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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131)

  就算将她摆在了高处,她也只会拖后腿。

  不信?

  瞅瞅顾太后。手里攥着稳赢的一副牌,也能将日子过成现在这个样子,便就晓得了。

  想一想,觉得时人要娶妻娶贤是当真有道理,大户人家的嫡出闺女从小跟在母亲身侧看惯了大场合。自然眼界心胸都要更宽些,小户人家的小娘子或是庶出也不是没有不好的。可大多都被拘在了小天地里,受自个儿姨娘的教导,教过来教过去,无非就是怎么样抓住男人,又或是怎么样把别的女人踩下去的蹩脚招数。

  爹挫挫一个,娘挫挫一窝,古人诚不欺我。

  陈德妃话说得重极了,阖宫众人都在等着方皇后和皇帝的反应,出人意料之外,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皇帝没反应,下头人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唧唧喳喳地说道个不停,位分低的美人才人便往王嫔身边凑,她们没德妃那样足的底气,只能话儿说得模棱两可的,却叫王嫔直道感怀好意。

  待到皇祠祭祖之时,顾婕妤面红耳赤,瞻前顾后地不知道该站在哪头,论位分她是压着王嫔一头的,可宫里头的风言风语又不得不叫她三思而行。

  方皇后最后解了围,云袖一挥,“顾婕妤与王嫔站在一排,宫里头都是服侍皇上的人,姐姐妹妹的何必争朝夕之长短,若叫本宫再听见哪家的小宫人口无遮掩,就照多舌杂嘴处置。”

  夜幕一落,顾氏便红着眼圈地往凤仪殿来了,一见方皇后的面儿,便提着裙裾袅袅跪下了。

  “嫔妾谢过皇后娘娘庇护,嫔妾这几日吓得都不敢往长乐宫去,就怕因嫔妾之故,叫德妃娘娘心里头又不舒坦了…”

  行昭一看这架势,书页一合拢,便往笑着起了身,朝顾氏福了福,又同方皇后请辞。

  “…想起来描红还没完,明儿个常先生能把阿妩给吃了…”

  顾氏伏在地上,清妙目泪眼婆娑地往上瞄了瞄,又立马垂了下来。

  行昭一脚将踏出门槛,身后便能听见顾婕妤的软语曼声,“…皇上原先不乐意去嫔妾那儿,是皇后娘娘给嫔妾指的明路,如今宫里人指指点点,也是皇后娘娘庇护的嫔妾。嫔妾初初进宫,太后娘娘又卧病在榻,嫔妾心里头慌得跟一头乱麻似的,得亏还有您…”

  行昭步子停了一停,默上一默,方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谱儿。

  太大胆了,可照方皇后的xing子,她做得出来。

  老的那个都没玩赢方皇后,无论小的这个是虚与委蛇,还是由衷地心悦诚服,她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反正小顾氏日日吃着慈和宫丹蔻给她的健子药,也是生不出孩子,找不到出路的。

  是的,不晓得什么时候丹蔻就便成了方皇后的人,行昭掐着指头算了算,或许是在顾太后在中庭里跌了一跤前?

  除夕一天更比一天近,二皇子自觉自愿地领了内务府布置太液池和放烟火的差使。整日拽着几个小字辈去看他的成果,今儿个是五福献寿的花样,明儿便问“要是现在让内务府做一千盏绡纱灯笼还来得及吗?”,二皇子兴致勃勃,四皇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极其捧场地拍掌,行昭便是被qiáng拽过去的其中之一,每日便数着人头,二皇子在,四皇子也在,欢宜在。就连顾青辰也在。

  就是还少了一个人。

  欢宜使坏不说,行昭便当什么也没发现。

  到晚上,欢宜身边儿的画莺捧着漆盘俏生生地过来给行昭请安。“…公主亲手熬的薏米银耳羹,熬了一大锅吩咐奴婢给您送一盅,给端王殿下送一盅去…”一道将托盘放在案上,一道自说自话,“您还不知道吧?户部年终对账忙得很。端王殿下跟着黎大人日日夜夜熬了几个通宵了,淑妃娘娘和公主都心疼得不得了,可也自豪端王殿下日渐能在户部里说上话儿了…”

  六皇子周慎这一世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上一世是富贵闲人,皇帝应了淑妃的请求,定了淑妃娘家的侄女儿,安安稳稳地清贵一辈子。

  这一世却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儿去拼…

  行昭晃了晃神儿。手里端着薏米银耳羹,兀地重重摇了摇头。

  羹汤随之撒了出来,溅了几滴在手上。不过隔了片刻,就变得凉兹兹的了。

  不得不说二皇子布置的太液池星河流转似千帆舞,四皇子管着的乐伎苑排的几出戏也排得好极了。

  皇家也是家,也要摆除夕家宴的,贺家没动静。方皇后也乐得贺家没动静,一早便将行昭的位置安排好了。又怕贺家借着除夕团圆的由头把行景叫回去过年,便给刑氏递了话儿,“无论如何都不许景哥儿去临安侯府”。

  事实证明,贺琰这回没按套路出牌——他连声儿都没吭。

  行昭眼神直直地,越过波光粼粼得像面菱花靶镜的太液池面,定在了湖心亭里绵声长调的那出戏上。

  再细看了看,佝下身子小声问欢宜:“…那个唱思凡唱得比柳文怜还要好的呢?我怎么没见着他?”

  欢宜不动声色,抿了口果酒,眸光未动,话儿压得低低的:“既是长得像…又怎么可能在除夕家宴里出来?四哥还是有分寸的。”

  四皇子有分寸吗?

