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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_许童童【完结】(129)

  我们正僵持纠缠,突听耳侧传来文浩好听的声音。五十步外,他站在huáng胜等人前面,他用正好可以让我们听见的声量说道:皇兄,大… … 天牢中的定怀太子想见一见您。

  看见一身苏缎茄紫长袍的文浩,我的头便有一些晕。不想文泽却欢喜非常,笑着对文浩招手道:五皇弟来得正好,快些过来朕有话与你说。

  弟兄俩避开我去了一边。

  月光之下,我眼见着文泽薄薄的嘴角含了微笑,低低对文浩耳语,其间不时看我几眼,又从怀中拿出一件什么物什jiāo至文浩手中。我仿佛看见文浩脸色有一些发白,于是我心,便如鹿撞,提至嗓间。我眼见着文泽带看不明的笑容回头看了我一眼,率先进入门中。文浩沉吟了一下,方才对huáng胜等人吩咐道:皇上有旨,你们全在外面守侯。

  他站在朱红铜shòu的大门前,面无表qíng地对着我微一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虽狐疑满胸,但我知道,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不会害我,那么,他一定便是文浩。于是,我便重着身子,轻着脚步走进了那墙内。

  文浩提着一盏亮着桔huáng灯光的琉璃小宫灯,从我后面越至左前方,一路引领向西配殿方向行走,放眼四顾,天空深蓝细柔如一块大大的丝绒,圆月极低,又又白又亮,挂在皇守宇硬山屋式顶飞檐一角。月光湿润清冷洒落,花香四溢树影重重——却不见文泽踪迹。

  一直没有说话的文浩突然停下,手中灯光给红墙与白玉砖的地面打上了一层暖暖的桔色光晕。伸手入怀,他拿出一个小小的织花huáng色锦盒,眼晴也不看,自己打开,取出里面一块一寸见方,晶莹清激,其绿如蓝的和田美玉印章,轻轻的,镇重地放入我掌心。

  皇兄托我转jiāo你。文浩说,他的表qíng,完全看不出是喜是怒。他将手中宫灯高高举起,待我看清印章上的四个篆书小字时,禁不住倒退半步,我胸口如被迅雷击中,手中如同握着一轮仲夏的日头一般。我只觉得,那印章灼得我掌心猛痛,我完全不可置信,禁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终确认上面那四个字,果然是——荷泽天下。

  我犹疑着,依着文浩示意,将耳朵轻轻贴上墙壁。

  我听见从墙壁中传出文泽变得悠长的声音,我清晰地听见他一字一字地说:不要怕,烟儿,这是我特意你定制的信物,我是想让你知道,在朝中天子可以号令天下,但回到后宫,我只是烟儿的泽哥。有此信物,烟儿随时可以“号令”你的泽哥为你做任何事qíng——君无戏言,今日在皇育宇内,在龙家列祖列宗们有面前,以此印为证,我会真心待你爱你信任,绝无反复。

  他的声音顺着墙壁,流水一般流入我耳。

  他低低道:答应我,做我的妻子,我的慧敏皇后。

  我看不见文泽,只闻其音悠悠连绵,我心愕然,惊诧不已地怔怔看向文浩,用目光向他询问。文浩轻叹一声,低低道:皇守宇的围墙百步听音一事,是五年前我与皇兄一同发现的秘密。我们试过多次,只要两个人分别站在东、西配殿后,贴墙而立,一个人靠墙向北说话,声波就会沿着墙壁进,传到一两百步的另一端,无论说话声音多小,那端也可听得一清二楚,堪称奇趣。当时我们约定,如果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便带她来此处,在祖先牌位旁共同感受这“天人合一”的奇趣… …

  我正愕然听着,文泽已快步走过来,笑道:皇弟说不错,朕现在可不是找着了么?

  我忙与文浩一起行礼,文泽道:现又没旁人,构个什么?朕还要赶着去天牢瞧瞧定… … 瞧他去。五皇弟,你帮朕送护送你皇嫂回元辰宫罢。

  文浩,他玩笑道:你这皇嫂可是朕的掌中珍宝,护送途中如她有何闪失,皇兄可要拿你是问。

  我心中又是一震。

  文泽深深看我一眼,带着一众宫人向天牢方向而去。

  我与文浩便停在chūn夜的星月之下,月光如水,仿佛拧一把就会沥沥作响。胸我口便涌上一些酸,又纷乱,如漠漠原上杂糙丛生。他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我望着他,我看见他眼中有我,他眼中的我,盛在月光微微涌动… … 我们不知文泽知道什么,可终知,我是不会出宫了的…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听文浩长叹道:走罢。

  等一等。我说:王爷,我有一事不明,chūn华山那块奇石,怎么突然就知道是定怀太子做的案子?

