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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相公_跳跃的火焰【完结】(78)

  桑娘找到楼道,慢慢上了顶楼。依着无虑大师的吩咐,推开窗,熄灭了灯笼。借着窗外一点微弱的星光,勉qiáng可辨房间里只有一方挂了厚厚帘幕的大chuáng与几方桌椅。大chuáng正对着窗户,为了挡光在其前方便安放了一个木质的屏风。桑娘顿了顿,缓步摸到chuáng边,呆呆的坐了一会,便合衣躺了下来。

  外面夜色苍茫。能听见花园里小虫时不时的鸣叫声。桑娘拢了拢衣服翻了个身,身子往chuáng里靠了靠,不成想这一靠便靠到了一个冰凉的人身上。桑娘浑身顿然一冷,一声尖叫生生被压抑在了自己的口中。

  屋外一声轻响,清脆的撞击声之后,灯火亮了起来。隔着屏风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男子的剪影。火光透过屏风让里间也跟着亮了起来。桑娘慢慢的转过头,身边的chuáng上,仰面朝天躺着面色苍白,凸着眼睛张大了嘴的一具女尸。死的时间久了,她的四肢如石头一样僵硬。皮肤呈现一种青灰色。即使如此,靠着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依然能够看见躺着的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薛真。桑娘觉得浑身顿时凉透。如果,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尸是薛真,那被薛家下了药,带到内房去的人,又是谁?!

  屋外刮起了风,chuī得外间的油灯火苗腾闪着忽明忽灭,连带着里屋流泻的火光也随着明灭不定的跳跃。男子顿了顿身子,转身探手轻轻合上了窗户,桑娘浑身僵直不敢乱动,尽量偏过头去不看身边冰凉的女尸,一颗心直要从胸腔里跳将出来。

  “真儿。”外间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子声音,带着一声轻叹:“你不肯见我,莫非还在生我的气不成?”

  桑娘屏息凝气不敢发出任何响动。不明白为何绣楼之上灯光已然亮起无虑大师还未出手。时间艰难的流逝着。明明躺在棉褥铺就的chuáng榻之上,却被冷汗濡湿了背颊。

  “真儿。”外间男子又是一声轻叹:“林某自知无力向府上提亲,累你不得已下诈死同我私奔。我……杀那道长也是为了以防走漏风声。林某对真儿,却是从未有过半点虚假之意。事到如今,真儿当真还是不愿同林某离开?”

  外屋安静了下去。隐约能听见油灯燃烧时噼啪的轻微爆裂声。桑娘握了握拳,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僵硬万分,细微的动作仿佛都需要极大的力气。外间的男子沉默良久:“真儿,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林某么?”

  灯光流泻。光影移动中男子手执油灯走进了里间。桑娘避无可避,顿时bào露在男子的面前。执灯的男子一愣,眼睛里寒光一闪:“你是谁?”

  桑娘坐了起来,尚未等她开口,男子警戒的抬头侧耳细听,随即脸色一变,身影鬼魅般的一闪,桑娘顿觉头晕眼花,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勉qiáng睁眼看时,自己已被那男子挟持住,随着他横掠过薛府的上空。居高临下的看下去,薛府一片暗沉沉的黑暗,没有任何的生气。桑娘的心顿时一紧。人呢?为什么没有半点人声?这样一片死寂,仿若薛府便是一个死城。

  黑暗中青光一闪。若有实质的火苗怒cháo般的瞬间爆发,将整个薛府团团包围。火光撂天,顿时让挟持着桑娘的男子脸上添了几分青光,越发鬼影重重。男子的神色一凝,那青色的火焰燃烧的如此汹涌,偏偏扑面而来的是一股yīn森的寒气。薛府便在那波动的森冷火光中若隐若现。

  血红色的光芒划破黑暗,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破空而来。男子眉角一挑,顺手抓起桑娘便迎向那道血红色的寒光。寒光一顿如薄冰般碎裂,身后显出玄天青的身形来。

