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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54)

  应邑想了想,终是轻轻点点头,自从和贺琰见了面后,心里头便总是慌,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头里落不下来。

  这个机会不抓住,等方家有了喘息之机,方氏便将临安侯夫人的位置坐得更稳了!

  她没那个本事,找到人悉心地学方祈的笔迹,也没本事,在定京城里传出这诛心的谣言,更没本事将手cha到朝堂上去,指使人死谏当堂,她没有,顾太后也没有,可有人有这个通天的本事啊。

  只要将方祈拦在平西关外一段时日,方福一死,她临安侯夫人的位置一坐稳,就算等方祈回来了,还能怎么样?

  人都死了,还能开了棺材,重新给方福披上凤冠霞帔再嫁一次?

  还是他以为他能动得了她应邑?

  只要她坐上了那个位置,那就是她的了!谁还能从一个渴了几十天的人手里抢走救命的水不成!

  “要是贺琰还存了疑惑,没有去bī方氏,你当怎么办?”顾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殿下神色坚定的小女儿。

  应邑抿了抿嘴,将鬓间簪着的那朵火红的芍药花往上推了推,隐秘一笑,眼波转得极快:“您自小就教我别将希望寄托在一处上,各处撒网,总能有捞得上来鱼的地儿。”

  顾太后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

  应邑舒坦地靠在猩猩红芙蓉杭绸软垫上,等着顾太后问后言,等了半天,上面却没了音讯。

  就像学堂里刚会背《论语》的小郎君,将书捧在父亲面前,等待着赞扬,谁料得到父亲却不以为然。

  应邑不甘心,只好开口一一坦白:“我早晨去见阿琰,开门见山就告诉了他这些信都是假的,可若是承到殿前去,皇上也没有办法一下子辨别出来这些信的真伪,而我将这些信都拦了下来。”应邑见顾太后听得认真,便高兴起来,“后来我又将前日去找方氏的事儿坦白了,又跟阿琰直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这样上天赐下的好时候都不抓住,我就只能怀着他的孩儿去跳护城河了。’…”

  说着话儿,应邑嗤嗤地笑,再言:“不过我也还记得您的教导,若是阿琰靠不住,那贺家里头我还留着后手…”

  话说到这里,被一声极为尖利又高亢的内监声音打断了。

  “临安侯夫人殁了!”

  应邑顿时喜上眉梢。

  PS:

  亲戚造访,疼,故而今天只有一章了……

  第一卷正文 第六十八章 变天(上)

  定京城初chūn的天,如小娃娃反复的脸,前一刻还是惠风和畅,暖光宜人,下一刻就chūn雨连绵,淅淅沥沥的雨下得人心里头绵软又烦懑。

  临安侯夫人方氏突发恶疾bào毙,在大街小巷里传得沸沸扬扬,平民百姓大都爱听这些豪门秘辛,西北方大将军通敌叛国的传言在前,临安侯夫人方氏bào毙而亡的讣告在后,其间的微妙之处,全藏在了走街串巷百姓们逢人便挤眉弄眼的神qíng中。

  带着不可说的隐秘,和自以为真的半藏半掖。

  双福大街一如既往的吵吵嚷嚷,一个人的死无足轻重,无所谓的人笑谈两句,便该怎么活便怎么活了,口里的谈资哪里比得上生计要紧。

  九井胡同却难得的沉寂了下来,青砖朱瓦上处处挂着素缟白绢,门廊里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早早被撤了下来,换上了两个贴着“奠”字儿的白绫灯笼,虽有络绎不绝的青帏小车鱼贯而入,却还是像如死一般寂寥。

  行昭呆呆地立在怀善苑的门廊里,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见正院挂着的白绢被风高高chuī起,一溜儿一溜儿地飘在空中,像极了断线的风筝。

  两世为人,她经历了三场葬仪,一场是她自己的,另外两场都是母亲的。

  菩萨啊,您让行昭得蒙恩遇,便是要让行昭再重新经受一遍痛苦吗?

  行昭无能无用,不能挽救母亲于水火之中,重活一世都改变不了母亲的命运!

  行昭心里如同千万根针,千万个锥子狠狠地刺下来,尖锐的疼痛让她喘不上来气儿,只有扶着朱漆落地柱,一下一下地喘着粗气。咳又咳不出来,胸腔里像是老人家一下一下地拉过风箱,力气不大又拉不满,只有摧枯拉朽的空dòng的声音。一张脸、一双眼涨得通红,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正院。

  七八岁的小娘子这个模样,显得狰狞又让人心酸。

  莲蓉肿着眼睛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着薄荷和紫苏的素绢荷包,赶紧凑上前去给行昭嗅,又扶过行昭,一下一下地轻抚过她的背。又想起大夫人过世了五天,行昭便如行尸走ròu般地活了五天。没有话没有声。甚至自从那晚在正堂嚎啕大哭之后,便连哭也不哭了。话里带着哭腔,“您想开点吧。人有生老病死,看到您这个样子,大夫人在下面心里头都不快活!”

  “大夫人大殓,派去的人又没追上景大郎君,时小七爷还小。摔盆捧灵都拿不住…”莲玉声音嘶哑,手上还缠着一圈纱布,没有上前去,立在行昭身后,缓缓道来:“您是长房长女,过世的是您亲生母亲。您不去撑着,谁去?”

  莲玉脸上似有壮士断腕之壮烈,上前一步。低声沉吟道:“大夫人葬仪是二夫人一手cao办的,侯爷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太夫人身子撑不住先回了荣寿堂。让侯爷一个人在左右逢源,是不是就算默认了侯爷说什么,事实真相就是什么了?大夫人的死因。您都忘了吗!”

