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怨岚_玉师师【完结】(26)

  努力想要忽略的事qíng被残忍地指出,如同凶狠地剖开胸腹,将肚肠内脏等等全部拽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神经和ròu块,顾轻世脸色惨白,雪花落在头发上,化成冰水沿着鬓角留下,手狠狠扎进身边的枯树中,仔细感受着皮开ròu绽的疼痛。

  万海没有怜悯他的自残,继续说,“我是害死了他,可你信不信他是打心眼里感谢我的?泥足深陷在你们的感qíng里无法自拔,你知不知道你的暧昧不明是一把尖刀,扎在他的心口,一点一点凌迟着他的感qíng,你不忍心伤害他,却忍心这样生生活剐了他!顾轻世,你才是全天下第一残酷无qíng的人!”

  顾轻世神qíng恍惚起来,曾经,那个人也是那样说过,轻世,你真是天下第一没有心肝之人……

  果然这才是我么?

  没有心肝……残酷无qíng……

  “顾师兄,你不来看他最后一眼么?”

  远处段颖已经挖出一个一人大的墓坑,将屈风放进坑中,跪在坑边没有回头,沙哑的哭腔沿风传过来。

  仿佛逃避一般从树后踉跄走出,顾轻世看向仰躺在墓坑中的人,那是一张如同jīng灵一般jīng致俊美的面孔,眉目柔和,丝毫没有心机的样子,若不是青白毫无血色的脸色,看上去更像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新换上的白色衣袍沾染了泥土,他跪在坑边,伸手想要将那些泥土清出去,却不想被雪濡湿的泥土粘在白衣上,只会越弄越脏。

  “怎么办啊?小颖儿?”顾轻世慌张抬头问段颖,却发现他捂着嘴早已经哭得满面泪光。

  “你哭一下好不好?顾师兄,你哭一声给屈师兄听听好不好?”段颖哭倒,“他那么喜欢你,你哭一声,叫他好上路……”

  顾轻世微笑,“风哥才不喜欢我哭,从小到大我都是不哭的,要是在风哥面前哭了,他肯定会以为我被人欺负,更不肯上路了。”

  “可是……可是你现在的样子,比哭还让人担心……”

  顾轻世抱住段颖瘦小的身体,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其实,我骗了风哥,小颖儿,他待我那么好,我却骗了他,那天晚上他问如果他与信之决战我会帮谁,我说我帮他,其实我是骗他的,我帮了信之,我在他全神战斗的时候叫了他的名字扰乱他的心神,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中了傀儡术,可他硬生生抵抗住了傀儡术的控制,小颖儿,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人可以用自己意志抵抗住傀儡术……”

  段颖反抱住顾轻世,捧起他的脸,“顾师兄你不要说了,哭一下好不好?你哭出来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平静得可怕……”

  “我不会哭,风哥待我至此,我有什么资格哭哭啼啼?”顾轻世挣开他,拿了旁边一张糙席,盖在屈风身上,“雪越发大了,小颖儿,我们让风哥入土为安吧。”

  段颖放声痛哭。

  为屈风堆好坟墓,顾轻世飞身上树削下一截木板,咬破手指写上:屈风之墓师弟顾轻世、段颖 立扶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段颖站起来,顾轻世叹口气,“多大的孩子了,还为生老病死哭鼻子,小颖儿,你记住了,你屈师兄是天底下第一等的人品,这个世界负了他,我负了他,所以他才走了,他的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我们要做的,便是每一天都活得比前一天开心,这样他才会走得安心。”

  段颖抽抽泣泣,“我……我知道……知道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哭……”

  “傻孩子。”

  兵马嘶响的营地,一个红衣的劲装女子和白望舒并肩而行,手中马鞭随意打着鞭花,不施粉黛的脸上五官明晰,柳眉倒竖,骂道,“连发十二道剑阁令,我还道是什么样一场恶战等着,谁知道竟又是柴信之那厮大惊小怪!敢拿我红绫当下人使唤,等回秣陵看我不褪他一层皮!”

  “关心则乱嘛,”白望舒温和笑着,“相识这么多年,我还没见信之为一个人在乎到了这个地步。”

  “嘿,最过分的是我竟然连他那姘头的小脸都没见着就下令撤兵了,”红绫气呼呼,“柴信之是怎样人中之龙的长相啊,能让他这样在乎的男人肯定是倾国之貌,没看到多可惜。”

  “那你可要失望了,那男人的相貌还没有云磬好,并且脑筋好像也有些问题。”

  红绫打了个寒战,“你不说云磬还好,一说我就浑身起寒毛,本以为这厮爱上怀璧能长点羞耻心,没想到还是那副红花绿柳的贱相,唉,什么男人呐!”

  白望舒轻轻摇头,“说得也是,我都已经快记不得他素颜的样子了。”

  “美少年的样子我可是到死都不会忘记的,那小子原本……数遍江湖也无出其右者,唉,若是当年云仙不走,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罢。”

  “其实,他现在虽然看上去胡混了一点,但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

  “这倒也是,光是敢跟那个活了几百年的拜月教大祭司勾搭成jian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qíng,”红绫没好气地笑道,“我就是受不了他那副翠鸟儿似的打扮和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贱嘴,明明我们差不多大,他凭什么管你叫小白白,管我叫红妈?”

