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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鹤唳_兔佬【完结+番外】(3)


父亲和二叔流着泪赶往定州。
半个月后,带着装在棺材里的小姑,和痴痴呆呆的恋雪回到银雪城。
当晚,在银雪城大厅——风云厅里,十二岁的风星野第一次参加了家族长老会议。
父亲、二叔、四大长老、十大护法、隐堂毅叔、风堂影叔……所有的人表qíng都是那么悲哀,那么愤怒……
父亲打开了棺材,已经整理过仪容的小姑宛若生时。
父亲含着泪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刀刺向小姑的手臂,剜开肌ròu,一股黑色的脓水流了出来。
大厅里的人不由得都倒吸了口冷气。
好厉害的毒!直入骨髓,没有腐烂肌ròu却将骨头化为了脓水……
站在这个大厅里的人,无不是几十年的老江湖,随便哪个跺一下脚,江湖都要抖三下。
这些人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什么古怪的事没听过,然而这毒,却让所有的人变了颜色。
「林叔,你怎么看?」父亲问。
四大长老之一的风林,是银雪城专门研究毒药的高手,人称毒手郎中,也是江湖中惟一可与唐门抗衡的用毒高手。
「两种毒,我不能肯定,一种是唐门已失传百年的『风流』,传说中了风流的人,烂其骨而不伤其肺腑,中者痛不yù生,直到全身骨血全化为脓水而死,不过这种毒,连唐门自己都嫌其太过狠毒,于百年前唐门第十三代门主唐互在武林大会上当众将其配方毁掉,自此再未出现过。」
「另一种就是听说原晋国的魔教圣药——『后悔药』,也有此种毒效,天下没有后悔药,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死药,中者必死,无药可解。不过魔教在晋国已经被朝庭剿灭了二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还有就是,」风林犹豫了一下,又说:「看静儿全身水化的程度,不会超过一个月,定州离嘉州不超过百里,而在定州,静儿就已经发现自己中毒,这说明,静儿是在未出嘉州或刚出嘉州时中的毒……」
「无双堡,无双堡一定脱不了gān系……」二叔双目赤红,从齿fèng中一字一字地说出了这句话。
「云浩然,我等你来……」
***
然而最终,云浩然并没有来。来的是无双堡云家的大公子,当时年仅十岁的云岫出。
正月二十五,云岫出带着两个近卫和十几个护卫赶到了银雪城,他依规矩递了拜帖,拜见城主风仲言。
派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这近乎儿戏的举动几乎激怒了银雪城。
是蔑视、是无知、还是yīn谋?在群qíng激愤下,风仲言也一反常规地,在银雪城风云厅里当众会见了云岫出。
这是风星野第一次见到云岫出。
直到十五年后,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十岁的云岫出穿着雪白的孝服,长发挽成一个最简单的髻。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修饰,可看上去却比圣女还要纯洁,比帝王还要高贵,比贵妇还要华丽。
他的目光如一潭清泉,不含一点杂质,直要渗入灵魂的最深处;五官虽只是孩单模样,但眉、眼、口、鼻却无一不是经老天厚爱jīng雕细刻而出。
小小年纪,天资的秀丽,绝色已可隐见。
云岫出一个人漫步走进大厅,就如一朵出岫的白云缓缓飘落凡间。
霎时,风云厅里全体老少,都不由心跳慢了半拍。这真的还是人吗?不会是谪落凡间的仙子,不,是仙童吧?
「晚辈云岫出拜见城主。」薄薄的唇形轻启,低柔的声音如同林中流淌而出的溪流。
「家父听闻静姨去世的消息悲痛yù绝,重病在chuáng不能前来,特遣岫出前来接静姨和弟弟回家。还望城主成全。」
风仲言定了一下神,冷冷地打量着对面的云岫出。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面对大厅里几十个存心刁难的大人。
不,应该说是杀气震天的煞星。
却没有一丝畏惧。不卑不亢,表qíng既有几分哀伤又不过分夸张,分寸尺度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是真qíng还是做戏?
如果是做戏,那岂不太可怕了?
「你静姨是什么时候离开无双堡的?」
「是腊月二十。」
「云浩然在哪儿,他为什么不派人护送?」风仲言用冷得如冰样的声音责问道。
「回城主,这事要怪岫出大意了。因为当时父亲远在京都,堡里人手不太够,静姨又急着要回去过年,她说城主一定会派人去半路接她,因此我便只派了四个铁卫和两个丫鬟婆子护送她们母子。还吩咐说弟弟年幼,要他们一路上别赶慢慢走。半月前,有人在嘉州城外七十里的林子里,发现了四个护姨和下人们的尸体,我们才知道出事了。」
「哦?他们死于什么?」
「一刀毙命,尸体运回后父亲找武当叶真人看过。叶真人说凶手有意隐藏了刀法,不过他倒看出了一些东洋一刀流刀法的痕迹。」
「云浩然大过年的跑到京都去gān什么?」
这话问得近乎无礼,不过云岫出丝毫没有动气。
他淡淡地看了风仲言一眼,继续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因为岫出已满十岁,母亲想让我去京都读太学。静姨说银雪城与主管太学的张尚书一向颇有联系,这事儿跟他一说准成,就写了封信,催着父亲趁着过年去了。」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存心找茬的一gān人等无从挑剔。
再加上云岫出由始至终宛若处子,诚诚恳恳的仪态,倒让大多数人觉得冤枉了无双堡似的。
惟有风星野,从云岫出自大哥出现让他稍稍愣了一下后,随即想起当年小姑离开时对他说的话。小姑要给他介绍的伙伴一定就是指他吧,这样的少年分享了多少小姑的关心、爱、而这些自己却永远也感受不到了……
想起这些,风星野内心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相信云岫出。
他用冰冷、愤恨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云岫出,以他近乎野shòu般敏感的直觉察觉到——云岫出是在做戏!