  “我没忘,我怎么可能忘。”行昭目不转睛。斩钉截铁地打断莲玉的话,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哑得几乎听不清了。

  行昭抬了抬下颌,满眼的素缟白绢,徒增萧索,头往上伸了伸,嗓子里头好受了些,幽幽道:“走吧,时哥儿扶不住的灵盆,我去扶。侯爷讲不出来的话,我来讲。母亲说不出来的冤屈,我来说。”

  莲玉眼圈一红,上前去扶住行昭,没有激将成功的快意,只在心里头泛起阵阵酸楚。

  就算是满心仇怨的四姑娘,也还有生机还有斗志。而行尸走ròu的四姑娘,终日活在思念与悔恨中,活着就像是死了。

  灵堂设在碧波湖旁的空地上,大夫人的棺柩停靠在那里,三牲祭品摆在檀木台上,四面都放着几大块儿冰,金丝楠木棺柩前摆了几个蒲团,贺行晓与贺行时穿着麻衣,带着素绢麻帽,跪在上头。

  有贵家亲眷的夫人们来,他们便起身行礼谢过。

  各家夫人便被丫鬟们领到旁边的长青水榭里去歇一歇,行昭从九里长廊过来,定在原地,看着灵堂前燃着的闪烁烛光,忍住泪,转身往长青水榭里去。

  母亲是贺琰bī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血债血偿,杀人要偿命,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素麻长衫拖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走,将近长青水榭,女人的声音唧唧喳喳又吵吵嚷嚷。

  说了些什么,行昭立在门口听不清楚,倒是守在游廊里的丫鬟见是四姑娘来了,一时间大惊失色,qíng急之下张口便问:“四姑娘,您的病都好了?”

  是了,贺琰将自己的缺席说成伤心太过,一病不起。

  行昭摇摇头,没搭话,轻轻推开了房门,里头一听门“嘎吱”的声音,再顺着往这头一看,便陡然安静了下来。

  行昭跨过门槛,顿了顿身形,婉和低头屈膝问安,轻声道:“行昭给众位夫人问安,慈母不幸离世,行昭心头惶恐,却也万千感激众位夫人们前来吊唁。”

  说完便又深曲了膝,再言一句:“家母过世,其中蹊…”

  陡然有小丫鬟战战兢兢跑过来,扬声打断了行昭的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话音未落,就有一着浅碧高腰襦裙,不施粉黛,身量高挑的妇人带着两列侍从,从后推门而入,眼眶微红,却神色端和肃穆。

  里间的夫人们惊得愣在原处,不是说方皇后被禁足宫里,已经失了圣宠吗!如今怎么还敢大剌剌地出现在了妹子的入殓礼上!

  也有反应快的,连忙屈膝叩首,嘴里唱着:“臣妇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反应过来的,便都跟着跪下叩首。行昭手袖在袖里,眼里只有方皇后清晰的眉眼,白净的五官,心里有被救赎,有大喜,有悲戚,五味杂陈让行昭立在那头,哭不出来,笑不出来。

  “姨母…”

  好不容易唤出了声,行昭的眼泪便扑簌簌地直直坠下,您怎么才来啊,您怎么才来啊!

  方皇后没有看行昭,语声清朗,听不出波澜来:“都平身吧。”边说边往正座上走,等稳稳落了座儿,将手jiāo叠于膝上,看众人都垂着头起了身,这才又言道:“临安侯夫人是本宫的胞妹,往日身子一向都很康健,实在是去得突然,这丧仪办得也有些仓促,还有劳各位夫人过来。”

  信中侯闵夫人简直想喜极而泣,皇帝撤军又围了方家,信中侯可是跟着方祈的啊!有糖一起吃,有苦就只有一起尝。

  心里头惶恐不安良久,又突然听到方氏bào毙,更有同病相怜的难过。

  方皇后现身临安侯府,是不是给了一个信号——方家还没垮呢?

  “临安侯夫人是定京城里有名儿的好xing儿人,与臣妇又是手帕jiāo…”边哭边拿手帕擦着眼角的是黎令清的夫人,又哽咽着说:“听说是一口气儿没上得来去的,世事难料啊。临安侯也算是有心了,三牲祭品,金银陪葬,又请来定国寺的高僧念福…”

  行昭忍着哭,死命咬着唇,将才想说的话在嘴里头打转,立在下首却见方皇后的眼神瞥了过来,手缩在袖里直抖,生生咽下。

  方皇后神qíng未变,眼里却闪过一丝悲恸,说:“哥哥在西北战事未了,她也看不到长兄归来了。到底是她福气短,贺家是多有规矩的人家啊,跌进了福窝窝里都待不长。”

  黎夫人一愣,突然想起坊间的传闻,方皇后将两件事并在一起说,话里有话。立马噤口,这件事儿黎家不能搀和,一搀和便像陷在了泥潭里,方家贺家,哪家也不能得罪。

  方皇后又和几个夫人寒暄几句,便起了身,口里说着:“胞妹长子景哥儿身上流着方家好战又好胜的血,母亲过世也忍着痛在西北抗击鞑子,我们大周缺的便是这样的好儿郎!”又下来堂下,牵过行昭,话中忍着悲:“本宫感怀诸位夫人好意,还未祭拜过胞妹…”

  有知机的,便起身恭迎:“…您且去,您且去!”

  行昭被方皇后亲手牵出长青水榭,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说,正准备启唇,却闻方皇后沉声一语,“阿妩,你将才准备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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