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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惊鸿照影_风凝雪舞【完结+番外】(94)

  母亲说完便走了,我看着匣子里的首饰,是我所拥有的最好的了,然而和huáng伊媛之类的名门闺秀相比,却根本什么也不是,戴上了,只会徒增她们的笑柄而已。

  没过几天,母亲便将那匹罗绮送到了我的手上,一面心疼的道:“就这么一小匹布,可真是贵,吟吟你可得在刘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一个人,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将那罗绮裁剪成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衣裙,然后在如云的发间,簪上了一朵新开的jú花。

  我看着刘柄海痴迷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装扮必然是美丽的,只是,我为的并不是他。

  一路到了huáng恭的府上,我一直在找寻,很早以前便听闻,圣上最为宠爱的懿阳公主今天也会来。

  对于这位公主的种种风雅事迹,以及她对朝政的热心,坊间一直津津乐道。

  我曾听说,她物色过不少妙龄女子,作为讨好她父兄及权贵们的工具。

  是的,工具,可是我并不介意。

  因为我知道,即便只是工具,可是只要是出自懿阳公主之手,那么身价也绝不是一个内阁侍读的女儿所能比的,而她所要讨好的人,也绝不会是如刘柄海这般区区三品之流。

  我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懿阳公主,早已经趁着簇拥的人群将刘柄海甩了开去,只是,懿阳公主却一眼也没有看见我,她又怎么会看得见呢,她的身边,包围了太多的谄媚和逢迎。

  时间越来越晚,我不是不着急的,可是依旧静静等着,我在等一个可以让我一举成功的机会。

  喜气洋洋的舞乐开始上演,其实宴席才不过刚开始,可我看着懿阳公主和身旁一个俊美少年一直低声调笑,已经隐约露了先行离席的意思。

  这才真正急了起来,这样的场合,她肯来,已经是给了huáng家莫大的面子的,根本就不用留到最后。

  恰好一段舞乐完毕,我再也不敢耽搁,起身走到殿中,向着主座上的懿阳公主盈盈下拜,却是低着眉眼,对huáng伊媛开了口:“huáng小姐生辰祥瑞,吟吟特意准备了一段霓裳羽衣舞,以贺小姐生辰,愿小姐年年今日,富贵吉祥。”

  几乎是所有人都怔住了,一来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二来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我会这样不合常理的突然离席。

  我却并不给他们时间反应,甚至连询问或者同意的话,我都不等他们开口,径直舒展双臂,舞了起来。

  就为了这一舞,我练了整整一生。

  当最后一个动作凝定,我抬起眼睛,去看主座上的懿阳公主。

  她的眸光一动,随即是掩藏不住的兴味,甚至还带了点,隐约的兴奋。

  我缓缓微笑,重新垂下面容,对着懿阳公主,端端正正的行下礼去。

  番外 杜如吟(中)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紫荆宫中,他穿着紫色的官服,正和几个官员说着话,略微挑起的眉梢,不容置疑的手势,真真正正的王者风范。

  “三哥哥。”懿阳公主笑吟吟的出声招呼。

  他转过脸来,阳光温存的抚上他眉眼间的优雅,天生贵胄不须言语便倾泻满堂。

  他和懿阳公主随意的说了几句,并没有注意到懿阳公主身后,小小的一个我。

  “这是我三哥哥,父皇最宠爱的三皇子南承曜,我让你练的照影舞可就是为了跳给他看的。”待到他和那几个官员走远,懿阳公主微微笑着对我开口。

  心底的喜悦忽然就不受控制的上扬,而这份喜悦当中,却也带了几分惆怅。

  方才他面对着我们与懿阳公主说话之时,他一眼也没有看我,纵然我按着懿阳公主的吩咐戴了面纱,那样不合常理,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怎么不说话?”

  懿阳公主转头看我,可我眼中除了纯良羞怯再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qíng绪,从我记事开始,做得最多的事qíng就是掩饰自己,多年来已经做成了习惯。

  “吟吟只是在想,公主为什么要让吟吟戴着面纱呢,如果让三殿下看见了吟吟的样子,说不定,说不定……”我嘤咛着,面色绯红,声音也越来越小,没有把这浅薄的话语继续下去。

  然而就是这短短几句,已经足够了,在懿阳公主眼里,我只是一个懂点小聪明,却终成不了气候,可以听凭她差遣的浅薄女子。

  果然,懿阳公主漫不经心的笑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这三哥哥可不是普通角色,若不能一鸣惊人入了他的眼,那你即便生得这张好容颜也只能是白费了,再等等吧,等你把照影舞练得更纯熟些,到时候我亲自chuī曲子给你伴奏。”

  我低眉敛目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却没有想到,这一等,竟然是几个月之久。

  他称病,出征漠北,待到我终于盼得他凯旋,清和殿庆功宴上,我一舞照影技惊四座,眸光带着期盼状似不经意的落到他身上时,心止不住的一凉,他,醉了?

  不是不失望的,我苦心练了那么久的舞,他却只是倚靠在他王妃的怀中,醉眼惺忪的对着她笑。

  那个女子,很奇异的,自从当年上京街上那匆匆一瞥之后,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此刻,她怀中拥着整个南朝最优秀的男子,唇边微笑纵然如仪,可那一抹窘迫的姿态,又如何能隐藏得住?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仅仅,只是因为出身吗?

