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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69)

  一进里间,气氛沉闷,张院判鼻尖能嗅到轻轻的血腥味儿,心里头一颤,跟着便瞧见了盖着褥毯卧在炕上的。紧锁眉头,阖着眼,面色卡白的应邑长公主。

  “平身!”方皇后一挥手。止住了张院判的行礼,又加紧道:“快给长公主瞧瞧!一直渗着血,问她肚子痛不痛,她也只说不痛,可这模样哪像不痛的样子啊!”

  张院判佝着身子。伸手去把脉。

  方皇后本是陪万阳大长公主坐在一旁,如今也缓缓起了身。见张院判的神qíng愈渐凝重起来,心头也跟着悬吊吊的,轻声问:“可是急难?”

  张院判如今像置身于火中,又像在冻冰层里,脉来流利,如盘走珠,指尖在脉上能感到珠子在盘里滚动时的感觉一样,应邑长公主的这把脉,分明就是喜脉!

  可胎儿的脉动已经变得十分细微了,又闻身后出血,张院判张了张嘴,口中生涩,他竟然在一个寡居的皇家公主身上诊出了喜脉!

  方皇后问过一遍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了,眼瞧着张院判的脸色从青到白再到青,轻咳一声,说道:“张院判没诊出来?世事难料,马有失蹄,人有失手,纵是国医圣手,也有被疑难杂症难住的时候。可长公主一直在渗血,总要先将血止住吧?”

  张院判僵在凳上,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辈子,一路升迁,不仅靠的是他一手过硬的医术,更是靠他懂得趋利避害,一向离皇家秘辛远远的…

  怀了孩儿,瞒得过一两月,哪里瞒得过十月。瞒得了十月,到了呱呱落地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张院判发了懵,他知道不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后果,更知道将事实说出来的结局!

  “将话儿藏一半说一半…害的既是病患,也是病患的家眷,更是医者自身…”

  脑中陡然想起了行昭的话,再抬头看了看应邑长公主,却看见了她嘴边噙着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嘴角嗫嚅正想开口,却听见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张院判,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儿…”应邑嘴角扯开一丝笑,反手握住张院判,声音低低的,却含着哀求和决绝的力量,“您没诊错…含参片也好,喝huáng芪也好,求求您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应邑的眼泪伴着话声,簌簌落下,一滴一滴打湿在襟口。

  “三娘,你有孕了!?”

  万阳大长公主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鬓间花白的老人家将音量提得高高的。

  一阵风“呼呼”地chuī来,除了能听见枝桠晃动的声音,大殿里头的人还听见了万阳大长公主的这句惊天之语。

  PS:

  只有一更,走亲戚回来太晚了,阿渊顶锅盖飘走…

  第一卷正文 第八十五章 震怒(上)

  平地突起惊天雷。

  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大殿里头“轰”地一下炸开了锅,几家外臣夫人恨不得将耳朵眼给堵上。

  闵夫人不可置信地朝里间望去,面色一敛立马反应了过来,连忙起了身,拉过闵寄柔便要向欣荣告辞。

  “应邑长公主突染恶疾,臣妇身为外命妇心里焦急,只是人都堆在这里头,病患最忌空气污浊…”

  欣荣心头的猜想被证实了,眼从那扇隔板儿上一闪而过,将才方皇后离开前说让她招待的那句话,就等于将她放在了凤仪殿暂时主事人的位置上,面色微沉,一一扫眼过去。

  脑中电光火石,直觉这件事儿不简单。

  “几位夫人就先回去了吧,应邑长公主好与不好,明儿个我都给你们递个信儿。”欣荣脸上稍纵即逝的震惊瞬间换成了娇俏,边说着话儿边亲亲热热地去挽过闵夫人的胳膊扶着往外走:“…你们家小娘子是个贞静贤德的,我恨只恨自个儿还没生儿子…”

  话里话外,没伏笔也没警告。

  闵夫人的心落下一半再转头看了看华灯久上的凤仪殿,人来人往的,这等丑事想捂都捂不住。

  方皇后是个谨慎冷静的人,走一步想十步,将才分明就觉出了应邑的不对,还让默许这些人都留在殿里头,或许她压根儿就没想捂住…

  石夫人紧紧挽着陈阁老夫人,再将亭姐儿捂在怀里头,低声教训,“刚刚你什么也没听见!”

  欣荣陪着几个夫人出殿门,皇后没出来让王嫔走,王嫔根本不敢动,敛着头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儿。平阳大长公主扫了王嫔一眼,缓缓起了身,扶着宫人的手臂便往里头走去。

  一进去就听见了皇帝压抑着震怒的声音。

  “这到底是谁的孩儿!你若铁了心不说,朕就一个一个地问,从你身边儿的丫头到你府里头的妈妈,看看是牢里头的刑具硬气,还是人的嘴硬气!”

  平阳大长公主“唰”地一声撩开帘子,眼前是láng狈不堪颤颤跪在地上,嘤嘤哭着的应邑,一脸铁青坐在上首的皇帝。还有面色如常却眼中带了些心悯的方皇后。

  万阳大长公主见她进来,眉眼一挑,指着跪在地上的应邑。语中有揶揄有鄙夷。

  “都说大周朝的公主一辈儿一辈儿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今儿个算是瞧见了。小娘子嘴硬,只哭着要保自个儿肚子里的孩儿,余下的什么也不肯说,气得皇帝不行。”

  皇帝一听。更加抿了抿唇,再垂眼看看哭得面目全非,还不忘紧紧捂住肚子的幼妹,气上加气,连声道了几个“好”,提高了声量:“张院判!配一碗落胎药来!药力要狠!要让长公主一气儿喝下去再没了后顾之忧!”

