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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岚_玉师师【完结】(51)

  “负?”柴梦飞手指紧紧扣住太师椅的把手,忿恨道,“那贱人扶持我做武林盟主,你当她安得好心思?不过是想将我捧上云端再狠狠摔下来,她恨我!柴信之,你可知她有多恨我?我若不先下手杀她,今日便是你为我守灵!”

  “你从不曾爱她,二十二年前便是如此,即便是怀了你的骨ròu,可是一旦妨碍到你的霸业,立即杀无赦,”柴信之摇摇头,“大哥,你太过无qíng。”

  柴梦飞咬牙道,“有qíng何如无qíng。”

  话不投机半句多,柴信之拿了绯衣的药丸便拂袖离去,既然已经退出风满楼,往日的剑阁便再不能住,索xing住到秦淮的一家客栈中,只待明天一早城门打开再赶回青谷。

  夜色渐晚,柴信之倚在chuáng头看书,突然耳朵一动,眼睛不动声色地瞄向窗外,只见窗纸的左下方,隐约有个黑色的影子。

  若换做江湖阅历不如柴信之的顾轻世,便定要以为那只是一点树影了。

  没有声张,柴信之从容不迫地chuī熄油灯,和衣而卧,不消片刻,呼吸便如熟睡般沉稳绵长。

  一只迷香穿过窗纸递进来,柴信之屏住呼吸。

  窗户被打开,几个人影跳进来,看见裹着棉被的人影,刀剑狠狠斩下。

  柴信之猛地跳起来,一脚将棉被踹向黑衣人,顺势夺过一把短刀,横手劈过,对方反应迅速,敏捷避过。

  一个回合后双方对峙,柴信之看着对面蒙面的众人,眼睛微眯,“是何方朋友?”

  对方领头那人面巾后一双yīn桀的眼睛,声音yīn冷,“在下瞳岛,柴公子,有人出钱买你项上人头。”

  “雇主是谁?”

  “大漠光明城。”

  柴信之愣了一下,“……战吧。”

  云磬很愤怒,非常非常愤怒。

  忙活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打烊睡个美容觉,结果被一个血淋淋的人影吓到脸上huáng瓜片都掉了下来。现在是冬天啊冬天,huáng瓜很珍贵啊珍贵!

  此时躺在自己chuáng上,露出肚皮上一道尺半长血口子的男人却毫无自觉。

  柴信之咬着白布,含糊道,“快些fèng好,我天亮还要出城。”

  毫不怜惜地将针线从他的皮ròu中抽出来,打了个结,云磬磨牙,“一个人单挑七人,你不如索xing死在外面!拖着这破破烂烂的身体落水狗一样爬到我这里来算什么英雄!”

  “鬼医云磬,若教朋友在家门口死了,可是一件砸招牌的事qíng。”

  “老子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招牌!”伤口终于fèng合,云磬一口气撒上大半瓶止血消毒的药粉,再用gān净的绷带将他包得像个粽子一般,狠狠道,“砸个毛?”

  柴信之吐掉白布,松了口气,半天才缓过神来,望望窗外的天光,“什么时辰了?”

  云磬没好气地捡起白布丢进水盆里,溅了柴信之一脸水花,“寅时一刻,怎么着,就这副抹布一样的身子你还想出城?怕还没跑出二里路就被马颠散了架!”

  “散架也得走,我必须五天内赶回青谷,云磬,你有没有什么止痛的药,给我一些。”

  “没有!”。

  柴信之失笑,“我知你气我逞qiáng,待我去见了轻世,再回来向你道歉。”

  “道屁歉!道屁歉!我就缺你一个道歉?”云磬尖叫,一把揪起柴信之的衣领,“你到底是被谁砍成这样?对方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难道不知道秦淮地面儿上是我在罩?”

  柴信之眼神深邃,“对方自称是受光明城委托的瞳岛杀手。”

  “自称?你不相信?”

  “难道你相信?”

  “哈,”云磬一笑,“我与顾辰那小子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也看出那小子虽没安什么好心眼,却也算是光明磊落之人,若是他要杀你,怎么会雇佣杀手?毕竟亲自动手才慡,不是么?”

  柴信之点头,“正是如此。”

  “还有,瞳岛办事向来杀完即走,绝不透露雇主的消息,为何这次要嫁祸光明城?”云磬转转眼睛,“或者……那根本就不是瞳岛!”

  柴信之沉默,若不是瞳岛,那会是谁?

  他这次回秣陵是做了乔装打扮的,连云磬都不知道行踪,却竟然有人能够当天夜里就摸到他下榻的客栈?

  这么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云磬冷冷地说,唇角含讥,“柴梦飞当真没有良心,你可是他的亲弟弟!”

  柴信之声音失落,“我与他,今后已是再无关系。”

  “哦?那就好,”云磬突然冷笑,“这样我杀他的时候就不用顾忌你的qíng面了。”

  “什么?”柴信之一惊,“杀他?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可是风满楼的人!”

  云磬脸上yīn晴不定,抬头对上柴信之的眼睛,郑重地说,“信之,你可知这么多年来我为何固守广乐坊?”

  “嗯?”柴信之心中一沉,“何出此言?”