  行昭抬眼看了看正望着二皇子周恪笑得一脸腼腆的老四,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这又是一场难解的官司。

  连临安侯府的家宴都是繁琐且无聊的,还能指望天家的家宴能有多活跃?

  行昭再转头看向下席,平阳王妃正和中宁长公主凑拢了脑袋说着话儿,四下看一看只有平阳王世子周平宜在,也是,前世的晋王周平宁如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平阳王妃怎么可能乐意带他来皇家家宴。

  宴到一半,皇帝率先起身举杯,下头人窸窸窣窣地一串接着一串也站了起来,祝酒词岁岁年年说的都是那些话儿。

  无奈众人还要用一副感激涕零,扬我国威的神qíng一饮而尽。

  行昭单手执盏,无意间看见清透的果饮里摇摇晃晃地映了轮弯弯的月亮,小娘子一愣神,举起杯盏的时候便晚了旁人半刻。

  连忙一抬眸,却见对列的左上方,六皇子周慎亦是单手执盏,冲她扬了扬酒杯,再展唇一笑,最后仰首一饮而尽。

  多年之后的行昭都还未曾忘记,那年那夜,在那轮弯月之下,众人之中,少年郎遥遥轻笑着冲她举杯致意。

  眉眼温柔得,好像玉色清辉倾洒在了水波dàng漾的镜面之上。

  正文 第一百五五章 新年

  和皇帝吃饭,吃得饱吃不饱都不重要,吃的就是个恩宠和赏赐。

  皇帝在上头,谁有胆子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去夹菜啊,不得警惕着皇帝会不会随时发问啊?

  所以行昭没吃饱。

  在漫无边际的粲然烟火中,旧岁已去,新朝在际。

  对有些人来说,除夕之夜的味道是满鼻子的火硝,或许是案上的甜甜腻腻的胭脂鸭脯,又或许是陈年老酿的酱香芬芳。

  对行昭来说,这个除夕的所有味道,就是这一大海碗的芝麻芯汤圆。

  糯米软软的,紧紧粘着牙,芝麻馅儿香甜得能让人和着馅儿将舌头都囫囵吞下。

  行昭把头埋在碗里,chuī过凉风守完岁后,“呼呼啦啦”地喝一碗烫热的汤圆儿,以慰空落落的肚子。

  还有一颗怅然若失的心。

  行昭一闭眼,一滴泪便砸在了汤里,醪糟酸酸甜甜的味道里,顿时有了些许咸味。

  莲玉立在窗棂之下,安安静静地看着小娘子,一没留神,眼泪便险些下来了。

  初五按照惯例是进宫朝贺,外命妇过来叩拜方皇后,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回侍立在侧的是风头正劲的顾婕妤,与王嫔。行昭照旧伴侍在方皇后身边儿,低眉顺目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

  去年,她在下首伴着她尚在人世的母亲,今年,她却端着杌凳坐在了凤座之侧,伴着她的姨母。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其中寓意大抵如此。

  三个女人一台戏,行昭抬眼数了数,这都能凑成多少台戏了啊。

  “…早听说临安侯太夫人身子有些不太舒坦,怪道臣妇找了又找也没找着贺太夫人的影子,太夫人是着了凉呢还是chuī了风呢?也不晓得温阳县主知不知道太夫人是受了什么病症?”

  此话一出。正殿里便瞬间静了下来,信中侯闵夫人轻敛了容,微微侧了身子,眼神瞥到说出这番话的黎太夫人。

  是了…

  黎家与贺家是至jiāo之家,黎太夫人与贺太夫人是自小的手帕jiāo,会出言为难也实属正常。

  话里话外,这是在怪行昭不孝啊!

  大周朝重孝,孝悌能顶半边天,被人指摘为不孝,未出阁的小娘子怕是嫁娶都会变得艰难…

  “其实阿妩也说不明白。”

  小娘子轻轻脆脆的声音由低渐qiáng。响在偌大的正殿里,还是显得有些气弱:“阿妩听了心里也急,请来张院判细细问询了祖母的病。张院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了祖母说胸闷头晕,阿妩便看了看方子,却都是补气养身的药材,说来说去都是党参huáng芪。也没多大用处…”

  张院判是国手,是皇帝信赖的太医,谁敢说他医术不jīng?

  既不是大夫的错,那当然就是病患的错了,国手都诊不出来的病,又该是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啊…

  在场的都是簪缨世家的家眷。谁家没有过装病的前例啊,为避事儿为争宠为了什么的都有,装病多好啊。病了往chuáng上一躺,谁也甭找我,谁也甭来和我过不去。

  夫人奶奶们面面相觑了片刻,神色不明。

  “老人家年岁大了,身上各式各样的毛病就窜出来了。人一颓下来,便希冀着子孙儿女守在身边儿。子孙满堂环绕膝下,看着欢喜,心里头一欢喜了病也就好了一大半了。”

  行昭总算是知道黎令清的倔气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这母亲就是个顶倔的,当着方皇后的面儿,找她外甥女的茬子,还理直气壮又颇有替天行道的气势在里头。

  行昭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唇色便有了些发白:“大抵是入冬天凉,阿妩的风寒也还没好透,怎好贸贸然就将病气儿过给太夫人…”行昭拿帕子揉了揉鼻头,再放下时,鼻头红彤彤的一片,一双眼睛水水泠泠的,眨了眨便望了别处:“这些时日,阿妩连太后娘娘也不好去拜见,做了东西都要先请顾婕妤拿开水烫了,去去上头的晦气,再送去慈和宫,以此聊表心意…顾婕妤,您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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