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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语书年_海青拿天鹅【完结】(112)


“怎会这么多?”我的声音发虚。
“细作已经探明,郭承将魏康流窜残部收编。”公羊刿道。
“凉州兵怎会听他的?”
“大约与魏康一样,许了同样的报偿。”裴潜看着我,神色平静。

城墙上除了能看清双方对峙之势,我等妇人确实不宜久留。走下城墙的时候,我的腿微微发软。心还在“咚咚”地跳,没着没落。我闭闭眼睛,方才那城墙前的火光就突然漫上脑海 。
一点绝望像是在心底扎了根,慢慢生长。
魏郯,你为何还不回来……
“怎么了?”许是察觉到不对劲,阿元疑惑地问我。
我看看她,正想摇头,忽然闻得一阵嘈杂之声传来。望去,只见军士开道,火把明亮,一群人从城墙根的那边走来,声音嘈杂,看那些装束,是一群朝臣。
走在前面的人似乎很是不满:“……郭承手上有辽东兵和凉州兵,其众数倍于我!尔等此时不献城,莫非要等城破,累我等一道受屠戮?!”
“此言谬矣!”有人斥道,“弃城投降,乃懦夫之举!”
“大司马必定会救雍都!”
“大司马?”一人冷笑,“大司马在何处?前番还说大司马已死,我还到丞相府上吊了丧!如今,尔等盼的是哪位大司马?你说大司马会回来,谁人相信?”
这话说得声音极大,城下聚集着许多军士,都看了过来。
那人四下里瞥了瞥,冷笑道:“尔等以三万对阵八万,做梦!”
安静如同城上下来的风,登时扫过四周。
“大司马必定会回来。”我忍不住,转过身,看着那人道。
众朝臣看过来,皆露出惊讶之色,一时安静。
“这不是傅夫人?”有人嘲讽道,“朝臣议政,妇人安得多舌。”
“无礼!”阿元怒道,正要训斥,我拉住她的手。
说话的这几人,都有些面熟,看了一会我想起来,上次随魏郯去漱玉泉雅聚之时,他们与魏昭是坐在一处的。
“妾闻诸公既提到妾的夫君,便与一议。”我不理他,一边平复着火气一边看向众人,“郭承如今帐下,除了辽东兵,还有凉州兵。昨夜之事,诸位业已知晓。郭承夺城,乃是为了挟持天子;凉州兵入城,乃是为了烧杀劫掠。雍都昨夜已经历一劫,岂容复而再来?”
“夫人自是什么都不怕!”又有人道,“二公子乃是夫人二叔,雍都有今日,莫非不是魏氏功劳!”
我正色盯着那人:“为仁当立,为贼当诛。妾夫君行事,唯愿国泰民安,有来犯者,岂论亲疏。妾如今既来到城头,便无回头之意,城在妾在,城毁妾亡!”
那几人脸色yīn晴不定,有人张口想要再说,城上忽而传来一声大喝:“大敌当前,尔等怎敢惑乱军心!”
望去,却见是中郎将温昉。
几人面色一变。
温昉身着戎装,一边从城门走来一边怒视着那几人:“尔等身为朝臣,不思谋划迎敌,却怯懦卑鄙,莫非以为朝廷不敢治罪?!来人!将几位公台送回府中!”
军士应了声,围上来。那几人显然更怕这般棒喝,一时间,脸色悻悻,拂袖而去。
“望什么?快走快走!敌军攻城呢!”城下的军士开始驱散驻足观望的人群,我往那边看了看,又转向温昉,只觉方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跳得飞快。
“多谢将军。”我向他行礼。
温昉收起脸上的杀气,走到我面前,向我一揖:“某不曾及时赶到,教这帮竖子唐突了夫人。”
“妾不过辩了几句。”我莞尔道,“不知方才那几位公台何许人也?”
温昉苦笑,道:“都是前些日子二公子提拔入朝的人。”
我明白过来。
温昉道:“听说今日夫人探望了羽林将士,而后又送来了伤药?”
我颔首:“妾今日入宫,见将士们辛劳,便下车看了看。”
温昉向我深深一礼:“多谢夫人。”
“将军言重。”我连忙还礼。

“长嫂……”温昉离开之后,周氏看着我,神色犹疑。”
“尔等回去吧。”方才对峙一番,我的心反而定下了许多,看着她们,对阿元道,“你回府中照看阿谧,勿忘了先前说定之事。”
阿元双目一闪,点点头。

 


☆、凯旋(上)