  “您这就是关心则乱。在说气话呢!”方皇后拦住皇帝,上前两步轻轻提起应邑,素日冷肃的语调缓了缓。“如今在场的都是你的至亲,你有什么就说,捂着gān嘛啊?你也是近三张的人了,今后就算是嫁了人还能有多少机会能怀上孩子?这世上女人家最辛苦的就是一辈子没孩子…”

  方皇后话说到这儿,神qíng黯了下来。看着应邑微抖的毫无血色的唇瓣,还有裙后愈渐加深的殷红。慢条斯理开了口:“皇上是谁,是你亲哥哥!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你不松口,你叫皇上怎么帮你做主?怎么保你肚子里头这个为父不详的孩儿?”

  应邑一听,佝下身子捂着肚子,明明就没了jīng气神儿的人,眼陡然迸发出一道jīng光,又如同陨落星辰一样堪堪黯淡下去。

  直摇头,像停不住了似的,哭着去拽皇帝的手,语声凄厉。似乎是用尽了一声的力气,念着:“哥哥,孩子快保不住了,我能感到他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哥哥…”

  皇帝眉间锁得愈深,到最后索xing一把扭开头,不再去看她。

  方皇后叹了口气儿,带着斟询的口气问皇帝:“您看,要不就先让张院判…”

  “皇后,如今可不是宅心仁厚的时候!”平阳大长公主打断方皇后后话,皱着眉头将应邑从皇帝脚下拉开:“前朝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通jian,辩机被斩,高阳幽禁。万一三娘怀的是小厮,和尚,街头走巷无赖的种呢?保下来平白打咱们周家的颜面吗?您别忘了,您的大公主欢宜还没嫁人呢!索xing先将孩儿落掉,再一步一步地把孩子父亲身份bī出来,是赐碗药下去也好,还是杖毙也好,这都是后话了。”

  应邑往前扑,扑了个空,纵是痛得像一把钝刀在她的体内一点一点地磨,她也清楚地知道不能将贺琰讲出来,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讲出来!方福才死了一旬,孩子却有两个月,心头将bī死方福那一串手段又过了一遍,如果,如果被查了出来,就算她是公主,也逃不掉三尺白绫,更别说贺琰了!

  说了,玉石俱焚。不说,就只有拿孩子的命去填。

  应邑死死咬住牙关,捂着肚子瘫在炕边,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一环扣着一环,她怎么会被bī到这样的绝境里来…

  皇帝也觉得平阳大长公主的话有道理,应邑打死不说,难保不是因为男方身份实在上不了台面!

  终是下了决心,半阖了眼,朝张院判敷衍地招招手。

  应邑想将手握成拳,却发现手指已经僵成了一根儿木头,用尽气力,也没办法握紧。

  “等等!”方皇后沉吟一言,再抬眸,眼里似乎是有恍然大悟和下定决心。

  自己亲妹做下这等丑事,皇帝的耐xing已经要消磨殆尽了,一听是方皇后的声音,到底敛了怒气,抬了抬下颌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如果三娘肚里的孩子父亲是一个身家清白,既不是下九流,甚至还是官宦人家出身的人呢…”方皇后幽幽开口。见皇帝陡然大怒,连忙上前摁住皇帝,加快了声儿:“您切莫怪罪臣妾知qíng不报,臣妾是实在…是实在没往那处想啊!谁能想到三娘就…就唉…”

  应邑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儿少了,耳边“嗡嗡”地听方皇后的话,心里挠得直慌。

  “快说。”皇帝听出了些门道。

  方皇后望外殿看了看,再四下瞧了瞧,长长叹了口气儿:“臣妾也是才听说的,好像是三娘和冯安东冯大人走得很近。冯大人是梁将军原先的妹夫,出身不显,在庙堂上的名声也太过刚直了些。或许三娘是怕您和太后不同意,才一直瞒了下来。如今却看三娘打死不说,想来是为了护着冯大人。臣妾看您似乎是决心已定,又怜悯这对儿qíng谊深重的有qíng人,这才忍不住捅破这层纱。您自个儿想想。应邑多大了?膝下也没个孩子,如今总算是有了,虽然男方有些缺憾,但也还算是凑合吧…”

  应邑浑身发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如同饿láng般惨烈地看着方皇后。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要她拿她与贺琰的qíng分和她后生的幸福来换肚子里头的这个孩儿!

  若是不顺着她说。皇帝就会毫不犹豫地做掉孩子,随后便会bī问出贺琰,光是德行不究。贺琰的前程就算是完了,她将贺琰的前程搞毁,他们之间的qíng分就算是彻底完了…

  “方礼…”应邑怒极攻心,口中陡然涌起一股甜腥,“哇”地一声。一口血喷在地上,喷溅起了几滴。堪堪沾染到方皇后绣着暗金丝凰纹斓边上,天碧色的底儿,配上几点殷红,显得好看极了。

  方皇后不在意地将脚抬了抬,看皇帝神色晦暗不明,又让缩在角落里的张院判出来,“…快给应邑长公主瞧瞧!”

  “你在深宫内帏中,听说,听谁在说?”皇帝敛了眉头,问。

  外间有欣荣和王嫔窸窸窣窣说话儿的声音,方皇后蹙着眉头说:“是王嫔同臣妾说的,二皇子路过冯府的时候见着了,再在周围细细问了问,原来左邻右舍也都知道。王嫔是个谨慎的人儿,和臣妾漏了几个意思,也没说明白,想来是为了护着三娘的闺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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