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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207)

  行昭看着眼前这个扶柳偏风的弱质女流简直想笑,皇帝紧着贵重的字儿安到王氏的身上,也不晓得看看王氏这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弱柳一般的画眉,小巧纤弱的姿态担不担得起一个昌字儿。

  “顾和妃、昌贵妃还有孙贵嫔今儿个是头一回晋位之后跟大家伙见上一面吧?”方皇后端坐其首,姿态很端方,“再让几个孩子都在同你们认认真真行了礼,特别是老二家媳妇儿,得赶紧去恭祝母妃有这样大的福气。”

  王氏晋位,皇后在皇帝面前提了提皇帝心尖尖上的人物小顾氏,再提了提诞下七皇子的孙氏,最后一喜变三喜,赶在年前两妃一贵嫔拿了金册金宝,得了礼成。

  今儿是初一十五进宫请安。

  行昭挨着陈媛坐在尾端,一抬眼,眼神落在闵寄柔身上,再往上一瞥,便看见了规规矩矩地垂眉敛目站在闵寄柔身后的亭姐儿。

  闵寄柔神色很平静,照旧将手摆置膝上,眉目浅淡入画。

  听皇后这样说,闵寄柔赶忙起了身,闵寄柔一起身,陈媛和行昭也跟着起了身,只听闵寄柔话儿说得很是柔婉,先向方皇后福了一福。“无论是儿臣还是母妃的福气都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给的,于qíng于理都得同您先道个万福!”

  方皇后叫了起,闵寄柔这才乖乖顺顺地挨个儿行礼过去。

  听闵寄柔将才那番话,昌贵妃王氏心里无端像堵了块儿糍粑一样。方皇后什么时候给过她福气?什么时候庇佑过她?她入宫这么二十来年,从永乐殿的宫人爬到良家子,再从良家子爬到才人然后王嫔然后懋妃…这么几十年,纵使她再乖顺再卑躬屈膝,方皇后一直待她不咸不淡,从来没有热络过,甚至时不时还喜欢敲打她几句,撺掇别人来下她脸面。

  东边儿那个陆淑妃什么也没做,一入宫就是淑妃,到死还是淑妃。还有那个陈德妃。养个别人的跛脚瘸子。养得自得其乐得很。平日里什么建树也没有…只因为她们都是出身世家的女子,所以她们能名正言顺地凑成作堆儿…

  幸好她还有个好儿子。

  昌贵妃望着闵寄柔姿容秀美的那张脸,心头一滞。嘴上没叫起,话里却转了话头,笑呵呵地招手让站在椅背后的亭姐儿过来,“…有了孕就站不了了对吧?如今有四个月份了?胎站住了吗?母妃送过去的汤药吃着都得用吧?”

  亭姐儿敛住裙摆,小碎步蹭过去,红着脸低下头也不说话,先摇头再点头,最后索xing将头缩在脖子里,只露了一双红耳朵在外头。

  一个妾室被昌贵妃拉着手亲亲热热站得笔直,堂堂正室却弓着腰曲着膝作恭敬状。

  王氏越发猖狂了。

  方皇后没开口。却把眼神瞥向行昭。

  行昭哪里还不晓得方皇后的心思——方皇后这是要闵寄柔受她个人qíng。

  行昭心下叹了口气儿,上前一步将闵寄柔轻扶了扶,闵寄柔借势起了身,行昭便笑着朝昌贵妃王氏屈膝行礼,“俗话说得好,少不抱子老抱孙,贵妃娘娘如今正风华,竟习起了古语里的行状了!您可得怜惜怜惜石侧妃,您瞧瞧人耳根子都羞成石榴红了!”

