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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_泊烟【完结】(11)



“gān什么,温顺装够了,原形毕露了?”我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慕辰,撒娇装可爱这套不适合你,赶紧走回正途吧啊。”

“我要离家出走,我再也不理你了!”李慕辰转身跑开。红袖追了两步,回头对我说,“夫人,你怎么能这么对少爷?你被关起来的这几天,少爷天天跪在佛堂里求菩萨保佑你呢。”

我何尝不知李慕辰的孝心?只是我亦有我的坚持。

方重把下人都遣散,扶着我回房。路上,他也忍不住说,“林晚,你对李慕辰太严厉了。”

我侧头看他,他的眼中染了几分秋色。

“方重,你不懂得过分依赖一个人的苦。我不要李慕辰步我的后尘。”我独自往前走,他没有追上来,待我要转过拐角的时候,他忽然大声地喊,“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你不愿亲近我!?我不是念临风,我不会走!”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孤零零地立于长廊中,表qíng落寞。好像荼縻花开,这一季的花事已然终结。我狠了狠心,没有停下脚步。血会冷,心会凉,我和方重从一开始,就没有缘分。

*

我按耐着xing子等了两日。一边派人暗暗打听那个人离开姑苏没有,一边叫红袖留意有没有人到府上来传唤。我表面装作不动声色,可是我的焦躁和心机,全都被红袖看了出来。

“夫人,你这两天怎么都不出门?在等谁吗?”

我被茶水噎了一下,慌忙掩饰,“冯老说我身体刚好,需要静养。”

红袖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可是冯老也说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别老闷在家里呀。”

我有些挫败。不是为红袖的话,而是为自己。我不懂自己期期艾艾地,还在指望着什么。相见之时,他已经用鲜明的态度,宣告了我们今后应该维持的关系。那几日我重病,他或许也只是尽一个大夫治病救人的本分,并不是为我这个人。

可越这样想,我越是不甘心,毕竟我们曾有夫妻之实,还差点拜堂成亲。就算是儿时家乡的一个玩伴,念临风也不该是这种态度。

此时,府中的下人小跑过来,低声说,“夫人,门外府丞大人求见!”

我连忙站起来,“快请!”

府丞今日换了个态度,笑意盈盈地说,“林夫人,我家大人准备在一品香的国色天香设宴款待郡马和靳陶公子,不知明日的国色天香能否空出来?”

我面上故作为难,“这……”

府丞连忙说,“其实大人这也是为林夫人着想。说实话,一品香虽然是姑苏城中最好的酒楼,夫人您的身家也殷实。但跟郡马还有靳陶公子这些大人物比起来,就略显逊色了。趁这次郡马和靳陶公子在姑苏的机会,说不定还能搭上九州商会这条线……”

我顺势推舟,“林晚明白了,谢大人提点。”

府丞眉开眼笑,“甚好甚好,就知道夫人是个明白人。”

我本来不愿与九州商会牵扯什么关系。一来是知道它与官府过从甚密,二来是因为那是为商之人的一块试金石,我自觉分量不够。但如今知道念临风是九州商会的大行首,qíng况又大大地不一样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让红袖为我盛装打扮。平日里,我本最讨厌奢华,但今日所有的服装和首饰,却要求用最好最繁复的。要求达到的目的是,打扮好之后,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我没把宋清流要在一品香设宴的事qíng告诉方重。一来,他故意躲着我,已经两天没踏进过府门。二来,这次见宋清流和念临风,有我的私心。三来,方重一向不喜欢和官府有太大的牵扯。

红袖在我的qiáng烈要求下,完成了上妆的全部事宜。事后,她扶着我出门,经过花园的时候,正好碰到正在钻研花糙的李慕辰。这是冯子洲jiāo代给他的功课。

李慕辰看到我,嘴巴猛地张大,手里的小铲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冲他笑了笑,他冲过来大声吼道,“林晚!你吃错药了吗!为什么把自己的脸弄得像猴屁股一样!”

我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大摇大摆地走了。

坐在红袖雇来的轿子里,我的手心居然出了细密的汗珠。我仍然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些汗珠是因为今天有些过厚的衣裙,不是因为某件事,某个人。

到了一品香,红袖来扶我下轿。一品香的掌柜本来正迎出来,抬头看见我的模样,生生地停住脚步,表qíng变幻莫测。他平日里见惯我的素淡,乍一看见我的过分隆重,显然有些接受不了。

侧面有三顶轿子行过来。而后,宋清流,念临风,靳陶依次从轿上走了下来。

念临风今日穿了一件白色的袍子,下摆的一角是一团团金丝的祥云刺绣。腰系jú色的缎带。从前我不许他穿白色,因为这会把他的眉目衬托得更加出众耀眼,从而让我的qíng敌激增。他看到我,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与身边的靳陶低声说话。

宋清流率先走过来,显然是找不到什么说辞,只客气地说了一句,“林夫人今日很隆重。”

我抬手恭敬地请他和靳陶入店,并未招呼他们身后的念临风。

到了国色天香,我们依次入座。靳陶对正在打量四周的念临风说,“行首,您看这国色天香如何?”

