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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_箫楼【完结】(118)

  他抬起头来,正待高呼,却见禅房之内,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于桌前,静静的看着他。

  清南君一个寒噤,心中一沉,不再挣扎,躺回榻上,叹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萧慎思站起身来,走到榻前,凝望清南君愤愤面容,暗叹一声,缓缓地跪了下来。

  清南君愤恨难平,还有一丝羞恼,怒道:“你不用跪朕,你怎能这般待朕!”

  萧慎思心中难过,轻声道:“陛下,冒犯您实属无奈,请您眷顾众生安宁,退兵吧!”

  “休想!”清南君俊脸闪过一抹狠辣之色:“现在是千载难逢统一三国的机会,你叫朕这样放弃,朕怎么甘心!你怎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朕,你还有何颜面来见朕!”

  萧慎思低下头去,沉默片刻,忽唤道:“小墨!”

  清南君听他这声呼唤,竟似与两个月前呼唤自己‘小墨’时颇为不同,呼唤声中仿佛凝聚了过往的岁月,曾经的亲qíng。他闭上眼来,颤声道:“原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萧慎思站起来,扶起清南君,让他依在自己身前,轻声道:“小墨,你总是说小时候我如何待你好,我恢复记忆后才知,小时候你是如何乖巧,总是跟着我,一切都听我的,不管我带你去做什么,你都是那么听话。小墨,是哥哥对不起你!”

  清南君自登基为帝以来,忙于政事和战争,将那道幼年的伤痕慢慢藏了起来。此刻听萧慎思这样说,才发觉这道伤痕是如此之深,失去亲人的痛苦、对亲qíng的渴望仍是如此qiáng烈,再大的权势、再长的岁月都无法忘却。

  萧慎思感觉到他的身躯在轻轻颤栗,叹道:“小墨,你小时候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喜欢那些小动物,有一次我给你捉来的一只小鸟死了,你哭了整整一天。你的本xing就象母妃一样纯善,只是后来的遭遇让你的心灵变得坚硬而已。”

  “小墨,你就想想深受战争之苦的那些百姓吧,仁州那边战事二弟三妹已经赶过去化解了。你很难坐收渔翁之利的,纵是攻破纪州防线,越过边境,到达仁州,也很难一举歼灭天燕两国军队,到时陷入三国混战,又将要死多少人,一旦引起三国内政不稳,那时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啊!”

  清南君默默不语,半晌后问道:“你找到小丫头了,她可好?”

  “好,她也请我转告于你,她说你是个好人,也是个明白人,必能不为一时的利益所蔽,做出正确的决断的。”

  “小墨,母亲现在在纪州,她也请我来恳求你,父王母妃都是爱民如子,心地善良之人,请你不要再造下杀孽,不要再轻兴兵事。”

  清南君默默地听着,心中巨làng翻涌,终开口道:“既然你已识破我的布局,仁州那边天燕两军也很难再斗成两败俱伤,我既捡不到这现成的便宜,退兵便是。”

  萧慎思心中一喜,跪于榻前,道:“多谢陛下!”

  清南君睁开眼来,盯着萧慎思看了一会,冷冷道:“那就烦请萧大将军将朕给放了吧!”

  萧慎思慢慢抬起头来,直视清南君道:“陛下,实在对您不住,还得烦请您去一趟仁州才行。”

  清南君大怒:“你这是何意思?怕我反悔么?!”

  萧慎思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靳然在寺外等得十分焦急,山下jīng兵不断被调了上来,将小小的山头挤得水泄不通,他却不敢轻易发动进攻,毕竟皇帝在他们手上,稍有差池可就是灭族大祸。

  寺门‘吱呀’开启,一名僧侣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沉声道:“靳司尉,陛下让你将燕九天和公孙一家送过来。”说着递过清南君身上玉佩。

  靳然心头一跳,隐隐想起那蒙面人是谁,稍稍安定,知陛下xing命应当无恙,忙命人下山将燕九天等人押了上来。

  燕九天那日带着公孙一家下得星池峰,日夜兼程,赶往燕国,却在经过王都时被靳然拦住,由于公孙影一家曾在靳然府中住过一段时日,关系甚为融洽,见靳然前来,忙与他行礼叙别。

  靳然却说想请四人吃上一顿别离宴,四人不好拒绝,只得随他进了府中,燕九天见他目光似是有些闪烁……他自恃自己不惧迷药毒药,并不害怕,只是留意察探饮食,发现并未下药,还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谁知食到半途,靳然接到下人禀报说府中后院出了点事,匆匆离开。他刚一离开,花厅内机关发动,四面铁板将花厅团团罩住,以燕九天之能都无法破壁而出,被困在里面长达数日。

  直至四人都饥饿至奄奄一息,靳然方带着几百名侍卫将机关开启,擒下四人。燕九天虽武功高qiáng,但连日来滴水未进,又要救治先行昏厥的公孙怀玉及盛竹卿,真气耗尽,抵上数十招,毙得十数人终被擒获。

  待得清南君返回王都,萧慎思与他作别时,燕九天四人早已被截住经脉,点住xué道,关于大牢之中。

  燕九天等人被押上山来,不知所为何事,公孙怀玉见得靳然,更是板起脸来,鼻中轻哼,讥道:“靳军师,靳小人,似你这等为人,怎还有颜面来拜佛礼禅啊!”