  媳妇儿熬成婆。

  用了个熬字儿,便足见其艰难。

  方皇后这般刚烈的人物将嫁的时候,还要俯在顾太后跟前立规矩做脸面,婆婆想给媳妇儿罪受真是太简单了,嫁给皇子就等于有了两个婆母,一个嫡母一个生母,嫡母得敬着只要大事儿上不出错,皇后也得顾忌颜面不会太过刁难,可对待生母的态度就悬了,太尊敬了是打了当朝皇后的脸,不尊敬又是打了自个儿夫婿的脸,两厢难做。

  不过昌贵妃王氏要在方皇后跟前摆婆婆款儿,太离谱了。

  行昭笑着转头,轻轻推了推闵寄柔,“昌母妃正问话儿呢,二嫂还不挨个儿答下来?”

  主母当然有权利代替妾室答话,不仅有权利,甚至这是责任与义务。

  亭姐儿脸刷地一下更红了,耳朵红得像透着血丝儿的琥珀,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行昭,然后飞快地低了头。

  闵寄柔轻轻柔柔接过话,回答却是正对着方皇后的,姿态不卑不亢,答得很清楚:“请了太医来瞧,说是胎儿很健康,怀胎三个月的时候才发觉,如今四个月多一点儿,平日里石妃也不大站,多是躺着或卧着,太医却说这样要不得,母亲得日日活动起来,孩子才能康健成长…”

  行昭也不晓得让闵寄柔来回答这些话儿是解围还是残忍。

  二皇子这个人真的很简单,也从来没藏过什么坏心,常常行动由qíng绪支配,他觉得亭姐儿看起来可怜,便带她出去游灯会,给她孩子,再帮她瞒住正妻…同样他喜欢闵寄柔,可闵寄柔从始至终表达出来的都是坚qiáng与端和,这个女人不需要人庇佑——在男人放心之余,便会将多出来的心软与耐心分给其他人。

  这就是为什么方皇后原先要教导她,多示弱会示弱。

  闵寄柔是正室范儿,也被摆在了正房夫人的位置,她要贤淑她要尊敬夫君的体面,所以只有放下自己的爱与恨。

  前世是这样,今生还是这样。

  闵寄柔聪明,但她心不够狠,前世恨毒了陈婼,却也下不了决心动陈婼的两个女儿,与现今的qíng形何其相似。

  方皇后是留了饭的,等准备出宫打道回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一半儿了,雾霭又起,从行昭熟悉的凤仪殿外慢慢地落下。

  三个妯娌走在前头,陈媛愈加别扭走得飞快,闵寄柔便扭头吩咐人,“陪侧妃慢慢地走,不着急。”然后只剩下她与行昭二人并肩而行,走得虽近,可二人一路无话。

  不是惯常示弱之人,何必垂泪扮花怜。

  走过顺真门,眼瞅着三家王府的青帏马车候在门口,闵寄柔转身冲行昭抿嘴敛眸一笑,“这是我这些天走得最轻快的一段路了…”话儿轻得像天际的浮云,行昭心中有闷苦,勾起嘴角回之一笑。

  正要攀辕上车之时,陡然听见身后闵寄柔比前一句更轻的话。

  “阿恪根本就不适合成为帝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必定谋朝篡位。”

  正文 第两百四十章 新年(上)

  闵寄柔的话儿叫行昭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儿。

  她也晓得她们俩的立场,皇帝要把二皇子捧起来,为了维稳,就势必要把另一个儿子压下去,六皇子就做了这么个倒霉蛋。老二是个自得其乐的,她却一直都知道闵寄柔的本事——不是什么人在至高的权杖跟前都能把手拿开的,拿不拿得到是一回事儿,伸不伸手去拿又是一回事儿。

  上一世她做晋王妃的时候,与闵寄柔无话不谈,可如今呢?

  从凤仪殿到顺真门那么长的一路,她与闵寄柔jiāo谈过几句话?