然而云岫出堪称完美的演技没有让他找到任何破绽。
看着大厅里的形势在云岫出的引导下,慢慢向着有利于无双堡的方向发展,风星野忍住内心的急灼,继续冷静地观察。他相信、只要他盯住云岫出,总可以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想到有一天他能撕开包裹在云岫出身上那层近似圣徒的表皮,露出他污秽的本来面目,风星野感到全身滑过一阵血腥的快意。
「既然如此,你休息两天就回去吧,你静姨生前最受家母的宠爱,我想她会很愿意永远陪着她母亲的。至于恋雪,他所受刺激过大,现在不宜移动,就留在银雪城吧!」
风仲言最后一语下了结论。
云岫出显得很为难,他稍稍皱了一下细致的秀眉,很快又舒展开来,躬身说道:
「那么,能不能让我先见一见弟弟?弟弟一向和我最亲密了。」
风仲言想了一下,转头向风星野示意,去把恋雪抱来。
风星野从父亲身旁的yīn影里走出来。第一次显露身形,他依然冷冷地瞟着云岫出,然后像一股寒流从云岫出身边刮过,几乎要将整个大厅都冻结成冰。
怎么,就是他吗?
那个藏在yīn影中,却一直不依不饶想要将自己she穿的目光的主人?那个从一进来,就让自己无时不感觉芒刺在背的人?
看来他还并不相信我哦,要不要再给他来点猛药呢?
看着风星野的背影,云岫出的嘴角滑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哼,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本来我还以为会很枯燥呢,银雪城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三岁的云恋雪当时的状况并不好。
回到银雪城后,他不言不语,神qíng呆滞,每日只蜷成一团地缩在屋角,也不理会任何人。
风神医说是惊吓过度,只能慢慢调养。
这几日,风星野的母亲和二婶都一心系在了云恋雪身上。每日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一心只想抚慰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孤儿
可惜云恋雪对这些都毫无感觉,他好似已和外界完全隔绝,听不见也看不见。短短几日,一个原本白白胖胖的孩子就变得又苍白又瘦弱,让怜惜他的几个妈妈级人物揪心不已。
风星野走进云恋雪住的梅院,看见二婶正拿着药碗在摇头叹气,「怎么了,二婶,恋雪又不吃药吗?」
「是呀,怎么说他都好像没有在听,我又不能硬灌。风神医说,再不好好吃药,对身体就会有损伤了。」
风星野想了一下,「我倒有个主意。无双堡来的那小子不是想把恋雪带走吗,父亲又不好明说不准,我先把恋雪带过去,等过一柱香的功夫,您再让小厮把药送来……哼,我看你怎么办……」
「这,能行吗?城主不会真的让他把恋雪接走吧?」
「放心,二婶,绝不可能。」
风星野说完转身进了房间,从chuáng角将蜷成一团的云恋雪小心抱在怀里,提气,窜出,几个飞跃就回到了风云厅,直接把人放在了父亲膝上。转身,盯着云岫出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你看见了,你弟弟从我们发现他就成了这样,他根本没办法跟你回无双堡,再说我也不会准他去无双堡。」
「少城主好大的火气,不过请你弄清楚,我们无双堡也是受害者。今后无论我弟弟住在哪里,至少我要保证他能健康成长。」云岫出也不再示弱,言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哦?」风星野等的就是这句话,「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他健康成长?」
云岫出不说话,目光平和地注视着风星野,良久,倏地一笑。
他的笑容皎若明月,灿若星翰。淡淡的红唇上漾起涟漪般的笑容,如同月夜下悄然绽放的那支雪白的梅花,璀璨,神秘,夺人心魄。大厅里一片寂静,甚至没有了呼吸。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云岫出回过头来,用低沉却充满磁xing的嗓音温柔地不断唤道:「恋雪,恋雪,快到岫哥哥这里来……」
就像魔法一般,云恋雪在云岫出的呼唤下,慢慢抬起了头。
他长时间不眨眼地看着云岫出,然后慢慢伸出手,慢慢向云岫出走去,偎进他怀里。
云岫出温柔地把云恋雪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然后继续用那种低沉而带有磁xing的嗓音哼起了一支小调……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语调……
风星野听出了这是小姑生前最喜欢哼的一支歌。小时候自己顽皮不睡觉时,小姑也哼过这支歌来哄自己安眠,泪水慢慢浸入了风星野的眼睛。
云岫出不停地哼着,哼着……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来打断他,大家就这样满怀心事地站在原地听着,听着……
歌声中,云恋雪慢慢慢慢放松了四肢,放软了躯体。他睁大了双眼看着云岫出,一眨也不眨……然后,他大喊了一声:「岫哥哥!」接着嚎啕大哭……
云岫出轻轻地拍着恋雪的背脊,嘴里呢喃着:「没事了,没事了,恋雪宝贝,有岫哥哥在这里呢。别怕别怕,岫哥哥永远也不离开恋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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