  靳然听她娇骂,也不生气,道:“公孙姑娘,公孙小姐,我靳然就是因为来了这处拜佛礼禅,所以才良心发现,现在要放姑娘自由啊!”

  公孙怀玉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立于寺门口的僧侣装扮之人走了过来,行礼道:“燕谷主,请入寺说话!”

  靳然再等得一阵,寺内之人鱼贯而出,燕九天xué道经脉得解,意气风发,按住清南君背心要xué,步出寺门,朗笑道:“靳然小贼,你家主子在此,叫你手下都退下去吧。”

  靳然望向清南君,清南君闭上眼来,轻轻点了点头,靳然忙命众将士退去,这时,萧慎思方缓缓步出寺来。

  靳然上前施礼道:“萧将军,还请你放了陛下,毕竟你们是亲人啊。”

  萧慎思默然片刻,接过有阳手中长剑,缓缓走向清南君。

  清南君看着他bī近自己,冷冷道:“朕已应允你撤军,又已放了燕谷主,你还待怎样?”

  萧慎思跪于他面前,将长剑捧于手心,低声道:“陛下,是我冒犯了您,您现在可以杀了我。”

  血衣卫们大惊,踏步上前,急道:“将军,万万不可!”

  清南君却不接剑,冷声道:“你这是何意思?”

  “陛下,在仁州战事未曾化解之前,我不能放了您,我已和燕谷主说好,由他来保护陛下赶往仁州,一切纷乱平定之后,也由他来保护陛下回到王都。他是燕皇的父亲,天朝皇帝的外祖父,定可保得陛下周全。”

  “陛下,为何一定要您前去仁州,我有我的想法和期望,只望陛下在仁州所见所闻,能够打动陛下,日后做出正确决断。”

  “陛下此刻便可杀了我,我有一半是青国人,此次有悖臣伦,挟持陛下,其罪当诛。陛下父母于我有恩,陛下于我有义,我忘恩负义,更是无颜活在这世上。陛下,你杀了我吧!”萧慎思说下这番话来,心中难过,但话语仍是无比坚定。

  血衣卫们齐声唤道:“大哥!”

  公孙怀玉也急道:“萧大哥,这可不行!”

  萧慎思并不抬头,厉声道:“血衣卫们听着,我今日是甘愿死在陛下面前,你们不得为难陛下,我死之后,有阳做主,用兵符调纪州三万人马回援仁州,以防那边局势恶化,天燕两军混战,待那处战局解后再和燕谷主护送陛下回王都。这是军令,不得违抗!”

  寺前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只听到山风劲chuī,落叶起舞。

  清南君面无表qíng,缓缓取过萧慎思手中长剑,剑尖抵住他的胸膛,闭上双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血衣卫们早已知萧慎思与清南君之间纠缠往事,也明了萧慎思的决心,素知他为人xingqíng,无从再劝,个个痛苦的闭上眼来,扭过头去。

  燕九天心中暗叹,却也不出言阻止,只是按住清南君背心xué道,以防青军发动突袭。

  公孙怀玉一时看看萧慎思,一时看看清南君,终忍不住哽咽道:“萧大哥,你若是走了,洛儿怎么办?”

  萧慎思心中剧痛,临别时清洛那轻柔的笑容浮现脑海,那般难舍难离。他闭上双眼,良久方轻声道:“怀玉,他日你若是见到三妹,请帮我转告于她,是大哥对不起她,要她把我忘了吧。”顿了顿又道:“另请你转告我二弟,三妹就托付给他了。”

  清南君面上闪过嫉恨之色,想起功败垂成,想起威严无存,想起幼年之苦,想起求之不得,愤恨jiāo加,脑内一片迷糊,咬咬牙,手中长剑终缓缓刺了下去。

  剑刃缓缓透入肌肤的声音微不可闻,如同丝帛轻裂,鲜血绵绵沁出,在清南君眼前明明晃晃,如一朵朵盛开的陌桑花,红得眩目,艳得惊心。

  “哥哥,我要那朵陌桑花,最上面最大的那一朵。”

  “好的,小墨,我帮你去摘。”

  “可这树太高了,哥哥,你上不上得去啊?”

  “哥哥试试,小墨想要的花,怎都要帮你摘下来啊。”

  “哥哥你小心些。”

  “哥哥,你摔着了,你这里出血了,都是小墨不好,哥哥,对不起!”

  “小墨别哭,快别让父王听到了,这一点点血,不怕的,你看,擦掉就好了!”

  “不是的,还在流啊,这血怎么止不住啊,哥哥,你会不会死啊?你不要死啊,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小墨啊,哥哥!”

  清南君身形摇晃,头晕目眩,手中长剑缓缓松开,倒退两步,望着捂住胸口慢慢倒下去的萧慎思,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众人齐声惊呼,围了过来,有阳等人抱住倒落于地的萧慎思,泣道:“将军!”

  燕九天轻叹一声,右手控住清南君,左手拂上萧慎思胸口,汩汩而出的鲜血逐渐止住,但萧慎思已昏迷过去,任凭众人如何呼唤,都没有回应。

  公孙怀玉立于一旁,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心中忽然一痛,这一刻竟然想到:果然,萧大哥,你心中从来没有我的位置,哪怕一丁点都没有,你只有你的三妹,只有你的二弟,只有你的大义,我就在你身边,你临死前都不曾看我一眼,不曾挂念于我,你竟从来未曾放我在心上。她闭上双眼,慢慢落下泪来,只是这泪,是为萧慎思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她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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