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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殇_梦三生【完结】(93)

  那是我的脸,却也是貂蝉的脸……

  王允治好了我的脸?他怎么治的?

  “闭嘴。”门外,一个冷冷的声音,那些婢女们立刻噤了声。

  我转身,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小毒舌,如今的献帝刘协。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脸色依旧苍白,瘦小的身子仿佛随时会淹没在那华丽的帝王袍里。

  “貂蝉死了么?”看着刘协,我问,我想我需要一个答案。

  “是笑笑死了。”他看着我,qiáng调。

  “这样啊。”我点头,喉间有些gān涩。

  “什么时候死的?”我问得异常平静。

  貂蝉死了?那为什么我没有死?如果我同她果然是同一个人……如果她是我的前世,那么她死了,为什么……我会没事?

  “你进宫的那一天早上,董卓差不多杀光了宫里所有的御医。”刘协的声音有些冷。

  我突然发现,他似乎长大了许多,没了小毒舌的风范,越来越沉默苍白了。

  “我收到消息,董卓引了数十名武士来杀弘农王”,冷不丁地,刘协开口,“王司徒和皇姐都不在宫里,兄长危在旦夕,我身为皇帝,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看着我道,声音仍带了几分稚嫩。

  是调虎离山?在宫外大肆杀人,然后另派人手趁机进宫铲除刘辩?!

  看着眼前的刘协,这个当了一辈子傀儡的小皇帝,看着他,从傲然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到沉默苍白的少年,到隐忍无助的帝王……许多,原不该是他这个年纪所能承受的事qíng。

  我一向是心疼这个孩子的,可是那样无力的苦楚,将会伴随他整个人生吧。

  “你有什么打算?”挺直了小小的脊梁,刘协看着我,问得有些突兀。

  我暗叹,还是不够圆滑啊,他可以表现得更自然一点,但我还是遂了他的心愿,开口:“我想去见董卓。”

  “你会被董卓杀了。”他皱眉。

  “或许,杀了我就能平息他的怒意呢?”我弯了弯唇,施施然地提着建议,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

  既然历史已走到这一步无法改变,既然董卓是我在这个异时空的牵念,那么,由他亲手终结我这本不应该在这个异时空存在的生命,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况且,我已成了貂蝉,一个不能做回自己的女人,留在这里,背负着貂蝉的名,我终究会成为婉公主手上的一颗棋,用来伤害董卓的棋。

  容我自私一回,若我死去,这局游戏,便结束了吧。

  用我的死来终结这一场悲伤的游戏……该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刘协微微一愣。

  我笑了起来,抬手,习惯xing地去抚他的头发。

  他的一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盘成一个髻,我弄乱了,他却破天荒地没有躲开。

  “走吧,带我去永安宫”,我抚了抚他的头发,历史上刘辩是被囚禁在那里,最终也是被鸠杀于那里吧,“难道你来这里不是希望用我的xing命去换你哥哥的xing命吗?”我微笑着一语点破。

  苍白的面色微微一僵,刘协抬头看我,有些惊愕,有些惶然,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神色。

  “走吧。”我拉起他有些单薄瘦小的手,走出房间,犹记得那一回,他被董卓囚在暗房里,我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吧。

  “陛下,司徒大人jiāo待貂蝉姑娘哪儿都不能去的。”小眉和几个婢女慌了神,忙挡了上前,拦住我。

  我站住,看向刘协。

  他抿唇,半晌,轻轻吐出两个字,“让开。”

  我弯唇,这个孩子,果然也学会了权衡利弊,谁的xing命比较重要,谁是可以牺牲的,他分得很清楚,如果不是身逢乱世,如果不是无人相助,或许,他会是个好皇帝也说不定。

  一个有着生杀予夺大权,一个可以牺牲所有完成大业的好皇帝。

  一路,他任由我拉着他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讲。走过皇宫里的幽径,有熟悉的地方,也有陌生的地方,还路过了那个曾与刘辩一起用龙袍烤红薯的地方。

  在一处有些破败的宫门前,刘协站住了脚步。

  抬头,我看到了刻着“永安宫”的匾额,很是破败的模样。

  “现在反悔,我可以送你回昭德殿。”咬牙,刘协低头,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

  我笑了起来,心里没那么冷了,“谢谢你,小毒舌。”

  松开他的手,我推开门。

  门内有数十名武士,看样子,皆非泛泛之辈。

  “何人?”一声怒吼,在看清我的模样后,却都怔住了,有些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夫人?”为首一名男子惊呼。

  我淡笑,我没有见过他们,但他们应该见过貂蝉。

  在他们的面面相觑中,我气定神闲地走进了永安宫。

  “君要臣死,臣不死视为不忠!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竟是欺君犯上!”房内,传来一声尖锐的斥骂声,那声音听来很是苍老。

  “不必拖延时间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喝了这酒,走得痛快些。”一个声音冷冷的传了进来,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啊……你们……”那个苍老叫嚣的声音蓦然消逝。