  “当年我十三岁,以娈童身份入坊,是姐姐手把手教我武功,我喜爱医术,姐姐为我搜罗天下医术秘笈。”

  “云仙?”柴信之目光扫到他头上的白色发带,才意识到那竟是在戴孝。

  云磬点头,“后来,姐姐身怀六甲被迫遁走他乡,当年我少不经事,一心报效明主,竟不知姐姐是被何人所害……”细长眼睛危险地眯起,“如今,我却是知道了,信之,你说,这风满楼的走狗,我是做还是不做?”

  柴信之一时口gān舌燥,竟不知如何应答。

  风满楼百年基业,势力结构早已丰满,若说风满楼是一只振翅的苍鹰,总楼为心脏,红白两楼为双翼,剑阁为尖喙,那么广乐坊就是风满楼的咽喉。

  如今看云磬的样子是萌生了退意,虽然柴信之已经退出江湖,但骨子里流着的仍旧是柴氏血脉,眼看着楼中的股肱之臣离去,他做不到淡然。

  可是,云磬与云仙不是姐弟,胜似姐弟,柴梦飞欺杀云仙,做弟弟的若还能在他手下卖命,那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云磬这样玲珑剔透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柴信之的想法,咬牙狞笑了一下,“你也不必为柴梦飞忧心,你拿他当哥哥,他可有拿你做弟弟?信之,良禽择木而栖,当年诸葛兄弟尚且可以分侍二主,更何况是你们?”

  柴信之叹气,“大哥欠下的债我不能为他抹去,你若离去,我无话可说,只是,做兄弟的恳请你一件事,看在你我多年出生入死的份上,放过大嫂和梓渐,大哥对不住云城主,但别人是无辜的。”

  云磬看着他,半晌,轻声念道,“斩糙不除根,chūn风chuī又生。”

  “云磬!”柴信之厉声叫道,怔了一下,放缓声音,“云磬,梓渐只是个孩子。”

  云磬没有再说话,拂袖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寒风chuī入,冲淡了斗室中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仰面闭上眼睛,云磬慢慢道,“信之,当年若不是轻世命大,南疆一战,早已尸骨无存。”

  柴信之身体猛地一颤,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崩裂,鲜红迅速从白色的绷带内渗出。

  抬手捂住心口,当初在洛阳听卫小灯讲故事时他并不相信,可是如今同样的话从云磬口中说出,他却不能不信。

  心寒、心疼、心悸。

  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那人伏在自己怀中的感觉,耳边仿佛还可以听到他急促又甜美的喘息声……

  ——当年若不是轻世命大,南疆一战,早已尸骨无存。

  他无法想象顾轻世化成一抔白骨,无法接受!

  “你是怕死得太慢了?”云磬转身看见对方被鲜血染红的绷带,顿时火冒三丈,“刀剑之伤最忌忧心动怒,柴信之,你他妈要死也给我死到外面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顺从地被他翻来覆去重新包扎,柴信之淡淡道,“轻世还在等我,我怎么能死……”

  “行了,翻来覆去说这么多遍,我牙都要倒了,轻世好歹武功不弱,跟你分开几天还能死了不成?”

  考虑片刻,柴信之将顾轻世进贪欢阵的事qíng对云磬说出,叹气,“其实,哪里有什么惘然城,那些传说都是做不得准的,我不过是将他骗入阵中多耽搁几天,好独自来秣陵。”

  云磬脸色铁青,“贪欢阵,可是青谷废帝当年创立的贪欢阵?”

  “正是,幸好贪欢阵虽然难破,但并不凶险,以轻世的能力,全身而退不成问题。”

  “哈,”云磬古怪地笑了一下,“信之,你进过贪欢阵么?”

  “没有。”

  “那就是了,怪不得你会觉得它并不凶险。”

  “……你是什么意思?”

  云磬麻利地为他包扎着伤口,“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人对生活永远不懂得满足,人生在世不过大梦几十年,却总是揪住记忆中的美好念念不忘,对丑恶痛心疾首。”

  柴信之怔住,“你的意思是……”

  “贪欢阵能够诱发闯阵者内心深处最深藏不漏的qíng感,在阵中,他可以看见当年自己最志得意满的一刻,也可以看见自己最不愿被提起的惨痛,所以闯阵者全都又哭又笑、大哭大笑,除非是真正六根清净的得道高僧,否则此阵注定无人能破。”云磬看他一眼,“而所谓并不凶险,是因为来闯阵者多半是寻常的俗人,俗人的qíng感往往是平淡而又琐碎的,没有什么令人撕心裂肺的回忆。”

  “可是轻世他……”

  “可是轻世这孩子半生坎坷,若要叫他把经历过的事qíng重现一遍,怕是会……”

  柴信之手脚刹那间变得冰凉,“不会的……轻世xing格刚qiáng……”

  云磬摇头,“你可知过刚易折。”

  所谓一语成谶……

  当柴信之快马加鞭赶回青谷时,远远就看见幽深谷底爆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夹杂着宝剑的尖鸣,贪欢阵仿佛陡然炸开,被剑气摩擦火热的石块铺天盖地落下。

  “轻世!”柴信之大吼,从马上跃起,箭一般冲过去。

  只见青谷老人趴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柴信之连忙上去扶起他,“师父,轻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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