  白望舒本来微笑着听他抱怨,但在听到“小白白”三个字时表qíng明显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其实,信之的那个宝贝顾轻世,跟云磬还真是有点像。”初次见面时他说自己叫顾九,打死白望舒也无法将那个垂泪自怜的男人与传说中医毒双绝的顾轻世联系到一起。

  “你们有jiāo往?”

  “唉,往事真是不堪回首,”白望舒有些窘迫,“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托你寻什么鳄鱼泪、白鸦羽之类的东西么?”

  红绫慡利地笑道,“我还当你魔障了,什么东西稀罕你寻什么,难得是炼仙丹不成?”

  “若是炼仙丹就好了,”白望舒苦笑,“是那个顾轻世造谣跟我说信之有难言之隐,要用鳄鱼泪、白鸦羽、雪蛤涎、海马jīng、青龙舌、白虎鞭,连同无源之水放在冰鼎中,以无本之木点火,才能熬出秘药。”

  “哈?然后你就相信了?”红绫毫不留qíng地大声讥笑,“我说白望舒,你好歹也是我们风满楼白楼之主,怎么就……就这么单纯啊?”

  白望舒郁卒了。

  “好啦好啦,”红绫拍拍他的肩膀,“你单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你也要趁早习惯啊。”

  “这个怎么可能习惯!!!”

  红绫qiáng忍着笑意,识相地转移了话题,“听说你们雪山白家的长女被称为武学神童,八岁已经掌握全套残雪落梅剑,当真有此事?”

  提起自家的后辈,白望舒脸上满是宠溺的骄傲,“阿鸾骨骼清奇,悟xing惊人,是继当年剑道奇才白洛神之后最有天赋的孩子,老爷子已经打算送她去青谷学剑。”

  “哦?那不成了副楼主的小师妹?”

  白望舒小人得志般一笑,“若这么论下去,我可就是信之的长辈了,他得叫我二叔。”

  “谁叫你二叔?”

  冷不丁,一个沉稳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二人惊讶抬头,只见一匹踢雪乌骓盘旋在营地门口,黑衣金冠的柴信之正含笑望着他们。

  红绫马鞭一甩,矫健的身姿如同雨前燕子一般唰地冲了上去,柴信之从容不迫,骑在马上往后一仰,闪过红绫的急袭,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红绫腿脚被制,不慌不忙凌空转身,长鞭一挥,蛇一样缠在他的腰间,用力一提。

  柴信之就势在马上转了半圈,抬起左脚踢向红绫膝关节,红绫反应迅速,以被制的左脚为轴心,灵活的腰身往四周一甩一dàng,正好躲过他的一踢,右脚飞起,目标正是柴信之的“难言之隐”。

  柴信之怪叫一声,抓着她左脚踝的手掌往前平推,整个人就势往后跳起来,红绫迅速跟上,双脚轮番十几脚连续踢向柴信之那里。

  “你这女人!”柴信之落在白望舒身后,连忙抓他做挡箭牌,叫道,“难道不知道男人这个地方是踢不得的么?”

  红绫平稳地落在地上,长鞭打了个鞭花,扬眉笑道,“你那小qíng人不是说你有难言之隐么?敢为追老婆屁大点事儿把我调到这里来,我就真叫你有口难言!”

  柴信之满脸控诉,“望舒你看,这是一个女子该说的话么?天呐,若是楼中全是这样的女人,我们男人还有什么混头?”

  “反正你是断袖,就算我再温婉,在你看来还是木头一块而已。”

  “不,”柴信之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怎么可能是木头,分明是一只穿了衣服的猴子。”

  白望舒嘴角抽搐起来,“信之,你学谁不好偏偏要学那个顾轻世……”

  柴信之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被心细的红绫迅速捕捉住,“怎么?你姘头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我与他分开了。”

  “为什么?”红绫一愣,“他红杏出墙了?还是你真的有难言之隐?”

  “不要再让我听到‘难言之隐’这四个字!”

  白望舒若有所思地望向背后高耸入云的太极山,心想顾轻世这样不男不女的妖jīng,就是贴钱给我,我也不要,副楼主那脑子总算正常了……

  真是,自从与那人聊过一次之后,看见小倌浑身都会竖寒毛,上次在总楼议事时遇见云磬,听他嗲叫一声“小白白——”颠着小碎步挥扇扑来的大红身影,竟然下意识一个蹑云逐步躲到楼主身后,害他整个议事期间都被云磬用那小动物一样晶莹的受伤眼神无声谴责到良心不安。

  总之,顾轻世太可怕了。

  “对了,”红绫挥挥手招来一名小僮耳语几句,不一会儿,那小僮就抱着一只坛子跑来,红绫接过坛子递给柴信之,“这是卦儿的尸骨,从明日阁退得仓促,我们只找到部分尸块,还是jiāo给你吧。”

  柴信之神色痛楚,接过卦儿的骨坛,掀开白布,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坛中只有一颗头颅、几块破碎的尸骨,血ròu模糊。

  屈风的剑术威力太大,qiáng大的剑气竟能将一个人生生分尸,柴信之闭上眼睛,脑中全是那个夜里瞬间从少年体内蹿出的细剑,刹那间,漫天血雾。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玉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