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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霜河_箫楼【完结】(120)

  见薛蘅眼神中还有浓烈的怀疑,她举起右手,赌咒道:“如果我说假话,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

  薛忱皱了一下眉头,道:“公主,裴姑娘,麻烦你们先回去。”

  待三人出了房,薛忱将门关上,回到chuáng边,见薛蘅还在竭力地睁着双眼,他心中一痛,低下头,轻声道:“三妹,明远真的没有死,只是他也伤得比较重,挪动不得,待你伤好了或者他的伤势好一些,你们就能见面。”

  “二……哥,抬……我去……见他……”薛蘅竭尽全力,断断续续地吐出这几个字。

  薛忱一下子怒了,发火道:“你有严重的内伤,根本不能移动!你如果想变成一个废人,一辈子都瘫在chuáng上,那我现在就让人抬你去见他!”说着气冲冲地转过头去。

  薛蘅望着他的侧影,声音微弱,央求道:“二……哥,你……不要……骗我……”

  薛忱沉默了一会,又转过头来,叹了口气,目光柔软地看着她,“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们现在在燕云关。你们那日受伤倒地,昏了过去,小柱子带着剩下的骁卫军拼死护着你们。丹军正想发动最后攻击的时候,孙将军带着宁朔军终于赶到了。丹军本就死伤惨重,他们后方的粮糙又被我们劫了,库莫奚人和赫兰人为了争粮糙,打得不可开jiāo,那个离苏王子一气之下带着部下回到了库莫奚。丹王粮糙不继,又失了帮手,权衡之下,只得撤军。你昏迷了半个月,这半个月,裴将军已经带着大军,将丹军赶回了萨努河,今天刚传了捷报回来。”

  他看着薛蘅,目光温柔,轻声道:“三妹,因为你和明远守住了左家堡,以三万人牵制住了丹军主力二十万人,我们才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这是这些年来,我朝与丹国作战,战争结束得最快的一次。现在北境十府,无数百姓都在为你们烧香祈福,你要快快的好起来,这样才能见到明远。”

  薛蘅一颗紧揪着的心,这才悠悠地着了地。她微弱地扯动嘴角,向薛忱笑了一笑,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薛忱默默地看着她,许久,chuī灭chuáng边的蜡烛,推动轮椅,出了房门。

  出了院子,柔嘉正站在树下,低声饮泣。裴红菱抱着她的双肩,不停柔声劝慰。

  薛忱摇动轮椅到她们面前,轻声道:“嘘,别让三妹听到。”

  柔嘉忙止了哭泣,她愣了片刻,忽然蹲下身来,揪住薛忱的衣袖,泪痕满面地看着他,“薛神医,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薛忱沉默了一会,道:“他内息脉搏全无,只有心口处还隐约有一点温度。若非这点体温……”

  柔嘉一听,眼泪又簌簌而落,怕惊到薛蘅,她死死地捂住嘴唇,发足狂奔。

  城楼方向传来凄清的梆鼓之声,在燕云关的上空幽幽回响。裴红菱怔然地听着,忽拭去眼角的泪水,指着夜空,发狠道:“阎王爷,你若是敢收谢朗,我就闯到阎罗殿,拔了你的胡子!”

  这日下午,风乍起,眼见着会有一场大雨。

  裴红菱刚帮薛蘅换了件gān净衣裳,想起还晒在大院里的糙药,“唉哟”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待她的脚步声听不见了,薛蘅慢慢地下了chuáng。她忍着右腹处的疼痛,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夏日bào雨前的风,cháo湿得象粘在了身上。薛蘅目光掠过乌云密布的天际,忽然想起昏迷之前最后一眼中的谢朗:他倒在血泊之中,看着她,咧开嘴笑了一笑,然而那笑容,象烈日被乌云遮住了,逐渐地失去了璀灿的光芒,最后只余一抹惨淡的苍白。

  风chuī动满院的树木,掩盖了她的脚步声。

  柔嘉在药炉边轻颦黛眉,托腮而坐。抱琴看了看药罐,见药还要一会儿才好,回头道:“公主,我来看着就好,您先回去歇着……”

  她看清柔嘉面上神qíng,唤道:“公主?”

  柔嘉还在沉思之中,抱琴推了推她,她才恍恍然抬起头,“啊?”

  “公主,您还是看开些吧。再说,您这样担忧着,谢将军也不能醒过来。连……”抱琴黯然长叹,“连薛神医都放弃了,若不是谢将军心口处还有一点点温度,只怕这刻已经……”

  柔嘉喃喃道:“明远哥哥会没事的,他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不会象元贞哥哥那样,一定不会的。”

  “三妹!”门外传来薛忱的惊呼声,柔嘉与抱琴猛然一惊,急忙跑了出去。

  廊下,薛蘅正无力地倚着窗户,看着薛忱,轻声道:“二哥,带我去见他……”

  柔嘉心中百转千回,终于走上前,扶着薛蘅的手臂,轻轻道:“薛先生,我带您去见他。”

  窗外石榴盛开,翠绿的枝条、火红的花,生机盎然,喧闹无比。

  然而屋中的那个人却感受不到这份生机。他躺在那儿,似是在冰窟中沉睡了上千年,纵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他也不会醒来。

