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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_随宇而安【完结】(20)

  我心念一转,恍然道:“你想利用裴铮的七宗罪,指摘大理寺卿失职?”

  苏昀无奈一笑:“纵奴行凶之事,曾有人上告,但是被大理寺卿压了下来。兼并土地目前尚无律法可依,但是裴铮及其同党倚仗权势霸占了京郊百顷良田,有民上告,却被京兆尹瞒下。微臣本想以此为由彻查这两人,奈何陛下走得太急……”

  我面上一热,自己那时是有点冲动了。“这……又关京兆尹何事?”

  苏昀轻叹一口气,“贺兰说,当日他进帝都,最先碰到的,是京兆尹。陛下以为,为何裴铮会抢在你我之前先至廷尉府?”

  京兆尹通风报信……

  不错,他是裴党的人,但他为何要通风报信?他知道贺兰是贺敬的儿子,知道贺敬涉嫌漕银亏空,知道此事与裴铮有关……

  我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忽地觉得有些累。

  “寡人明白了。明日早朝,按你的计划行事。”

  裴铮这人,我只想挫挫他的锐气,并不真想杀他。或如很久之前我与他说过了,我将他视为家臣,与一般臣子不同,他是自己人,但也与家人不同,他终究只是个臣子。所以我给他的范围,就是那么些,太近不行,太远……也不习惯。

  可他若真有罪,我也不能、不会包庇他。

  “陛下。”小路子在外敲门说,“裴相让人送了折子过来。”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苏昀。他眉心微皱了一下,极快地扫了紧闭的门扉一眼,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送进来。”我沉声说。

  他又玩什么花样?

  我狐疑地摊开折子,一看,怔住了。

  “苏御史……”我眉眼纠结地把折子递给他,“你看看……”

  苏昀愣了下,上前一步接过折子,一目十行扫过,瞳孔一缩,随即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裴相……”苏昀合上折子,闭目微笑,修长白皙的十指紧扣着折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裴相……以退为进吗……”

  我无语望着他。

  裴铮那折子,写得极是楚楚动人,名为《罪己状》,把苏昀所写的《七宗罪》扩成了《吾日七省吾身,错措错错措错错……》,言辞诚恳,催人泪下,我忍着胃部不适感勉qiáng看完,最后才愣住。

  “微臣为人臣不能侍君,食君禄不谋其事,居一品不成表率,陛下仁厚,不曾降罪,微臣却无颜、无德堪其重任,唯有辞官以谢君恩!”

  我长叹一声:“他……这是在bī寡人去求他留下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有读者表示一章更两次看着很辛苦,那以后改成两日一更可好?字数上差不多,不会少多少的。

  这章辞官2000多字我从12点写到半夜3点,一天更4000受不了,2000多字放一章不太好看,如果养肥党多的话,以后就两天一更了吧。

  心软

  裴铮这人有一个优点我很是佩服,那就是厚颜无耻起来天下无敌。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自恋之人,写起罪己状来还真是哀哀凄凄、言辞恳切。

  可是……

  混蛋!

  明知道寡人现在离不得他,他这样来一下是想怎样!我都只是暂时让免了他的早朝,那些公文公事还是让人送到丞相府去,他想歇着也没那么容易。

  现在可好,他一摊手,说:“陛下,臣有罪,臣不gān了,您自己gān吧。”

  寡人顶他个肺!

  掀桌!

  “他这是故意的!故意的!”我拍着桌子怒瞪那如山的公文,这是丞相府的人刚刚才送来的,据说新鲜出炉,后面还有一炉。

  “陛下,生气,伤身呐……”近来小路子把这句话说了好多遍了。

  我咬着袖子含泪瞪着那些公文。本来吧,他身为丞相,又是内阁首辅,还兼职了大大小小多少官职寡人一时也记不住了,总之这些事本来也就是他应该做也做习惯的,一下子推到寡人这里,寡人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他一定是故意把本来不用他批阅的公文也送来了,他那个人整日里悠哉悠哉的,总是把事qíng都分配给手下人去完成,什么时候见他埋首在公文堆里了。

  苏昀也是这般说法。他说:“裴铮虽未必知道那封奏章出自微臣之手,但定然知道,无论间接目的是谁,最终目标都是他。所以这一招以退为进,无论陛下想做什么,他都可以以此作为要挟,从中阻挠。”

  我忧郁了很久,才说:“苏御史……你搬点回去看吧……”

  苏昀眼角抽了几下,这才算搬走了一炉奏章。

  但是很快的,丞相府又送了一炉过来。

  “寡人一直以为大陈风调雨顺,什么事都没有……”我忧伤地摸着玉玺,又看了一眼公文山,“谁知道……唉……”

  小路子怜悯地看了我一眼,“陛下,那怎么办……通宵达旦吗?”