念临风把折扇放在桌子上,饮了一口茶道,“可。”

我知道他不是指国色天香尚可,而是他手中喝的茶。他与我一样,不喜欢太复杂浓艳的东西。宋清流饮了一口茶,赞道,“林夫人,今天这茶与往日的有所不同,一品香一向用的是西湖龙井,今日怎么改成庐山云雾茶了?”

我提起茶壶,又给他斟了一杯,笑道,“饮惯的,自然就没有什么新意了。”

念临风下意识地看我一眼,我却没看他。

靳陶调侃道,“夫人今日盛装,是否也想给我们惊喜?”

我摇头道,“自然不是。日前林晚入狱,多得宋大人和靳陶公子相助,今日盛装,仅是为了表达尊重和谢意。一会儿,请二位不要客气,尽管开怀畅饮才是。”我又给靳陶斟了茶,就把茶壶放在一旁,不管念临风已经空掉的茶杯。

不知是不是我做得太过明显,宋清流和靳陶都有所察觉。靳陶连忙起身去提茶壶,要给念临风倒茶,念临风却顺手接过茶壶,自己给自己倒。

倒茶时,他的衣袖滑下手腕,露出莹白的肌肤,晃得我眼睛发酸发疼。我冷笑,不知他与寿阳郡主欢爱的时候,寿阳郡主可有夸他冰肌玉骨清无汗?

“夫人?”有人喊我。我回过神来,原来是掌柜已经把列好的酒菜清单呈上来了。

☆、桃花十四

  我一看到清单上面的菜色,顿时觉得一品香的掌柜真是深得我心。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念临风,他的眉头果然皱起来了,手指僵硬地捏着纸张。我招来掌柜,“很好,都是本地最出名的菜色。先上松鼠鳜鱼,然后是碧螺虾仁,哦,别忘了响油huáng鳝。”

掌柜连身应是,正待退下,靳陶连忙起身叫住他,“那个……有不用海里或者河里的东西做的菜吗?”

掌柜脸上浮现不解之色,“有是有,不过姑苏的名菜多是海鲜和河鲜,不知……?”

靳陶抬手咳嗽了一下,正yù说话,念临风却按住他的手背说,“没关系,照常上吧。”

我有些意外。因为念临风有个毛病,就是一吃这些生鲜的鱼虾,便如同吃了巴豆一眼腹泻不止。他这种怪异的体质,放在武威那种远离河海的地方,倒还活得下去,到了姑苏,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宋清流似乎已然觉察出气氛的古怪与不寻常,捡了别的话头来说,“林夫人,这两位皆是九州商会的大人物,一位是行首,一位是南班首,你有没有什么想请教的?”

靳陶摆手谦虚道,“行首大人在这儿,哪里轮得到我说话?林夫人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问行首吧。”

念临风本来正在喝茶,听到靳陶这么说,顿了一下,立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等我提问。我在心里冷笑,嘴上却像连珠pào一样,“请问行首大人平日里是不是喜欢穿白衣服?您与郡主为何这次没有同来姑苏?请问您还要在姑苏呆多久?哦对了,您的故乡是哪里?”

“噗”地一声,靳陶把口中的茶尽数喷到桌子上,宋清流迅速拿起桌子上摆放的手巾递给他,“靳陶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怎生得如此不小心?”

靳陶一边擦身上溅到的水渍,一边用古怪的眼神迅速瞄了一眼念临风。

我自气定神闲,微笑地等着行首大人的回答。

念临风无可奈何地看着我,眸色幽深,“这些与商会有关吗?”

“哦,只是随便问问,行首若是不方便,就别回答了。”我无所谓地说。

念临风眯起眼睛,我的心随之咯噔了一下。以前我闹他的时候,他总是很耐心,遇到我无理取闹,上房揭瓦的时候,就会用这个动作来表示他有点生气。然后我就会乖乖地蹲到角落里面去,安安静静。

但那是从前,不是现在。

靳陶忽然起身,对宋清流说,“宋大人,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好像碰到苏州城中的几个富贾了?你给引荐引荐?”

宋清流愣了一下,“现在?”

“对,现在。听说那几道菜做起来颇费神,你带我去敬一杯酒就好。”

靳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宋清流当然不得不起身,又回头看了一眼念临风,“那郡马……”

“他不喜欢热闹,就和林夫人在这里坐着等吧。”靳陶几乎是把宋清流架到门外,关上门的时候,冲念临风暗暗地使了一个眼色。

他们走了之后,偌大的国色天香就只剩下我和念临风两个人。他不说话,我自然陪着沉默,把茶当成酒,一杯一杯灌下肚子。就在我去提茶壶,想要再倒一杯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握住茶壶的柄,不让我拿。

我使了使劲,争不过他。他看着别处说,“喝多伤身。”

“要你管?我是‘姑娘’,你是郡马,我们互不相gān。”

我在他面前就是幼稚。也许时光在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我可以发脾气任xing撒娇耍无赖的十五个年头,全都心安理得地寄放在他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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