  我和她说定的事,乃是万一遇险,就先躲到李尚秘密买下的那所宅院里。
一阵鼓角之声。并非来自城墙,而是城外。
心中一凛,“去吧。”我说,转身朝城墙上而去。
夜空中没有一点星月的光照,才往上走几步,我蓦地看到一人立在阶上,是裴潜。
他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盯着我。
虽然是黑夜,可他这样看着我的时候,势必有所言语。
“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他大概要骂我不听话,索xing捅开。
裴潜却不发作,道:“我想起从前教你凫水的事。”
“哦?”
“你不敢下水,你二兄就笑你,说你一辈子只能坐车马,否则xing命堪忧。你不服,就真的自己跳到了水里。”他说着,一步一步走下来,“我和你二兄都吓了一大跳,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找出来。”
我哂然,望着他的眼睛:“我太蠢么,别人激一激便心血来cháo。”
裴潜注视着我,莞尔,没有说话。
“来吧,”他说着,又转身登上城楼,“过会,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再度登上城墙,往外眺望。漆黑的大地上,火光已经分作两边。几骑从其中出来,上面有两人清晰可辨,一个是郭承,另一个,是魏昭。
“城上兵将!”一个身形壮硕的敌将指着城上喊道,“大将军奉旨迎天子北上!尔等还不快速速投降!”
“反贼!”程茂在城上骂道,“毁乱京畿之人,怎敢妄称大将军?!此乃天子都邑,岂容尔等作恶!”
魏昭道:“程茂!尔不过我家臣仆,安得出此狂言!”
程茂正要回话,我出声道:“我来。”
众人皆讶然,程茂神色疑惑不定:“夫人……”
我示意他放心,走到堞雉前。
夜风迎面而来,我能感到下面投来的无数目光。
“二叔,”我望着城下的魏昭,朗声道,“昨夜奔忙,不知舅氏与姑氏可安好?”
魏昭与郭承相觑,未几,在马上拱手道:“禀长嫂!父亲与母亲皆是安好!”
我一句一句缓缓道:“昨夜二叔带府兵离去,乱军入城,公主与许姬皆薨于刀兵之中。如今府中只余我等妇孺,二叔今夜此来,不知是为奔丧还是为再造杀戮?”
魏昭似乎有些迟疑,望着我,少顷,道:“长嫂!昨夜雍都罹乱,乃是魏康所为!天子已决意迁都燕州,弟此来,乃是为了迎天子往新都!”
我冷笑,正待说话,突然,破空之声传来。
“当心!”裴潜一把将我扯开。
“铛”一声,我身后军士的盾牌上,一支箭钉在上面。
“听令!”程茂大吼。
只听喊杀声如cháo水般汹涌,我惊魂未定之际,再瞥向城下,那些火光已经汇作洪流一般,向城墙涌来。
“走!”裴潜拽过我的手,将我拉向城下。
城下亦是奔忙,许多民人从大街上涌来,四处奔走,有的扛着木头,有的拿着水罐,却不像是要逃难的。
“这是……”我有些诧异,这些民人,似乎都是自发而来。
“怪魏昭自己。”裴潜道,“昨夜辽东兵与凉州兵作恶,雍都人已是痛恨,如今又来围城,岂不激起民愤。”
我了然。裴潜将我带到城下,一处有屋瓦的营房里,一群妇人正在扎着糙垛、烧水、撕扯布块。
“留在此处!勿乱走动!”裴潜低低对我道,“若见得qíng势有变,即刻离开,勿再死脑筋管什么誓言。”他对我说完,匆匆离去。
我站在檐下,不放心地往外望,城墙上,橘色的火光染满了天空。军士的大喊声,奔走声,还有箭矢的破空声,每一样都教人心惊胆战,我不禁将手按在心口。
那些喊声似乎越来越近了,不时有军士受了伤,被人从城墙上抬下来。这时,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妇人在做什么,因为太医署的太医也来了。妇人们将伤者送入屋内,太医疗伤服药,她们在一旁帮忙。
我除了站着无事可做,也跟着妇人们扯布条。
“夫人受累了。”一位年长的妇人看着我,微笑道。
我笑笑,道:“并非难事。”
“这位夫人是丞相府上的吧?我好想见过。”旁边一位妇人凑过来说。
“这是我们大司马的傅夫人!”屋内以为正在包裹腿伤的军士笑着说,“我等征战,傅夫人便送药,兄弟们都……嘶!”
包扎的医正无奈地说:“教你勿乱动。”
众人皆笑起来,外面的那些嘈杂听起来也没那么刺耳了。
“傅夫人,”一名妇人轻声对我说,“昨夜,城中民人闻得大司马要归来,皆欢欣鼓舞,这城,必破不了。”
我看着她,没有言语,眼眶却忽而有些发热。
望向外面,城头的火光映得人影纷杂,我的心思却已经飞得很远。
我说我不会走开,城亡我亡。可是那个人,他现在在何处?他真能赶得来么?
正当我出神,一人从外面奔进来:“夫人!傅夫人在何处?”
我抬眼,那正是阿元。
“何事?”我看她神色不对,连忙站起来。
“夫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女君……小女君被带走了!”

rǔ母跟着阿元一起到来,当我火急火燎地见道她,她双目已经哭得红肿。
“夫人……夫人……”rǔ母浑身发抖,声音哭得几乎说不下去。
“阿谧呢?”我急忙道,“勿哭,到底怎么回事?”
rǔ母擦擦眼泪,哽咽着对我说:“夫人方才走后……宫中的魏婕妤便到了、到了府中。她带来一件小衣,说、说是天子所赐……管事、管事来告知,我便带了小女君到堂上……婕妤看到小女君,称赞小女君美丽,说要抱一抱……我便将小女君jiāo给了婕妤……婕妤又说要将小衣给小女君穿上,却忘了将小衣的腰带带来,让我去取一根腰带出来……我以为婕妤是魏氏的人,怎会有歹心?便回了院子……可是再出来,她们却没了踪影……”说着,rǔ母又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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