  我咬咬牙,拼了!

  裴铮,寡人也不是真离不开你的!

  我从最上面一封看起。

  ——两郡之jiāo有几股游寇扰民,是派兵平定还是招安?派兵平定要调哪个郡的兵?要调哪个将?粮糙不足何时能发?若是招安又该派谁?

  诶……这个还须做进一步调查,再议。

  ——凉国改立储君,岁贡不足去年之数,今岁似有异动,贾将军请调北军三万人马增守居庸关。

  这个……兹事体大,再议。

  ——西园郡太守状告东泽郡太守逾界屯兵,扰民清修,东泽郡太守表示不曾逾界,建议重新勘定两郡界限。西园郡太守紧追不放,似有内qíng。

  嗯……我也觉得应该有内qíng,查一查再议。

  如此翻看了十几封,再议的放左边,有决策的放右边,半晌之后,我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右边,一阵胃疼。

  再议……那就明天早朝再说吧。

  早朝的时候,先问“游寇扰民是该平定还是招安”,再问“是否调兵增守居庸关”,然后问……

  问谁呢?

  苏昀?

  唉……可有些事向来是裴铮经手,连苏昀也不是很清楚。更何况调兵之事涉及兵权,兵权却有相当一部分在裴铮手里。

  对啊,他jiāo了相权,还没jiāo兵权呢!

  “小路子……”我艰难地开口,“你说,寡人是不是该去趟丞相府,让他把兵权也jiāo出来?”

  “让人送信去不就行了。”小路子随口答道。

  “啊……”我为难地说,“可是兹事体大,不是应该亲自去比较好吗?”

  小路子眨了眨眼,意会地说:“陛下说的是,兹事体大,还是亲自去的好。”

  我欣慰地点点头,又为难地摇摇头:“可是这一个月内,寡人是不好跟他见面的,否则于礼不合。”

  小路子又道:“陛下放心,小路子不会说出去的。到时候隔着屏风说话就好了。”

  我欣喜说:“甚是甚是。”

  我提着衣摆朝外走去,又说:“把公文奏章玉玺都带上!”

  唉……

  当个皇帝好难,得有个善解人意的小公公伺候着,随时懂得给你找台阶下。

  寡人堂堂一国之君,见个臣子都得偷偷摸摸……早知道就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什么一个月不得相见……

  天色不早了,我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带着小路子敲开了丞相府后门。那开门的小童看了我半天愣是没敢相认,最后倒是认出了小路子。

  “陛下……”小童惊疑不定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我gān咳两声——此qíng此景,着实让人难堪。小时候那话本戏里,书生夜会小姐后花园,不也是这般场景……

  “裴相呢?”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小童答道:“老爷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老爷说,以后他不是丞相了,不能称呼他大人。”

  我嘴角抽了抽——得,他这是在使小xing子吗?大老爷们做这种事,多矫qíng啊!还说身子不适,就他那一身功夫,冷水里泡上三天三夜也不见得会打个喷嚏。

  “带我去见他。”我走了两步,又提醒他,“记着,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摘了你的脑袋!”

  他缩了下脖子,低声道:“奴才明白。”

  他哪里明白寡人的忧伤!

  我万分悲愤地朝裴铮的卧室走去,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老爷。”小童敲了敲门,许久之后,里间才传来脚步声,开门的是个年轻貌美的侍女,柔声道,“老爷睡下了,什么事明天再说。”

  小童看了我一眼,那侍女也转头来看我,茫然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就要拜倒,我忙摆了摆手,低声问:“他真病了?什么病啊?”

  侍女手中端着的是空碗,还留着个底,看上去似乎是残留的药汁。

  侍女点点头,也轻声回我:“老爷没说,是自己拿的药。”

  他跟我五爹学过医术,jīng通说不上,但好歹知道用药。

  我觉得等一下要做的事可能会有些丢人,便让他们都退下,一个人扛着装公文奏章的袋子进了屋。

  进门右侧是小书房,左侧是他的chuáng。

  “chūn萝……”chuáng上传来翻身的声音,然后轻轻开口唤了个名字,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似乎不是装的。

  “chūn萝,倒杯水。”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听声音似乎是从chuáng上坐起了。

  chūn萝应该是方才出去的那个侍女了。我瞟了桌上的杯盏一眼,轻咳一声道:“裴爱卿啊……”

  chuáng那边静了片刻,方传来低哑含笑的声音缓缓答道:“糙民抱病在身,不能恭迎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他这糙民二字,听得寡人很是别扭。

  “裴爱卿啊,这辞官之事是你自己提的,寡人还没批呢!”我微笑着说。

  “糙民罪不容诛,陛下不怪罪已是皇恩,岂敢再恋战权位?”他笑着说,又轻咳了两声。

  我心一揪。“你怎么了?真病了?”

  “陛下不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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