  是不可能深说的了,普通的妯娌尚且还有嫌隙龃龉,何况两个嫁到皇家的小辈媳妇儿。

  最后那句话让她心里头悬吊吊的。

  一进正院就看见六皇子盘膝坐在炕上,木案上的账卷摞得老高,上头几本是敞开着的,行昭探过头去瞧,账册是靛青蓝布fèng的封面,有几本书脊处还蒙着尘,里页泛着huáng,是很久之前的户部账目明细了吧?再瞧了瞧,模模糊糊看见“水涝”、“旱灾”这几个词儿,下头载的全是名目各样的银两数,蹙着眉头问:“怎么将这些公事拿回来做了?杜大人呢?”

  成亲这么几个月了,六皇子论外头事再忙再繁,也没把公事带回家过。

  小小习惯却让行昭没来由的很高兴。

  六皇子一抬头见是行昭停了手下的动作,轻搁了笔。麻利地把账都重新摞好推到一侧去,在小案上腾出块空地来上茶上糕点。

  “事qíng多没做完不安心,只好搬回来做。你可算是回来了。从户部出来便差人内宫问,结果说是母后留了饭。我总不好去凤仪殿寻你。”六皇子拍了拍身侧的软垫,示意行昭过来坐,“见到二嫂了?气色瞧着都还好吧?那个石氏瞧起来怎么样?二哥虽没和我细说,可话里话外对她没说过不好的。”

  是怕他来内宫接她,会让闵寄柔心里不舒服吧!

  行昭没过去,先绕到屏风后面去换家常衣裳,一边解扣子脱大裳,一边说:“…见到了。昌贵妃分明喜欢亭姐儿更多些,二嫂都还好,不管是明里暗里都能稳得住。倒是后来我与二嫂两个人说话儿的时候。二嫂可是把我给惊着了…”

  屏风是磨砂琉璃做的。上头嵌着几十颗碎米粒儿大小的红宝石。光照过来磨砂的rǔ白和熠熠的鲜红后头,有具婀娜的身段剪影。

  六皇子眼神一动,心不在焉地接话:“都说了些什么?”

  “二嫂说二哥不适合被推到那个位置。也说了曹孟德,我不知道她是想将陈家比作曹cao,还是想将二哥比作刘阿斗。”

  行昭边说边从头上套了件儿白银条纱衫出去,接过莲玉手上的帕子认认真真擦了脸又擦了手,这才坐到了六皇子身边,叹了口气,“我本是不愿意多想的,可在这节骨眼上二嫂跟我说这话儿,我脑子里乱得像浆糊似的,一会儿想二嫂是不是想借端王府的手把亭姐儿给除掉。一会儿想她是不是想将我们与陈家的风làng扇得更大点儿…谋朝篡位都说出来了,我没答话,可心是真慌。”

  行昭不是一个惯以最坏猜想去揣度别人的人。

  可江山从来都是最重的筹码。

  人xing都是有底线的,别将任何东西放在江山的对立面,没有几个人能禁得住考验,不要让自己和别人都失望,这就是底线。

  温水沁在脸上,秋后天渐凉,夜里从北风萧飒的室外进到屋内里来,行昭一张脸蛋慢慢变得红扑扑的,身上沾染了凤仪殿熟悉的薄荷花香,被热气儿一熏也清清淡淡地散了出来。

  “想得这样多,平白吓自己。”六皇子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安抚道,“闵家尽出通透人,信中侯凡事留一线,什么事也不做绝,你舅舅告假在家,信中侯这些时日去左军都督府也都是应卯点兵,从来没有过什么大动作…我倒是觉着二嫂至少有七分真心说的这些话儿,退一步说,二嫂若模棱两可地说,你就模棱两可地听,以不变应万变,实在被bī到变无可变,你忘了这不是还有我在这儿顶着吗?”

  归纳起来就一句话——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顶着。

  这算什么安抚!?

  行昭瞄了眼六皇子,心却渐渐放宽了,说起二皇子来,不由自主地叹口气儿:“你说二哥究竟是怎么想到?寄柔是他求娶来的吧?明明是很喜欢寄柔的,豫王府后院里除却一个王妃一个侧妃,便再没有美人儿了,偏偏就这么两个女人都搞得个jī飞狗跳的,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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