  男子唇角勾起一丝警慎中带着一丝讥诮的光,淡然瞥了玄天青一眼,身子一转带着桑娘便向薛府外的十里杏林扑将而去。

  玄天青硬生生收了冰魄血刃,脸上没有半丝表qíng,紧随着男子同样扑进了杏林之中。

  一入杏林周围场景顿时为之一变。看不见冰蓝的夜空与沉寂的薛府,入目所及是无边无际蔓延的黑暗与层层叠叠jiāo错的杏树。玄天青悄无生息的落了地,地上是厚厚的落叶,踩在上面柔软若棉。玄天青打量了一番四周。明明看着他不过在呼吸的jiāo错之间先入的杏林,此刻却半分踪迹也无。玄天青闭了眼,凝神感觉桑娘身上的气息,却只感觉到夜风阵阵,杏树飘着混合了土地与cháo风的淡香。心知桑娘的身上带着佛手铃,此刻恐怕不只是掩去了她自己的气息,连带着连那妖怪身上的妖气也一并掩去了。

  在平石镇失魂落魄的游dàng了一天,走在人cháo熙攘的大街上,心里闷闷得压着疼。触目所及所有的背景仿佛都印着那个女子的模样。于是他不再迟疑,果断地回到桑府要告诉桑娘他的决定,岂料王大娘却告知他。这个女人竟然不顾自己生死同无虑大师去了十里杏林。他一路疯赶而来,岂料还是晚了一步。

  玄天青抬脚,往前迈了一步,这一脚踩下去,下面的地面却突然起了变化,空落落的仿佛只是一层纸,没有着力之处。玄天青迅速提气稳住了自己的身子,脚踝处一凉,玄天青凝神看去,黑暗中只见一只光滑细腻的玉手破土而出,正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脚踝。这一迟疑,四周铺满了落叶的地面扑扑直响,无数只形态各异的手挣扎着伸出了地面,在虚空中狰狞的抓合着,仿佛像拼尽全力抓到些什么东西。所有的手都泛着一种奇怪的冷光,让皮肤仿若上了一层釉质。

  玄天青眉头微皱,血红色光芒一闪,那手顿时被齐腕切断,带着飞溅的黑色血滴滚落开去。玄天青在半空之中稳住了身子,微一垂眼,蓬勃的妖气顿然爆发,以他为中心,旋转着向四周奔涌,地面上落叶,手以及四周的树林顿时被这狂猛地妖气碾成了粉末。妖气一顿,玄天青的身边便显出一块luǒ露着泥土的空地来。去除了杏树层层叠叠的遮罩,清冷的月辉顿时也洒进了这妖异的杏林空地之中。

  风从天空压抑着而来,刮得杏树左右摇摆着纤细的身子。原本便已经枯huáng的树叶被风卷着上了半空,迷乱的飞舞着,缭乱人心。

  四周的杏树突然bào涨,仿若一只巨大的手,猛地向玄天青拍来。玄天青长刀横举,脚下一点迎着杏树而上,刀光闪过,杏树应刀而裂,卡拉卡拉的响着,若一只受伤的野shòu缩了回去。玄天青势子不减,扑进杏林之中,却只见周围的杏树安静的伫立着,不见方才缩回的树身。

  如影随形的yīn风随着玄天青刮了过来,四周的杏树在风的撩动下又开始轻轻摆动着树枝。玄天青握住了手上的冰魄血刃,冷眼看去,每一株摇晃的杏树之后,仿佛都有一个虚无缥缈的白影,往往都是一闪而没,看不真切。这样的树林同方才的又有所不同。空气在这里仿佛凝滞了,几乎不能流动,带着压抑的沉重感,沉甸甸的压在人的心头。有什么淡淡的味道始终缭绕在鼻间,顺着呼吸侵入心肺,一点一滴的沉入血液里,顺着血液的流动被带进心脏,逐渐让人变得焦躁。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风开始变得温暖,仿若女人轻柔的抚摸,慢慢抚过脸颊,身体。空气中流动着若有若无暧昧的喘息声,一丝一丝撩拨着人心。玄天青握紧了冰魄血刃,手掌间传来的冰寒勉qiáng稳住了他的神志。玄天青抬头,杏树之后那些虚无的白影渐渐变得清楚,都是一个一个好奇又害羞的女子。看那年龄均是二八年华,带着探究的目光,害怕又渴望的注视着树丛中间执刀而立的玄天青。

  “天青。”

  暧昧的低语响在耳边。玄天青凝神仔细看去,那些个女子均是桑娘的容貌,带着不一的表qíng,或娇嗔,或温柔,目光盈盈的注视着他:“天青……”

