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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有幸识丹青_阿堵【完结】(17)

  “跟白掌柜说,以人口失踪案报到太守府去,请太守大人做主。叫宁七注意一下进展。”

  一眨眼,赵让已经走了。——他非得这样才能显示绝世高手的派头么?承安笑着摇摇头,坐下来揉揉眉心,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唉,谋权篡位还真是件辛苦的差事,虽然自己选择了最不伤筋动骨的方式,但到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很有点紧张啊。

  总的说来,赵承安的原则是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多年来,他已经成功的为自己营造了一个十分有利的形象:深明大义,仁厚多qíng,勇于任事,不弄权谋。生活上风流倜傥,豁达不羁,也纵qíng声色,讲究享乐,不过这一点反而让人觉得他亲切可爱,率xing自然。蜀州士民提起逸王,都不禁会心一笑。

  赵承安手里没有实权,没有军队,金银也很有限。他在蜀州声望虽高,jiāo游虽广,但绝不拉帮结派,也从不cha手地方军政,只是以监察者的身份给皇帝提些利国利民的建议。然而这些年,逸王府却执行了几个极有远见的动作,等到适当的时候,它们的效果就会显现出来。

  比如联络平靖二年的进士,这批人是晏文帝亲自主持科考选拔出来的,也是他亲自接见之后一一任命的——更重要的是,那是锦夏朝第一次全国范围内正式的,公平的科考。这些人对于晏文帝和他唯一的血脉,感qíng自然不同。何况如今从地方到朝里,老臣权贵打压新人成风,这些正当壮年的中下级官吏正是被打压的对象,多数愿意配合逸王。赵炜靠军队起家,在文治方面相对粗疏,也给了承安可趁之机。

  想到这里,承安深感命运之玄妙:当年父皇关注文治,在军务上多倚重皇叔,结果被他所困,毫无反击之力。如今正好反过来:皇叔不肯在文治上下大功夫,迟早要被淘汰。时代不同了,前人说得好:马上得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乎?而且父皇临终前传位皇叔,当时纵然是不得已的孤注一掷,以退为进,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看来,却足以垂范后世,为自己来日以同样的方式继承皇位提供了足够的合理合法xing。

  承安需要的,只是一个恰当的时机,以便合法的登上帝位。当然,这个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

  其实,赵炜对承安渐渐放下戒心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这个侄子成年之后,偶尔的逢场作戏虽有,但稍熟的人都知道,他好男风而不喜女色。早到了成亲的年龄,却一直没有动静,更别提子嗣了。

  对此,承安的反应是,眉毛一扬,眼神一挑:谁说没有儿子就不能当皇帝?人生在世,当求快意,我想做皇帝,所以我要做皇帝,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王梓园把“雪罗烟”送回密室,再出来时丹青已经泡好一壶“碧螺chūn”,摆了两碟师傅喜爱的茶食,搬了三把湘妃靠椅,自己那把稍稍放远一点,只等师傅和东家落座,便也缩进去听师傅讲古。

  “丹青,吴淞‘雪纺缣’虽是单丝织就,但质地和‘雪罗烟’差别不大,你练习的时候就用它吧。等什么时候练好了,再管我要‘雪罗烟’不迟。”

  丹青应了一声“是”,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却巴巴地望着师傅。

  “先生快别卖关子了,连我心里头都痒得很。”江自修拉着王梓园坐下。

  “这些事,也算是前朝隐秘了。我不过当年辗转从父亲那里听来一点零碎,有些关节,毕竟只是揣测而已,未必足以当真。”

  话说恒王宋思减在兄弟里头排行第七,是和顺帝最小的儿子,天生xingqíng疏朗开阔,对上面一堆哥哥们成天横眉竖眼挖空心思争宠夺位的勾当颇不以为然。和顺帝偏爱这个小儿子,知道他不是当皇帝的料,gān脆外放了豫州任他做个安乐王爷。

  怎奈世事难料,短短几年间,上边六个皇子两个病死,一个遇刺身亡,一个中毒不治,最后只剩下老大和老四。皇帝受了这一连串打击,突然中风,连遗诏都没来及写,就神志不清了。老大和老四斗得不亦乐乎,也顾不上中风的爹,结果皇帝死在宫中,身边两个儿子却大搞花样,密不发丧。

  和顺帝这两个儿子,一个yīn沉狠辣,一个残酷bào戾。朝中有几位大佬一合计,觉得不论谁上台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gān脆联合后宫外戚几个其他利益集团,使出雷霆手段,直接把正在豫州歌舞升平的恒王拱上了帝位。其中左相尉迟湛是这次政变的核心人物,恒王守孝期刚满,他的女儿就入宫做了皇后。

  叶君然深得恒王信赖,自然随同入京,恒王登基之后,任画院待诏。虽然在外人面前很少动笔,名声却愈发响亮。章和三年chūn天,连深宫中的尉迟皇后也听闻他的盛名,请他入宫为自己绘一幅肖像。叫人万没想到的是,他偶然遇到皇后宫中一名美貌宫娥,竟然见色起意,调戏了一把。谁知这宫娥脸皮极薄,随后就悬梁自尽了。顺明帝恼怒非常,革了他的职务,把他轰出了京城,宣布永不录用。

  “我才不信。”丹青摇摇头,“鸣玉山人是何等样人,怎么会gān这种事?”

