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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_沐非【完结】(13)

  颜梓扎在侧面看得分明:皇帝的嘴唇微动,分明是说了五个字——

  十算九不准。

  “哈哈哈哈……”

  颜梓肆无忌惮的响亮笑声,惊得周围人面面相觑,“小蚊子你知道吗,万岁说你是十算九不准……”

  “哈哈哈哈……十算九不准,可乐死我了!”

  他捧腹大笑,薛汶兴致勃勃的脸却僵在那里,好半天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这次明明说对了。”

  “是啊是啊,这次很神准。”

  颜梓拍了拍他的肩头,居然反常的不再嘲笑,“十算九不准嘛,你都胡扯了八九次吉凶兆头了,这次也该神准一次了。”

  他继续大笑着挖苦道:“不过小蚊子啊,你之前一回喊大凶一回大吉的,大家都给你吓麻木了,万岁也已经不准你乱报钦天监的天象预示,你这次即便是事先说了,只怕也没人理睬吧?”

  他继续哈哈大笑,不顾薛汶忽白忽青的脸色,笑声传出老远,惹得好多人出来看热闹。

  昭元帝一路行来,见军士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有人收拾残尸,有人整理车驾,有人准备动锅作饭,唇边正露赞许笑意,却听不远处一声冷笑,满含奚落讥诮——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果然不假,你们bàonüè杀戮,挑起战火,这才会有今日之祸事!”

  昭元帝眼神一冷,转眼看时,却见露天囚车上,长公主丹嘉伫立其上,方才这一句,正是出自她口中。

  “多行不义吗……”

  昭元帝冷笑一声,眼神暗沉下来,双眸中的幽冷莫测,却让人看一眼便要腿脚发软。

  他一伸手,竟将长公主丹嘉从车上拖了下来。

  在宫眷的惊呼声中,他铁一般的手指钳住她的雪颈,于咽喉处逐渐收紧——

  丹嘉急促的喘息着,面色越见发白,一双清冷水眸却毫不畏惧的瞪着他。

  昭元帝心神一动,眼前出现的,却似另一双相似的眼。

  这般倔qiáng清冷的眼神,含着怒意……

  他的手掌仍在收紧,眼神却有了变化——

  那是又惊又喜的迷茫中,孤注一掷的捉牢……一旦抓住,就再也不肯放手的坚决。

  第十八章 遥忆美人湘江水

  丹离缓步走在湖畔,冰莹湖面已半融半破,露出月牙似的一弯水面——大概是方才取水的军士所为。

  粼粼水面下,隐约有小鱼在游来窜去,丹离把手伸入水中,搅动之下,却觉得略有一丝温暖。

  手指痒痒的,好似被鱼嘴啃了一口。丹离伸手去捉,却扑了个空。

  只听“喵呜”一声,却是麻将在一旁急得上窜下跳。

  丹离看向它,“你想吃鱼?”

  麻将拼命点头,圆润的双下巴胖得一颤一颤的。

  “要吃鱼,先得把它捉回来啊……”

  丹离不为所动,拖长了声音慢吞吞道。

  麻将奋力“喵呜”,伸着绒爪指着水面虚抓,一双绿瞳看定了丹离,眼里写满了谄媚。

  “你说你怕水啊……”

  丹离仍是慢悠悠说着自己早已知道的现实,麻将点头如捣蒜,眼里就差没写上“求你了”三个大字。

  “我去捉也不是不可以。”

  丹离故意把话说了半截,等到吊足了麻将胃口,她才比画了一个燃烧的手势,“可就算捉了鱼上来,也没法生火啊……”

  庞大队伍中军法森严,虽然也会就地取食,却必须由固定伙头军执行,其余军士虽然也身带火折,却不准擅用,更别说借给她们这些亡国臣俘了——若是她们借此暗动手脚,谁也承担不起。

  自从起程后,丹离每次觉得食味寡淡,都怨叹自己不该忘记带火石。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打起了麻将的主意。

  麻将果然上了钩,它伸出肥爪,在一旁的梅树上狠命抓挠,越挠越快,越抓越狠,一时竟有火星溅出。

  麻将的这一招若是被人看见,只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好在丹离在它挠断院中第十三根树gān的时候终于发现了这一潜能。

  只能说,猫的潜力也是无穷的,每当麻将偷吃不成反被丹离恶整后,它都会纠结痛苦得挠树。长久勤奋的练习,加上固有的天赋,麻将终于练成了猫抓神挠。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宝刀未老,神技仍在,你先保存体力要紧,我去抓鱼了。”

  丹离折了树枝,把头削尖,对准水下之鱼,却并不凝神,反而闭上了眼。

  风声从她耳边chuī过,卷起她一簇鬓发,露出小而圆润的耳垂。

  许多杂乱的声音从她心头流过,随即却化为清晰的各类细声,抓准了鱼鳍拨动的微小声息,她抓紧树枝,狠狠一扎而下——

  “成了!”