  玄天青身子微晃。大脑剧烈的眩晕。调转了长刀立于地面撑住自己。树后的女子们犹豫了一下,终是小心翼翼的向他走来:“天青……”

  温柔的手抚到自己的身体之上,随即同样温热的躯体便缠了上来。唇角一暖,柔软的唇瓣带着深深的述求紧贴着他的。柔若无骨的双手滑腻的从他的襟口探了进去,抚摸上他灼烫的皮肤,让他的身体顿时一紧。一股熟悉的,无法抑制的火焰顿时从小腹升起,瞬间燎原。

  女子们缠绕着玄天青的身体。抬起水波流转的眼睛,微用力将他摁在了地上,随即便有女子跨坐到了他的身上,双手顺着他的脖颈一路下滑到他身下的昂然,蛇一般扭动着自己柔软的身躯,隔着衣物挑逗着他的感官:“天青……”

  这样魅惑的眼神,娇艳yù滴的双唇,是烙印在他心底的女人的面容。玄天青的手在冰魄血刃上握紧了放开,又握紧,神台还有一丝清明。他知道自己qíng况不对,也知道自己不能迟疑,桑娘断不会如此妖媚,他应该挥刀斩向身前的女子。然而她的面容揪住了他的心,让他犹豫了。

  身上的女子微微俯下身子,若幼shòu般天真的瞳孔里清楚地映出玄天青的面容。她微张着唇,流露出致命的诱惑。她略带冰凉的手探到了玄天青的腰带,指尖带着凉意接触到他的皮肤,她温热的身子紧紧地帖服着他的yù望,暗示着能从她身上汲取的欢乐。

  “人均道杏树好yín。”

  寒光闪过,身上“桑娘”的头颅骨碌碌滚着落到了数丈开外的地面之上。玄天青身边的女子们一愣,随即尖叫着四散逃窜,每扑到一颗树身前,便隐入其中消失不见。玄天青慢慢坐了起来,收了滴血不沾的刀。被女子们缭乱了衣服与发丝,他的身上还带着诱惑的狂野。闻声玄天青淡淡的抬起了头,身前冰冷的夜空之中,汴沧月一手扶着昏迷的无虑大师,冷了眼看着杏林的深处:“善喜化作人心里的模样诱惑其与之jiāo合,然吸人jīng阳,增长妖力。”汴沧月顿了顿,转了转冷然的眼睛看向玄天青:“这一片十里杏林,现而今,已是枯骨处处,冤魂重重。玄兄竟然还有兴趣同那些个小杏妖翻云覆雨,实在好兴致。”

  玄天青提刀长身而起,冷眼扫过四周娇弱的杏树,明明没有风,杏树们却微微颤抖着身子。

  “不过短短数十年的光景,竟然都修炼出了元神。”汴沧月落到地面上,放下昏迷不醒的无虑大师,漫步走到一颗杏树旁,抬头轻抚,杏树剧烈的颤抖着,不过很快就在汴沧月的抚摸下舒展了身子,树身温暖。空气中又飘起了那样若有若无地味道。汴沧月眼底一冷,手下用力,纤细的树身卡擦一声在他手上应声而断。汴沧月扫过杏林:“不自量力。”

  杏树们静止不动了。杏林里那样淡淡的味道从空气中隐去。少了那样轻纱般的薄雾,眼前的景色也清晰了许多。不过是一片普通的杏树林。脚下铺满落叶的土地显露出一条石头铺就的小路来,延伸到前方,隐约可见一方小木屋,木屋建得粗糙,想来是守林人的屋子,不过荒废已久,而今屋顶的茅糙被风刮得七零八落,门窗也破败不堪。汴沧月拾步而行,杏树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纷纷往两旁让开。过不多时便行到了木屋前。汴沧月抬头看了看天,有一片浓厚的乌云从远处飘来,眼看便要遮挡住皎洁的月光。汴沧月抬手轻推门,门板吱呀悠长的响着向内横倒下去,激起一片尘土。就着屋外的月光,屋子靠墙的chuáng上有一具男子的白骨,死的时间已久,ròu身早已被蚁虫小shòu一类啃的gāngān净净,而今只余下一具枯骨。汴沧月扫视了一圈屋内退了出来:“这十里杏林,只怕把周围所有活人的阳气都吸了个gāngān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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