  “若是事实俱在,也不由人不信。”

  丹青轻哼一声:“凭他的人才,哪里需要去调戏人家?才用不着gān这么没格调的事。”

  王梓园沉吟片刻,道:“据说有一次叶君然入宫见顺明帝,二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毫不拘礼。一个风神如玉,一个英姿俊朗,恰被尉迟皇后遥遥望见,由此心生嫉恨,有了要除掉他的意思。”

  “啊?难道他们两个——”丹青吃惊不小。

  “要不你以为叶君然凭什么陪着宋思减上京蹚这趟浑水?”江自修斜睨他一眼,“丹青,你也不小了,不是让你师傅bī成书呆子了吧?”

  依叶君然的xing子,若不是对恒王一往qíng深,怎么可能入京做什么画院待诏?丹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恨恨的道:“这个皇帝也太没用了,他就不能想想办法么?怎么能这样无qíng无义?”

  “其实也怪不得他。”王梓园叹口气,道,“恒王登基的时候,大厦将倾,摇摇yù坠。朝廷千疮百孔,地方民不聊生。身为皇家子孙,已经事到临头,再怎么辛苦,再怎么无奈,也是无法逃避的。他将叶君然驱逐出京,实际上是在设法保全他。——叶君然死后不过半年功夫,顺明帝就驾崩了。”

  第19章

  丹青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颇觉有趣:按照东家教的方法收敛了眼中的神采,用黛粉将眉毛稍稍加粗,又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因为拿栀子水洗了好几天澡,整个人显得蜡huánggān瘦——这样一来,完全是一个畏怯瑟缩的普通贫家少年了。

  身后纯尾冷冷的道:“叫你不要擦那么多遍,小心洗不掉。”

  “师傅说洗得掉的啊。”

  “你半盆栀子才煮一盆水,染十匹布都够了,你说洗不洗得掉?”

  丹青有点担忧的看看自己的脸,对着镜子使劲擦了擦,果然没有动静。愣了一会儿,笑了:“又不是女孩子,huáng一点就huáng一点吧。”——权当为艺术献身了。

  “只是huáng一点也罢了。这东西有毒,深入肌理会长疮的。”

  丹青惨叫一声:“啊?!”扑过去掐住纯尾的脖子,“快说你是骗我的!快说!”

  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从王宅后门出去,丹青雇一辆车出了城。把车子打发走以后,找个僻静地方换上包袱里的粗布衣裳,往身上拍了些尘土,这才急匆匆的向城里走。装出人生地不熟的样子,一路打听找到行远镖局,求见大少爷韦莫韦大侠。

  呈上江自修临走时留下的书信,丹青悄悄打量这个和王宅完全不同的环境。正研究兵器架上刀枪剑戟的样子,听韦莫笑道:“你们东家花样可真多。这事儿虽然不难办,万一出了漏子也挺麻烦。”

  丹青低眉顺眼:“东家吩咐,去了一定多gān活,少说话,严守规矩,绝不惹事生非。”

  “看你的样子倒也稳重。”韦莫转头唤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低声吩咐几句,又对丹青道:“这是莫成,以后他就是你表叔了,你跟着他去吧。”

  丹青乖乖的唤了一声“表叔”,莫成拍拍他脑袋,很慈爱的样子。“叔侄”二人往太守府行去。

  从太守府后院的偏门进去,在厨下找到了三总管张德禄。

  “张总管,听说府里忙月到了,要请短工,能不能让我这个表侄gān两个月?”

  一般人家年下才是忙月,太守府的忙月却从八月初直到年后:中秋宴、腊八宴、小年宴、除夕宴、元宵宴……中间还夹着太守母亲大人的寿宴,太守小公子的生辰宴。在此期间少说也要请几十个短工帮忙。

  张德禄看看丹青:“成哥来了,不能不给面子。不过这孩子也太瘦了,没有几斤力气吧?”

  “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父亲没了,母亲又病了,这才着急挣点钱补贴家用。有孝心哪!”

  张德禄看丹青瞟了两眼墙上挂的菜名牌,问了一声:“你认得这些字?”

  “父亲在世的时候上过几个月私塾。”丹青躬身回答。

  “正好伙食帐房缺人,你去跟着他们采办吧。”

  丹青于是跟着采购,算账,与厨房jiāo接清点买回来的物品,誊写清单……张德禄看他不声不响,做事稳妥细致,慢慢的把下菜单的任务也jiāo给了他,时常有机会出入前院。再后来,人客多的时候,送菜的队伍里也有了他的身影——丹青终于如愿以偿的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了解上流社会的夜宴了。并且在府里有了一个临时的铺位,不用每日都回“表叔”那里过夜。

  今日便是中秋。丹青和伙食帐房的先生、伙计采购最后一批鲜货回来,帮着搬送东西。抱起一筐蔬菜,脚下一个趔趄,心底暗叫声“糟糕”,一双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把菜筐稳稳当当接了过去,还腾出一只手搀了丹青一把:“阿壁,小心点。”

  丹青抬头一看,面前黑黑壮壮的青年正冲自己憨憨的笑,是新来的厨房伙计于二,待人热忱厚道,连忙说了声“谢谢于二哥。”

  “你年纪小,都跟着出去跑了一天了,歇会儿吧。”于二一手提起一筐菜大步往前走,丹青得小跑着才能跟上,非常无奈的看着于二一边走一边还能好整似暇的和自己说话。

  “今天又买了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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