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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离_十四夜【完结】(105)

  君府朱门重重dòng开,直入中庭。

  几个掌仪官在朝多年,从未听过有人敢对少原君如此无礼,惊得面面相觑。皇非倏地张开眼睛,眸心闪过异亮,那侍卫奉方飞白之命抢先赶回报信,近前匆匆低语几句,随即退下。

  皇非笑着起身,随手酒瓶丢给呆立一旁的仪官,扬衣出殿。

  玄裳广袖的女子足踏月光登基而上,墨发幽舞,飘曳凌风,衬那殿前白衣夭矫飞扬,英雄王侯娇娆红颜,怎么看,都是一段千古风流。

  九公主身后,一众君府高手急步相随,方飞白跟着打了个手势,瞄向召玉。

  皇非恍若未见,只含笑看着子娆,神qíng极是愉悦:“我刚刚想着子娆,子娆便来了。”

  子娆挑眸问道:“哦?你想我何事?”

  皇非伸手揽上她腰肢,毫不介意众人在前,近她发间轻轻一嗅,笑道:“想子娆来亲自点验彩礼,看合不合心意,是否还缺些什么。”

  子娆神色柔魅,眼波却流星莹光般扫去:“只怕是心口不一呢,我想要什么,难不成你都舍得?”

  皇非漫不经心地笑:“只要子娆说得出,本君便给得起。”

  “当真?若我要那九转灵石冰蓝晶,你给还是不给?”

  “子娆若是喜欢,这府中一人一物尽管拿取,以后,也不必问过本君。”

  金灯银辉之下,如此轻言笑语,他皎洁的白衣若织月华,触到她如夜玄魅的衣裳时似有光华飘拂,流入丝丝迷人的微笑,满天月光满庭花香仿佛都在那双带笑的眼中dàng漾,宠溺与温柔jiāo替的光晕令人意醉心迷。

  子娆一时竟看走了神,刹那恍惚过后,竟有恣意的光彩自眸心闪烁。

  铁血江山溅美酒,且自张狂且风流,若与这样一个男子朝夕相处,无论如何都不会索然无味,今后岁月如流水,朝朝暮暮,人间huáng泉,执子之手,生死成契,想来,倒也一番有趣得紧。

  皇非笑看子娆眸光变幻,头也不回地道了句:“玉儿。”

  召玉袖畔微微一紧,沉默片刻,跪下阶畔。

  一串水光剔透的玲珑晶石托起纤美的指间,低头处晶华散she,仿若冰莹的清泪,坠落在这被她视作神明的男子qiáng势的掌心。

  皇非抬手,转向子娆,略带调侃地道:“就是这个劳动公主凤驾,赏光亲临寒舍?”

  子娆媚睫一扬,方要说话,皇非指下突然一紧,锁住她手腕:“子娆你刚刚喝了酒。”

  子娆奇道:“君上日理万机,难道还管我喝不喝酒这种小事?”

  皇非手指压在她腕脉处,目光不离她面容,半晌后剑眉微蹙:“没错,从现在到大婚那日,不准你再沾半点酒。”

  子娆极是讶异,不由瞪向他,他是第一个用这般口气同她说话的男子,竟然如此自若,如此理所当然。月光闪闪烁烁,映入幽艳的晶瞳似有噬人的深色绽放,子娆便任他这样牵着自己,悠悠笑问:“凭什么?”

  “凭你是我皇非的女人。”皇非笑意翩然,眼底却神光一闪,手臂向内微收,令得两人肌肤相亲,再无半丝阻隔,低声轻道,“若子娆因此伤了身子,我会心疼。”

  一阵好闻的男子气息透过肌肤的温度,丝锦如水,寒与暖纠缠融dàng,在花香月影中泛开奇异的涟漪。子娆一瞬不瞬地盯了他,凤眸倏地一眯:“皇非,你身上有女人的香味。”

  皇非目蕴轻笑:“子娆吃醋了?”

  子娆不由冷哼一声,皇非哈哈大笑,笑得她yù恼无从。他突然拖了她的手走到召玉面前,另一手挽了召玉起身:“子娆吃别人的醋不打紧,但莫要寻召玉的不是,可好?”看了召玉一眼,抬手拂开她衣袖,柔声叹道,“我几年前在逍遥坊见到召玉……”

  召玉下意识地向后瑟缩,软软柔荑在他掌心挣扎了一下,却如微弱无力的鸟儿想要挣脱天罗地网,徒劳无功。

  绮艳罗纱徐徐卷起。

  白玉般的手臂上展现开一道道狰狞的疤痕,深深浅浅纵横jiāo错,遍布纠结,纵然伤口早已痊愈,那些密集的痕迹依旧勾画出曾经血ròu模糊的场面。极致的美丽与极致的残忍,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周围众人无不震惊,谁也不想这美丽自信的后风国王女竟有这样一段悲惨的经历。

  “她身上的伤处是被人用沾了毒液的鞭子毒打所致,我将她带到府中时,她除了手脸之外,几乎体无完肤。治好了外伤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有人一碰到她的身子,她便怕得打抖。后来是我慢慢和她接触,设法帮她恢复内力、改变容貌,又教她兵法武功。”皇非随手轻抚召玉的秀发,“唉,召玉其实算得我半个弟子,所以我遣尽府中所有女子,却独留了她在身边,子娆会怪我吗?”

  召玉眼中早有清光隐泛,屈膝一跪,泪水落下:“召玉的命是公子救回来的,愿替公子为奴为婢,绝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若公主……”

  话未说完,子娆淡淡蹙眉,似是怜悯,又似无qíng:“是什么人做的?”

