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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福帝姬_米兰Lady【完结】(104)

  韦太后却笑道:“人虽比汴京金明池的多,但好在可令你我与民同乐,亦可一睹京中民风民qíng,甚好,甚好。”

  随即又朝湖畔放眼望去,兴致勃勃地看其间小贩叫卖湖中土宜,如果蔬、羹酒、戏具、画扇、彩旗、粉饵、泥婴,或应季的鲜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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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有商家乘小舟追逐官船,且轻轻划近御舟,立即遭到一旁大舫中禁卫军的呵斥,要将他驱逐开。韦太后却摆首,命道:“让他过来,看看他卖的是什么。”

  两名禁兵将舟中商人带上来,将货物一一罗列出,原来是珠翠冠梳、销金彩缎、犀角花钿、漆具、藤编什物及各种瓷器。太后含笑逐一地看,最后选了几件梳子、犀钿,伴于她身边的婴茀见了,不待太后开口便命侍女取出双倍的钱付给商人。

  商人千恩万谢地叩头行礼才告退,大喜而归。

  御舟继续前行,途经断桥,赵构见桥旁有一小酒肆,看上去颇雅洁,一时兴起,有意前去小坐片刻,请太后同往,太后说有些乏了,只想在舟中歇息,让赵构自去,赵构遂带上婴茀及两名养子,离舟走入酒肆。

  见皇帝光临,酒肆老板又惊又喜,立即率其间人等下跪相迎。

  赵构进到厅中,举目四顾,见厅中立有一素色屏风为饰,上书一阕《风入松》,远远一览,但觉字写得潇洒流丽,很是漂亮,便走近细看,这一读之下竟默然驻目良久。

  婴茀等人见此词如此吸引他,亦跟着过去看。

  其词云:“一chūn长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西泠路,骄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里秋千。 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取chūn归去,余qíng付、湖水湖烟。明日再携残酒,来寻陌上花钿。”

  婴茀看毕,留意赵构神qíng,见他目光低回徘徊于下半阕之上,若有所思。

  须臾,赵构回首问酒家:“此词何人所作?”

  但听人答:“是太学生俞国宝。日前他在此大醉之下写的。”

  赵构淡淡一笑:“此词甚好,但末句未免儒酸。”当下命人取来笔墨,在屏风上点划,将“明日再携残酒”改为“明日重扶残醉”。

  这一改之下观者无不赞叹,都说仅改三字,而意境已迥然相异。赵构搁笔坐下,略饮些茶,再命随行官员:“寻个合适的官职,给那俞国宝做罢。”

  又再坐了一会儿,品尝了一点酒家奉上的美食,才起身回御舟。走至门前却又停住,略微侧首看看身后的赵瑗,问:“近日你姑姑大好了么?”

  赵瑗答说:“好些了,但面色仍欠佳,终日恹恹地不想动。”

  赵构点点头,启步继续走,又似随意地吩咐赵瑗:“这儿的鱼羹不错,回头你给你姑姑送些去。”

  赵瑗欠身答应,便驻足以待买鱼羹。婴茀经过他身边时亦略停了停,微笑问:“瑗,你身上带银钱了么?若不够我让人送来。”

  赵瑗忙说带足了钱,婴茀这才跟着赵构上了大龙舟。

  翌日,婴茀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韦太后与她略聊了几句后问:“昨日官家带你们离舟赴酒肆,为何待了这许久?”

  婴茀笑道:“官家在酒肆里给一太学生改词呢。这事想必已在京中传为佳话。”遂把赵构如何改词,又如何赏俞国宝官做的事跟太后说了。

  韦太后听后诧异道:“一阕词而已,竟让他如此喜欢,这般随意就赏人官做?你且再念念这词给我听听,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何妙处。”

  婴茀便又把那阕《风入松》背诵了一遍。韦太后凝神聆听,待听到“画船载取chūn归去,余qíng付、湖水湖烟”时忽然笑了笑,对婴茀说:“这一句,你大概也很喜欢罢?”

  一时不解太后何意,婴茀垂目不敢接话。

  “听潘贤妃说,你最得官家眷顾,常独自随官家游山玩水。”韦太后道,再侧目瞥婴茀一眼,继续说:“绍兴元年,官家送隆祐太后灵驾往会稽县上皇村。据说你为劝官家节哀,特邀官家乘画舫出游镜湖,一夜未归……当真是个懂事之人,很有心思呢。”

  婴茀默然听完后,眼圈已红了,起身在太后面前跪下,泪落涟涟,叩首再拜道:“母后明鉴。这十几年来,臣妾随侍官家,自不敢不尽心,但臣妾绝非那等狐媚惑主之人。臣妾虽无甚学识,讲不明白大道理,可孝道二字是懂的,岂会在隆祐太后葬仪过后未久就请官家出游,且逾夜不归……”

  韦太后见她哭得伤心,不像是说谎,便蹙眉问她:“那么,是他人虚构此事诬陷于你,还是当初陪官家出游的不是你?”

  跪着的婴茀深垂首,一面以丝巾拭泪,一面轻声答道:“臣妾不敢欺瞒母后……随官家游镜湖的人并非臣妾。”

  注:本节西湖游幸内容改编自《武林旧事》。赵构为太学生俞国宝改词其实是孝宗淳熙年间事,小说中将时间提前了。另,俞国宝《风入松》一词《武林旧事》中的文字与《全宋词》中的多有不同,我择瞧着顺眼者从之。

  2.密谋

  “不是你,那又是谁?”韦太后冷道:“这事宫中人可都知道,你自己不也亲口承认过么?”