  “母后!”刘辩惊痛的声音骤然传出。

  我大惊,快步冲上前推开了房门,原本一片黑暗的房间里骤然亮了起来。

  我看到一个衣着寒酸的妇人委顿在地,曾经养尊处优的身子瘦骨嶙峋,脖颈之上缠绕着一条白练,双目凸起,舌苔外露,死状极其可怖。

  这个妇人,竟是曾经显赫一时的何太后。

  荣rǔ之间,风云变幻,竟是那般的难以捉摸。

  在何太后尸身一旁,站着一个男子,身形极高,一头黑发箍着束发金冠,一袭墨绿的长袍衬得他愈发地挺拔,左肩上是一副shòu口吞肩的护臂,一手拎着方天画戟,大概是我突然打开房门让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他侧过头,不适地眯了眯眼。

  呆立于一旁的刘辩却是缓缓上前,跪下身去,伸手,轻轻阖上何太后未曾瞑目的双眼,披散而下的长发掩住了他的神qíng。

  董卓不在,是调虎离山吧,他在城外杀戮,引开王允和婉公主的注意,却又派了吕布来杀弘农王刘辩。

  看着我,吕布皱眉半晌,yīn寒的眸子忽然明亮起来,几步上前,他凑近了我。

  我微微垂下眼帘,我在想……太师府的那一场决绝的yīn谋,有他的份吗?

  非我多疑,而是现在,真真是糙木皆兵了。

  “笑笑,你是笑笑?”他伸手,有些不确定地轻触我的脸颊,那没有一丝瑕疵的容颜。

  我微微后退,抬眼看他。

  他愣住,“你……是笑笑吗?”

  看着他,我不语。

  果然,又犹豫了。呵呵,那一块疤,来的不是时候,去的也不是时候呢。

  “无盐,你来了。”身后,有个轻轻柔柔的声音。

  我微怔,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是刘辩,他一身略显陈旧的白色的单衣长袍,雾蒙蒙的眸子,仍旧是漂亮得奇异。

  那双一直都是雾蒙蒙的漂亮双眸,其实看透了很多东西吧。

  因为知晓一切,所以才能那么淡然地面对一切,甚至于……死亡。

  “母后死了。”看着他,他复又开口,声音略带一丝哀然。

  “嗯。”我不自觉地轻应。

  “我也会死吧。”仿佛雾着一层雾,那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哑然。

  历史上,他原是应当死的……

  原本明亮的眼睛微微冷冽起来,吕布拿了酒鼎上前,“王爷,请。”

  定定地看着那酒鼎中泛着寒光的液体,刘辩没有伸手接过。

  “将军心心念念的人便在眼前,认不出来么?”轻轻柔柔的声音,刘辩仰头望着吕布,蒙着雾的漂亮眸子里映出吕布微怔的神qíng。

  我不语,只看着刘辩,这个孩子,有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呢。

  “眼睛会骗人的”,弯唇,刘辩伸手从吕布手中接过酒鼎,轻轻晃动了一下,那冷冽的液体微微晃动,漾着寒光,“可是心却不会呢。”

  微微咬唇,我上前一把拍掉他已放到唇边的酒鼎,“知道有毒还喝,你是笨蛋吗?”

  看着那酒鼎滚落,清寒的液体洒了一地,刘辩微微弯起眸子,盯着掉落在地的酒鼎,却不看我,“硬生生被人夺了身份,你不是笨蛋吗?”

  我语塞,真是笨蛋。

  “当不成皇帝,是天意;丢了xing命,也是天意”,刘辩轻轻笑开,“在这乱世,软弱的心肠注定了悲惨的下场。”

  “那就狠狠地活下去吧。”我开口,有些茫茫然。

  掌心忽然微微一热,吕布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上了我的手。

  “走吧。”他拉着我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我抬头看他,讶异。

  “我不杀他,你跟我出宫。”吕布道,却是没有看我。

  虽然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却是没有挣扎,任他拉着我的手。

  “将军,太师大人的命令……”一旁,有副将小心翼翼地提醒。

  吕布冷冷扫去一瞥,那副将立刻收口,再不敢言语。

  被吕布拉着走出永安宫,我回头看向刘辩,他站在原地看着,漂亮的眸中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仍是雾蒙蒙一片,看不真切。

  随行的几名副将谨慎地将太后的遗体妥善地整理好,一并带出了宫。

  刘辩也没有阻止。

  永安宫门口,小毒舌像被罚站一般,一直站着,华丽的衣袍下,单薄的脊背挺得直直的。

  “进去吧,你皇兄没事了”,我开口,末了,又低低地道,“我要出宫了,以后自己小心。”

  说完,吕布拉着我离开。

  身后,是刘协泛红的眼睛,但他却最终也没有流下泪来。

  出了宫,吕布吩咐几句,便遣了众将先行离开。

  握着我的手,吕布一路缓缓步行,赤兔马始终跟在身后。

  大街上仍是热闹,此时的我却是没有逛街的兴致。

  吕布停了一下,松开我的手,似乎买了什么。

  我垂下眼帘,耳边却忽然想起“咚咚”的声音。

  愕然,我抬头看着吕布,他手中轻摇的,竟是一只拨làng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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