  回到家里,其实我一点睡意也没有的,可是我仍是qiáng迫自己闭上眼,数着蝴蝶入眠,只求明天能有一个好气色,能让他看到,最美丽的自己。

  可是,却不想天明以后得到的消息是,他中毒了?

  从我察觉到自己心慌害怕的那一刻起,我同样明白了,他在我心中,已经不仅仅只是可以让我攀离困境的一枝高枝而已。

  我遇到了他,他就如同我从降生起就开始做的一场美梦一样,即便仍不算是爱,可我已经没有办法qiáng迫自己再去接受其他的高枝。

  所以,我倾尽全力的去照顾留在紫荆宫中调养的他,就算是,当年在母亲的病榻前我也没有这么尽心过。

  我以为这只是手段,可是慢慢的我才发觉,很多事qíng我根本不用刻意,是我的心让我这么做。

  或许,只是因为他对着我的舞姿做画时,眉眼之间的那一抹温存。

  或许,只是因为他看着我时,眸光中醉人的柔和。

  或许,只是因为他轻轻的那一唤--“吟吟”。

  一切都变得美好而甘愿。

  当懿阳公主选了机会跟皇上提起让他纳了我做侍妾的意思时,他沉默不语,生平第一次,我竟然紧张到连呼吸都不能。

  可是我没有想到,片刻的沉默过后,他竟然向皇上提起了侧王妃,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却发现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用力的眨了一下眼,再眨了一下,可还是看不清,原来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我在漫长的年月当中,第一次忘了掩藏自己,他走过来,温柔的拭去我面上的泪,声音轻轻响起--

  父皇,我不愿意委屈了她。

  他说。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就算是要我立刻为他去死,我也心甘qíng愿。

  我以为我很快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他身旁,可是皇上突如其来的一场病,让我们的婚期,不得不延后。

  他劝慰我的时候那样温柔,可是女人的直觉永远都是最准的,我努力的去找寻,从他的眉眼,到他的语气,可是我找不到,任何一分遗憾。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同意了父亲所说的,以服侍为名,跟着他住进了三王府。

  入府的第一天,第一次见那女子,我连呼吸都演练了千遍。

  后来的相处里,我渐渐发觉,她并不是我所以为的,那样娇怯怯不堪一击,可我也从来没想到,那样柔弱似水,清淡傲然的女子,为了她的孩子,竟然可以变得那么qiáng悍。

  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有孕。

  然而她说得并没有错,我送给她的舒合安息香,与我惯用的相比,多了一道麝香。

  我还记得在庆阳宫中的那一场戏,庆妃娘娘不知道为什么请懿阳公主将我带入宫让她看看,三个人本是说着客套话的,却不想一个宫女拿了个香囊来到庆贵妃身边低语了几句,庆妃娘娘美丽的容颜立时气得隐隐泛白,一把抓过香囊狠狠掷在地上:“这个贱人竟敢在送我的香囊里放麝香,她想让本宫生不出孩子来,本宫绝不会放过她!”

  我和懿阳公主都被她的失控吓到,而她也立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qiáng自压了压自己的qíng绪,开口:“公主,杜小姐,真是对不住,我还有些事qíng要打理,就不留你们了。”

  我和懿阳公主自然识趣的告退,正要走出殿门的时候她忽然低低唤住了懿阳公主:“公主,方才是我失态了,不要让你父皇知道。”

  懿阳公主笑吟吟的回头看她:“娘娘的雍容气度可是懿阳一直都想要学的,又怎么会失态呢,我们不过是一起饮茶聊了聊家常而已。”

  庆妃娘娘含笑点了点头,眸中现出松了一口气的神qíng。

  正是这样的神qíng,卸下了我对她的戒心,就算是如今,我也依然拿不准,她是刻意想要陷害我,还是这一切只是巧合,她贵为皇妃,又何须与我为难,更加没有,谋害三殿下骨ròu的理由。

  我记得懿阳公主意味深长的笑容,出了庆阳宫,她以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语气轻笑:“吟吟不是说过,你姑姑世代经营香料么,如果方才那个不知名的嫔妃,能得到你姑姑亲自配制的香,就不会那么快便让人察出,里面藏了麝香吧?”

  如若不是,她真的有了身孕,是这样的。

  可是,事实与期望之间,永远横着天堑鸿沟,她怀孕了,她察觉了,而孩子,并没有掉。

  我咬着牙,力图让自己的声音不若内心一样苍白无力。

  “三殿下绝不会放任吟吟不管的。”我说。

  她只是居高临下的微笑,声音也越发的轻柔:“三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他断不会为了儿女私qíng而耽误正途,你以为,他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内阁侍读之女,而得罪我整个慕容家吗?”

  我清楚吗?我不知道。

  在他为我寻遍天下奇花异糙送入韶仪馆的时候,在他带我赏花游湖踏chūn赴宴的时候,那样极尽的温存体贴,还有世人艳羡嫉妒的眼光,我以为,他是爱我的。

  可是,可是,更多的时候,我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了解他吗?真的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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