  婴茀摆首,只坚持说“确实不是臣妾”,却又不答那人是谁。韦太后再问,婴茀仍不明说,转视两侧宫人,面露难色。

  韦太后越发好奇,见她神qíng知她不yù宫人听见,便挥手命宫人都退去,惟留下杨氏,再对婴茀道:“你说罢。香奴不是外人。”

  婴茀这才说:“那时与官家游湖的是……福国长公主。”

  这答案令韦太后大感意外,与杨氏对视一眼,两人一时都愣了。少顷,韦太后才半信半疑地问婴茀:“你是说,官家与福国长公主两人一同出游?若依别人所说,他们还未带随从,在画舫中过了一宿?”

  婴茀颔首低低称是,脸倒先红了,仿佛做这事的不是柔福而是她。

  “贵妃娘娘慎言,”杨氏见状从旁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有一些不实……”

  “母后,”婴茀当即又向太后叩了次首,接着郑重道:“若有半句虚言,臣妾甘愿受凌迟酷刑。”

  见她如此严肃,韦太后与杨氏均已信了八九分。韦太后此刻便不知如何应对才好,惟手指连续轻击身侧桌面,喃喃自语:“这,这……”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又问:“那你当初为何要对潘贤妃等人说是你?”

  恻然一笑,婴茀答道:“臣妾明白,福国长公主那时年轻,行事率xing,一时玩心重,也就忘了顾忌,邀官家同游。官家一向疼爱这妹妹,见她兴致高,不忍扫她兴,故此答应,本意也必非要与她在湖上逗留这么久。后来,恐怕是被雨耽搁了,不得不留宿于画舫上……本来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无奈次日那船家知道了官家身份,又想当然地把福国长公主认作妃嫔,立马就把他们同游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为何会说是臣妾……潘姐姐、张姐姐听说了就来问臣妾……”

  韦太后渐渐明白了:“你怕让她们知道真相后会影响官家清誉,所以才冒认?”

  婴茀点点头,却又很快补充道:“臣妾知道官家与福国长公主均磊落守礼,虽同处一舟,也必不会做出什么逾礼之事。但宫中向来有一些长舌之人,这事如果让她们知道了,只怕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人都认定是臣妾,臣妾也无须向她们解释这么多,只要无损于官家清誉就好。”

  听了这些话,韦太后看她的目光才柔和起来,温言道:“你认下此事,想必无端惹来许多人妒忌,难免在背后攻讦于你……倒是委屈你了。”

  婴茀摇头道:“臣妾不委屈。能侍奉官家是臣妾前生修来的福分,但凡能为官家略做些事,臣妾抛却xing命也是愿意的,何况这一点点名声。今日是母后亲自问起此事,臣妾不敢应以虚言,这才多嘴几句,若换他人问,臣妾是打死也不说的。”

  韦太后轻叹一声,亲手牵她起来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握着她手道:“好孩子,之前是娘错怪你了。官家身边有你这样温良贤德、深明大义的人,真是幸事。”

  “母后切勿如此说,臣妾惶恐。”婴茀立即应道,眸中隐约又现莹光,“臣妾粗陋愚笨,官家一向是看不上眼的,只是见臣妾抚养两个孩子略有些苦劳,才赏了个贵妃的名分。臣妾感念万分,又无计报答,惟有诸事循规蹈矩,力求少出差错,不给官家添乱、令他烦心罢了,贤德之誉哪里担当得起!”

  韦太后朝她微笑道:“若这后宫之人都如你这般懂事,这天下也就太平了。”回想她说的话,忽又问道:“你说官家一向疼爱福国长公主,他待她很好么?”

  “是。”婴茀颔首:“自公主南归以来,官家待其之优渥非其他宫眷所能及。经靖康之变后,国力非比从前,起初那几年,就连宫中人都过得颇拮据,而公主下降时,官家仍出资一万八千缗为她置办妆奁,这笔钱与靖康之前的用度相比或许尚不足,但细想想,也相当于宰相及枢密使五年的俸禄了。给公主的月俸更是依照大长公主的定例,其后逢年过节必有重赏,到如今,想必总有好几十万缗了罢。世人都说公主是因祸得福,历经大难而归,故官家尤其怜爱。”

  听得韦太后连连摇头,又是一声叹息,再问:“他们常常见面么?”

  婴茀道:“公主下降之前住在宫里,自是常见的,下降之后偶尔入宫。后来因高驸马出就外职,长期不归,公主有时也回宫里住……”

  韦太后打断她:“那高驸马为何长期在外任职?是官家让他出去的?”

  “那倒不是,”婴茀回答:“是驸马自己请求的。”

  韦太后细问原因,婴茀略显迟疑,但在太后追问下还是陆续说出了柔福杖杀婢女的事。

  太后闻之色变,惊道:“她竟下得了如此重手!”

  婴茀轻叹道:“臣妾也感讶异。公主归来后像换了个人似的,xingqíng大变……以前的柔福帝姬待下人何等宽仁,奴婢们做错什么,她至多责备几句也就罢了,哪里会伤人xi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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