  文浩淡淡道:那时我并不知他心,终怕他忍不住会赐你一死,而白砚又在狱中… … 当时并未证据,便谎称是大哥派人做下的冤案。幸而后来证明事实确实如此,总算是算不得欺君罢。何况,我本存了放弃皇子身份之念,自然顾不得那么许多。

  胸口大动,我抬眼望他,只感言语无描述感激之重。

  他与文泽一向手足qíng深,所以当他们遇到刺客,他才会不惜以己命替代文泽。他是文泽最相信的人,他也可以为文泽这个手足胞足舍了xing命,可是为了我,他竟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欺瞒文泽。先是拒婚,再是欺君——一切都是因了我!而且,他手握隆泰最大最全的qíng报机关,他早知道我母身份,却为了我,为了我不受伤害而一直隐而不报。

  一切全是因了我!

  不计回报,无怨无悔的为我!

  可他,至始至终将一切都做得云淡风轻,好似理所当然。我能理所当然地接受么?这样想着,慢慢地,心中泛起一股悲。那眼角,便跟着一同酸楚。我明明知他不喜欢,却仍忍不住便咽着,叫了一声“王爷”——缓缓跪去文浩脚下,将额头贴上地面月光浸泡着湿润的泥土。

  而这一次,他却没有扶我。

  他没有扶我,我便一直这么跪着,我低低的,额头长时间贴在泥土之上,再不肯,也不敢抬头,我视线一团模糊,心如视线般模糊一团,呆呆地,? 征怔地,只不知是何滋味… …

  终于,听见头顶传来他一声长叹。继而有暖的灯光照上我脸,双肩被人轻轻扶起,他说:别哭,荷烟,别哭。你应该庆幸你与他,你们终可做一对名符其实自觉又觉人的上品qíng侣。

  我望着他笑,心却悲酸无限,如裹如纹,怔怔的,泪如断珠… … 最终,我真的选择了留在宫中。

  谁要我那样的喜爱文泽?!因了喜爱,我终信了他,终敢尝试去赌文泽的心

  舍得舍得,有得必有舍——有一得,必要有一失的,上天安排,全其美。有些事是这样的,有一些感qíng,有一些人,你在放弃他时,放弃那一段经历,可是,当你蓦然回首,才知道你,是放弃了一生。放弃文浩,只因我无法给他他所需要的上品qíng爱,他有他的天空

  谁也不能两以为是只是

  我给不起

  也许我的选择不够完美,但,这世上又有什么事qíng是一定完美的呢?无论我选择什么,一样会留有遗憾。人生百年,本来充满遗憾,并非独我一人,独我一生如此。

  那年五月二十六,huáng历上说是huáng道吉日。经我再三恳请,文泽终免去百官朝贺。只因我怕在那种qíng景下与文浩相见。如果我亲眼见他混在群臣之中,对着我三呼千岁——我不能保证我的心不会当场痛裂。

  后宫嫔妃们与宫人们俯于脚下织成花海成一片。她们跪在地上仰望着我,谦卑地说: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我,高高在上。带着母仪天下的矜持,淡淡地笑,望着这一片美丽的花海。我无意知道她们是真qíng还是假意,也明白其中必有不少暗流暗礁——而我,早已无意理会。因为深宫就是这样,殡妃们前仆后继,只为得到那个叫天子的男人的宠爱。但,如果她们心怀伤我之qíng,我这个天子亲赐的慧敏皇后,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会让她们知道一件事——撼山易,撼柳荷烟后位难。

  一片呼声之中,突然左手被文泽悄悄握住,扭头看去,遇上他递给的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亦回他微笑。

  他这个满怀爱意的举动,让我突然忆起与他初遇的那个雨夜。而他的笑容,使我想起其实一直以来,我有多么痴爱他。

  我知道自己已得到想要的幸福——感qíng与能力,能够爱一人与被一个人爱;能够保护家人朋与友;可以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幸福快乐地成长… … 这一切虽然只是平凡人的幸福,但对于一个象我这样的女人来说,已经足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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