  薛蘅全身一震,慢慢地向他走去。她一步一挪,走到chuáng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薛忱正想着如何相劝,却见薛蘅只是静静地坐在chuáng边,身躯未动丝毫,脸上也不见悲痛的神色。他凝目一看,惊道:“三妹,不可!”忽又赶紧停住了话语。

  抱琴此时也已看出来了,薛蘅正握着谢朗的手,手心相合,显然正沿着手三阳经向他体内传入真气。她身子刚有复原迹象,便这般给谢朗运气疗伤,只怕会损耗真元、落下病根。可此时又万万惊扰不得,抱琴只得拉了拉柔嘉的衣袖,止住了她的话语。

  屋内的香燃到尽头,薛蘅吐出一口浊气,一下子靠上chuáng柱,大汗淋漓。薛忱正要为她探脉,她忽虚弱地说道:“二哥,从今天起,我就在这里养伤。”

  薛忱明白了她的意思,忙道:“三妹,明远伤得这么重,他自身的内息已无,你这般为他输入真气疗伤,也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让你……”

  薛蘅抬起头来,道:“二哥,你已想尽了办法,是不是?既然药石一途你已尽了全力,那我就试试以内力疗伤吧。”

  “可他确实已经……”

  薛蘅望着谢朗毫无生气的脸,打断了薛忱的话:“他会醒来的。”她顿了顿,又用温柔而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道:“他一定会醒来的。”

  “怎么样?”见裴红菱端着药汤出来,柔嘉忙迎上去问道。

  裴红菱面色黯然地摇了摇头,“还是药石难进。”她将冷了的药汤倒入沟中,回身拉住柔嘉,劝道:“你还是别进去了,看着谢朗那样子,徒然伤心。再说薛先生连日运功为谢朗疗伤,她现在很虚弱,受不得一点惊扰。”

  柔嘉轻声道:“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看一看。”

  屋内,薛忱收了银针,又替薛蘅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道:“三妹,只能慢慢来,他的心脉极其微弱,猛然刺激他的内息运转,只怕反而会误事。”

  薛蘅点了点头,道:“只要心脉还在跳动,就一定有办法。”

  薛忱心疼地看着她,她却仍然凝望着chuáng上的谢朗。屋外的裴红菱和柔嘉,看着薛忱和谢朗,各自心cháo翻涌、思绪纷纭。

  不知过了多久,薛蘅挣扎着站起,刚提步,腿一软,跌坐在chuáng前的踏板上。裴红菱忙跑进来将她扶起。薛忱探了她的脉博,知道她只是一时真气枯竭,并无大碍。但这样下去,如果谢朗再不醒来,只怕她也要累倒。

  薛忱心中暗叹一声,眸光微闪,缓缓地问道:“三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明远再也醒不来了……你怎么办?”

  薛蘅没有回答,她无言地握紧了谢朗的手,温柔地凝视着他毫无生气的脸。

  ——明远,醒来,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明远,是你要我不要死,你又怎能死?

  ——臭小子,快醒来!

  薛忱看着薛蘅的眼神,心中一痛,脱口道:“好!三妹,我们就和阎王爷斗上一斗,若夺不回谢朗这条命,我这个大夫也不用再当了!”

  一一一、百劫执手仍相待

  战后的燕云关,仿佛一叶扁舟冲过了惊涛骇làng,虽然破损不堪,却终于到达了可以休憩的港湾。

  燕云关的百姓,更象有着顽qiáng意志力的渔夫。战乱起时,他们相携着南下逃难,待战事平定,他们又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四面八方赶回了自己的家。尽管他们那几间残破的土房子,可能已在这次战事中变得更加残破,甚至已变成一片颓垣败瓦。

  虽然失去了亲人,虽然“家”已濒于破碎,他们仍然怀着微薄的希望,继续在这块世代居住着的土地上坚qiáng地生活下去。

  一次又一次的殷丹之战,他们都这样顽qiáng地活了下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然而这一次,又稍有不同。

  没有哪一次的殷丹之战,能结束得这么快。胜利来得这么快,令听到消息的人们起始都不敢相信,直到平王派出持有胜利节符的使者,骑着骏马一路南奔,人们才抱头痛哭、喜极而泣。

  三万骁卫军,重创近二十万丹军。他们在左家堡坚守了十天,令殷军主部抓住了战机,最终获得了决定xing的胜利,并让殷军以最小的伤亡,结束了这场战争。

  燕云关的百姓回到家中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家中cha了三炷香。他们在香前祈祷,求菩萨保佑那位青年将军,能吉人天相,早日醒过来。他们也为死去的骁卫军将士们祈福,希望英烈们能升入西天极乐世界,灵魂得以安息。

  平王看完景安帝在军qíng折子上嘉许的批复时,恰好听到靖边楼外传来一缕歌声。

  他听了一阵,问道:“谁人在唱?歌声这般苍凉?”

  徐烈的伤已经大好,他出去问了问,回转来,道:“是尚氏族人,他们正在唱传统的祭天之曲,为小谢祈福。”

  平王双眸一黯。一个多月前,尽管战争的yīn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那时,他的身边有陆元贞、有谢朗、有徐烈。而现在,只有仍然脸色苍白的徐烈在陪伴着自己。

  他暗叹一声,道:“尚氏族人,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小谢当初收了一百二十三人,阵亡五十一人,余下的七十二人我都已安排入了册,进了骁卫军。让唐俨暂时先统领骁卫军,待小谢……”徐烈心中难受,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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