  她抓起树枝就往上提,一边不忘自我chuī嘘,“看这速度,这姿势,这一气呵成的自然……”

  麻将还没决定是要拆台还是谄媚,此时只见水中升起幽黑近乎苍蓝的光芒,无穷涟漪之下,丹离想将树枝提离水面,竟好似被什么无形之力拉住,纹丝不能动弹。

  水面在下一刻化为幽亮镜面,水镜另一端,出现一道男子的优雅剪影——

  雪衣翻飞,苍蓝冰绦结在腰间,折扇于手中轻摇,冷雨芍药图在扇面隐约可见,乌木扇柄下坠一面蓝玉鬼雕,却是jīng致小巧,丝毫不见方才化为巨大两面,缓缓旋转间席卷天地的可怕威能。

  “哦,是苏幕你啊……”

  丹离笑吟吟打着招呼,“最近经常见到你,可见真是有缘啊!“随即她下一句就专朝人痛脚上踩,“可是你方才不是被人打了一顿,吃了大亏,怎么又回来了?”

  她一副天真虚心发问的模样,也不知那边苏幕作何表qíng,只见微微动dàng的水波,仿佛象征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的心qíng似乎不错。”

  半晌,苏幕的声音仍是一派平静,但这份平静中,却蕴含着危险意味,好似bào雨正在凝聚。

  “绝处逢生,捡回一条命,我的心qíng当然不错。”

  丹离瞥一眼水镜另一端的优雅男子,决定在他压制的冷怒qíng绪上再加一勺油,“说起来,苏幕你的心qíng怎样,能跟我说说吗?我倒是很好奇,你最近每一次都是自信满满出手,灰头土脸的夹尾而逃,这样的心志历练,真非常人所及啊!”

  “哼……”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笑,“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

  苏幕顿了一下,正待再说,却被丹离笑靥如花的打断了——

  “哎呀呀……木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哟!平时十次里有九次是我赢,难得你赢了一回,就这么歪曲事实,这可不对哟!”

  简直是晴天霹雳!

  被叫成“木头”的苏幕,听到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绰号,就想起少年时代那一系列不堪回首的青涩记忆——

  初学时,他被某人骗进全是大狗的村子,摔了个倒栽葱,满身都是狗狗的口水和蹄印。

  小有所成时,他在她面前炫耀天光九火之术,却被逆反自身,烧了眉毛和前额发,后半头发gān脆烫得卷曲——那个形象简直绝了。

  等到各自成才时,师傅给的灵符被某人妙手顺之,换上的是《ròu葡团》小说中的香艳cha图,他却傻傻的当着切磋的师弟们面前打开——他至今仍忘不了人们惊讶、扭曲憋笑以及看见色中恶鬼的难看表qíng——

  这一切简直是噩梦、噩梦!

  苏幕想起这一切,心中便掀起滔天巨làng来,映着他的心境,水面肆卷狂扬,几乎要把丹离整个人都浸在里头。

  “哎呀呀,淡定,淡定呀木头,别忘了你现在是天寰宗的宗主,气度啊身份啊什么的别忘记了。”

  丹离一边后退,一边不忘火上添油。

  “哼!”

  苏幕冷笑一声,压下自己满心狂肆的怒火,突然bī问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使自己元力恢复如初?”

  丹离目光一凝——他知道了什么?

  她笑容不变,“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每次都叫嚣要把我碎尸万段,又有哪次不是灰溜溜铩羽而回?”

  “哼……想激起我的怒火来转移话题?这一招用太多次了。”

  苏幕的声音更冷,更加yīn森,好似至寒之冰,又似极狂之火要烧毁一切,“你跟昭元帝……怎么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已是一字一顿,周遭风声都被bī压毫无声息。

  “你说呢?”

  丹离笑而不语,眼中却因水镜的bào动狂涌而多了份警戒。

  “你——果然是跟他……!”

  苏幕的怒气在这一刻涌至顶点——

  “你为了修复自身jīng血元气,竟与他——”

  一口气哽在他咽喉,全身气血涌动,震dàng胸口,却怎么也说不出那“苟且”二字。

  第十九章 雪堂红萼向人愁

  “真命天子的龙气,对我们术者来说,既是烧身烈焰,又是绝佳圣药……”

  丹离微微一笑,目光闪动间竟似毫无心障,:“良药当前,我又怎能不食指大动,好好享用?”

  这话不仅无耻,而且暧昧剽悍到让人脸红,苏幕顿时呆住了,水镜那一端毫无声息,只剩下水声轰鸣,巨大而单调。

  “你……!”

  半晌,苏幕才回过神来。

  他怒极,却反而说不出话来——当时的绝境,乃是他亲手布下,一步步,bī得她别无选择,到最后,她只能选择——那所谓的良药。

  “你宁可与素不相识的男人……也不愿向我低头!”

  水面席卷而起,四散飞扬的水珠,狂肆却又带着黯然的水雾,丝丝脉脉,刺得人眼生疼。

  丹离笑着瞥向水镜,目光闪动间,却让人心头一凉,“若我真向你低头,你会及时收手,改为救我一命?”

  “……”

  苏幕的哑然无言,却好似被丹离认为是默认了,她拍了拍手,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你我两家这般势不两立,其实也只是孩子斗气来着——只要我向你认输,你不仅不会杀我,反而会把我治疗得妥妥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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