,近来频频起风bào,那可是百年不遇的大风bào,已经埋了三个村子!听闻有商队也被活埋在里头了。”

  上官嫃一窒,呆了半响说不出话。查元赫急忙问:“风bào起了多久?前些日子可有押犯人去扁州的军队路过?”

  “有,十天前进去的,就没再出来。扁州的官衙还担心犯人私逃,四处寻遍了,不过啊……”店家摇了摇头,“凶多吉少。”

  上官嫃坐在马上如石雕般木然瞪着双眼,抓鬃毛的手剧烈颤了起来。查元赫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先下来。”

  上官嫃缓缓摇头,嗫声道:“我要去找爹。”

  查元赫qiáng行将她扛下来,“若真有封闭,我们这样进去就是送死。让我做好万全准备,我一定带你去。”

  “那梦是真的,我就知道……爹一定出事了!”上官嫃再度失控,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吼之后就哭了出来,扑到在地,“女儿不孝……”

  四周的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查元赫急忙打横抱起她往客房里冲。他真是拿她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一边由她哭闹,一边不住地安慰道:“我带你去找,那道听途说的不可信。我现在就去准备些粮食和盐巴,我们骑骆驼去大漠里找,就算把这大漠翻过来,也要给你找着爹!”

  “元赫……”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刚吐了两个字便往前一头栽了下去,恰好栽进他怀里。查元赫松了口气,又慌张无措。他一向倨傲不羁,做什么都成竹在胸,却只有遇见她才会如此心乱如麻。对于大漠他也陌生得很,难道真要带她去涉险?

  御书房依旧是那样高阔,只是昔日的浓墨重彩似乎因这天气的yīn沉儿黯淡了一些。

  司马轶和司马琛平座,司马银凤与查德高野被赐了座,死人遥遥相望。司马琛怒斥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堂堂皇太后,竟视宫规如无物!还有查元赫,究竟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盗取令牌?!”

  司马银凤斩钉截铁道:“朕不想追究令牌之事,唯今之计,不如快些加派人手去寻人。朕就命查将军自由调配人手前往去扁州,今日风bào频繁,务必尽快将他们二人解救出来。”

  “解救出来?”司马琛冷冷睨了司马轶一眼,“那就看天意了。上官鸣夜也是皇上要解救的人,结果还不一样死在了大漠?依本王看,人手不宜多,这般丑事难道弄得天下皆知?”

  司马银凤道:“不用劳烦摄政王cao心了,人手方面,查将军会安排,只求皇上能发一封文书,命地方官衙积极配合。”

  司马琛冷哼一声,正想说司马,司马轶抢先道:“那是自然!查将军尽管去办,不要有顾虑。”

  司马银凤朝司马琛微微一笑,目光轻蔑,好似心中早已有胜算。

  极目远眺,huáng沙无边无际,连绵起伏的沙丘像一座座金山,在炎炎烈日下有许多光粒闪耀。初看时,会为之一震,但真正受其苦后,才惊觉这不是金山,是地狱。骆驼扛着的水囊越来越少,知道剩了最后一个,骆驼也熬不住了,卧在沙丘背光yīn凉处不肯走。

  查元赫掂了掂gān粮,还足够吃很多,只是水……他舔了舔嘴唇,将水囊扔给依在骆驼身边休息的上官嫃,“最后一袋了,你保管者。”

  上官嫃疲于开口,只是点点头,白玉般的面庞好似在逐渐gān涸,失去了水润颜色。

  为了减轻骆驼的重负,查元赫只让上官嫃一人骑着,自己在下面走,连日下来满身风沙,衣裳有些褴褛了。他已在心中悔了千百遍,若再深思熟虑一番,断然不会如此轻率地带她进入沙漠,如今真是举步难艰了。

  上官嫃轻声叹道:“骆驼才能带我们走出去,不知它还可以撑多久。”

  “不怕,让它歇会儿,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查元赫将头枕在骆驼身上,浑身散架了一般瘫软。

  上官嫃侧头看着他,低声说:“我连累你了。”

  查元赫一愣,随即笑了笑,“说什么连累。”

  上官嫃靠近了一些,楚楚地望着他,“我为何这样任xing?明知危险还执意要进来。不过……若是能和爹死在一块,倒也没什么可抱怨了。只是可怜了你……”白云漂浮,于疾风中掠过蓝天,一阵晴一阵yīn,宛如光影流转在她柔美的容颜上。

  查元赫痴痴地望着她,声音微乎其微,“我若能和你死在一块,倒要感谢上苍。”

  上官嫃并未听见,只是盯住他的唇,她竟粗心若此,他唇上已经裂了好几道口子都未曾察觉,如今沁着血丝,叫人心惊。上官嫃将水囊递给他。“快喝水,你嘴唇都沁血了。”

  查元赫推开,摇头道:“我不喝。”

  上官嫃愣住了,淡淡蹙起眉,每回叫他喝水,他都说不渴,怎么会不渴?她胸口忽然涌起了一股滚烫的痛意,生生要烫出她的眼泪来。她抑制住欺负的心绪,冷冷道:“喝,这是皇太后的命令。”

  查元赫咧嘴一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笑得厉害了,原本细小的口子裂开了,血珠儿就使劲冒出来。

  上官嫃惊呼:“别笑了,都流血了!”

  查元赫便伸出舌尖自唇上舔了舔,一面嘀咕:“血水也是水,可别làng费了。”

  上官嫃忽觉咽喉抽紧,鼻腔发酸,嘶声道:“元赫哥哥,只有你才能带我出去,所以你不能倒下,喝水吧。”

  “傻丫头,我渴不渴自己不知道么?该喝的时候就喝了!”查元赫扭了扭脖子,望着远处沙丘上一阵飞扬的huáng沙,他知道他们支撑不到三天了。这沙漠是绝地,但有她相伴,死有何足惧?

  大漠浩瀚无边,风沙漫漫。白日里骄阳似是要将沙子焚起火来,烘得人汗流浃背;半夜里又凉透了令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即便查元赫准备了几条毯子,两人都将自己裹得严实,仍然会在半夜三更被夜风chuī醒,然后半睡半醒挨到天边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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