  召玉红唇轻颤,许久,一字字道:“赫连齐,不过他已经死了,公子答应过会替我报仇,他终究死了。”

  子娆眸光意外一闪,前行几步,替她挡住别人的视线,整理弄乱的衣袖,幽声叹道:“人死了便罢了,多想无益。”俯身一刻忽在她耳边柔柔轻道,“只是你莫要忘了,亲手替你杀死赫连齐的,可是穆国三公子,夜玄殇。”

  召玉眸光一震,她已撤袖而去,只留下惊电般的一瞥,余香如刃。

  九公主走后,召玉一人站在偏殿,遥望东方天际。一颗明星高悬月宇,清灵湛亮,那是曾经后风故国的方向。

  三界繁华地,东海十三城。

  八百年前召皇朱襄以十局通幽棋负于白帝的这方人间仙境,玉髓之泉甘美流香,碧海美玉相映生辉,皓山冶剑术,晶宫夜明珠,奇珍异宝遍地皆是,海秀山灵美不胜收。

  每一样珍宝,每一寸土地,都时时刻刻吸引着世人艳羡的目光。

  美好之物永远为了引发掠夺而存在,人类的贪婪、yù望,侵略的本xing,原始的残忍……

  召玉闭上眼睛,仿佛听到楚宣铁骑踏破山海的声音,厮杀与鲜血,哀嚎与狂笑,权力与罪孽,在烈火人间造就了灭亡的乐章。

  海天从此无色。

  她清楚地记得母亲自尽前对着父亲与哥哥的尸身露出凄美的笑容,绝望的话语带着嘲弄与解脱,“亡后风者,天也,神也,召氏也!”

  灭亡衡自取,莫怪苍天无qíng。

  衣衫下手足冰冷,每一条鞭痕都似毒蛇般钻心噬骨,不敢再想,忽然有人来到身后。

  召玉猛地睁开眼睛,听到一个熟悉悦耳的声音:“玉儿可是在怪我不近人qíng?”

  惊然回身,皇非负手笑立身后,微风拂来他身上华贵的气息,月华琼光照玉庭。

  她略有些心慌:“公子何出此言,玉儿怎敢怪公子?”

  皇非淡淡道:“你不是不怪,而是不敢。”

  召玉呆了一呆,qíng急下竟伸手扯了皇非衣袖,急忙道:“玉儿真的没有怪公子,九转灵石虽是玉儿父母遗物,但若对公子有益,莫说一串小小的晶石,便要玉儿粉身碎骨也无怨言。”她声音低下来,仿若月光下飘落的尘埃,“只要公子不舍下玉儿,玉儿做什么都qíng愿。”

  皇非低头,目中有着张扬而明亮的温柔,一如三年前她第一日入府,第一次抬眸。

  艳阳飞落他的剑锋,花零若舞,那样骄傲耀目的男子,多qíng的注视,是她在炼狱中仰望的光明。

  皇非笑了笑,自然而然地牵了她的手,便往前殿走去。方飞白等仍未离开,见他两人进来,纷纷起身相迎。

  召玉压下心中qíng绪,面容恢复平静,一眼看到暗色站在别鹤身旁,脸色苍白,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神qíng亦十分yīn沉。

  “公主!”一见到召玉,暗色抢先几步迎上,低声说些什么,召玉神色一变,目光扫向别鹤等人,微有冷意。

  别鹤见状喝道:“暗色你莫要在公主面前搬弄是非,说我等与白姝儿暗通消息,先拿出证据来!”

  暗色冷笑:“那白姝儿亲口所言,岂会有假?休云向来清心寡yù,不似能做出这等事,到底是你别鹤还是闲qíng,你们心里清楚得很!”

  闲qíng怒道:“一派胡言!我二人乃是后风国遗臣,对公主忠心可鉴,何来背叛一说!”

  暗色反唇相讥:“后风国遗臣又如何?那赫连羿人昔年还是曾国王亲,不也一样卖主求荣,何况是你们?”

  “你血口喷人!”别鹤、闲qíng同时大怒。那休云虽暂时未被卷入,亦知事qíng难了,在旁微微蹙眉。方飞白等毕竟是外人,不便贸然cha手,劝无从劝。召玉起先冷眼看他三人争吵,一言不发,此时柳眉一竖,厉声斥道:“说够了吗!”

  三人蓦地收声,触上召玉寒意十足的目光,心头皆是一凛,齐齐跪下,不敢再言。

  召玉方要说话,却听皇非叫道:“玉儿。”

  回头看去,他对她含笑招手,一手捏着杯美酒,一手拍了拍身旁空位,示意她过来。

  召玉先是一愕,随即面色变化,似悲似喜,竟难形容。

  要知皇非身边女人虽多,却从不在部属面前对她们任何人表露亲近,更没有人可在这样的场合与他平起平坐。他这一举动,等于对众人宣布召玉在少原君府的地位,果然方飞白等皆面露诧异,但都是久经战阵的大将,一瞬而过。

  皇非饮尽杯中酒,由召玉捧杯再斟一盏,转而对暗色道:“你将当时的qíng形说与我听,记着,莫让我听出半句谎言。”微笑中目光如电,一闪扫向暗色,就连旁边闲qíng与别鹤都被那一眼迫人的锐气所慑,那是千军万马中淬砺的杀气,更胜刀剑斧钺。

  皇非从不直接cha手自在堂事务,此时突然发话,众人皆知是因召玉的关系。暗色自不敢违令,将船上发生的事详细道来。

  皇非眯了眼睛饮酒,也不知是不是在听,待暗色说完有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自问武功比白姝儿如何?”

  暗色一愣,道:“或者不如。”

  “哼!”皇非冷笑一声。

  暗色额前隐有薄汗浸出,咽一口唾液,只觉得喉中gān躁,不知该如何答话。

  皇非眼角轻挑,点头道:“很好。”忽然扬手击出,一道犀利的掌风,直取暗色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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