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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_箫楼【完结】(13)

  林归远仍未回过神来。清洛细看了一下自己与他隔得如此之近,回过神来,不禁大羞,急切下将林归远往外一推。林归远猝不及防,猛往后跌去,下意识两手用力去撑船舷,清洛见他往后猛跌,觉得不妥,忙又起身去拉他,一来一去,小船哪经得起几股力道同时摇晃,顿时翻了过来,两个齐齐掉入水中。

  幸好那小船停在芦苇丛中,此处水只齐腰深,两人无比láng狈的爬上岸来,清洛远远的坐在岸边,看也不敢看林归远一眼。

  林归远见清洛不理他,索xing躺了下来,状极潇洒的将手枕在脑后,望着天空,悠悠的道:“唉,今早起的卦可真准啊,叫我远离有水之地,实是不听卦象言,吃亏在眼前啊!“

  清洛见他浑身湿透,头上有伤,却还在胡说八道,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归远拍掌而起,道:“好了好了,总算笑了。”

  清洛这时方知他是故意在排解自己的忧愁,心下感动,但转眼想起刚才尴尬的qíng景,不由脸又是一红,只是此时下身衣裳尽湿,不好回军营,只得默不作声。

  林归远见她沉默,一时也无话说,秋天慡朗的阳光照she在水面上,波光随着轻轻摇dàng的水làng一闪一闪,映得清洛的小脸明明暗暗,林归远一时竟瞧呆了。

  清洛想了一番心事,猛然记起一件事来,从怀中掏出雪儿,向林归远道:“林军医,麻烦你帮我瞧一瞧它。”

  林归远清醒过来,“哦”的一声,双手接过了雪儿,翻了翻雪儿的眼皮,又将耳朵放在雪儿的肚腹上听了一听,惊异的道:“咦?这可真是罕见。”

  又问清洛:“它是你养的么?是不是吃了什么奇特的东西?”

  清洛道:“它是由我自小养大的,叫雪儿,在一个熔dòng里喝了一点五色水就一直昏迷不醒了。”她将在熔dòng中所见所闻一一述来,只是略去了那熔dòng是在靖南山流光塔下以及那顶悬珍珠的石室的事qíng,因为她心内总觉得那处所在和义母所说菁菁公主有莫大的关系,自是不宜告诉外人。

  林归远听得她也饮了那五色水,面容一肃,抓起清洛的手腕,搭起脉来。

  清洛见他面容严肃,一时心内忐忑,不敢出声。

  林归远半晌方将手放下,皱起眉头深思着,似是有一个极大的难题在困扰着他。

  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服过什么极热xing的东西?”

  清洛想了一下,道:“好象没有哦。”又问:“林军医,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归远道:“照你所述,你们服用的那五色水是五色钟rǔ水,普通的钟rǔ石水并不会对人体造成影响,但五色钟rǔ水是至寒至凉之物,虽然对习武之人有莫大好处,但必须以极热xing极霸道的药物相配才能起到效果,不然就会象雪儿现在这样一直昏睡不醒。只是你既然未服过至热至霸道的药物,怎么能够中和五色钟rǔ水,很快醒过来呢?刚才我观你心内尚有寒意未曾消去,想是寒气积于此地,只怕以后发作会忧及xing命,需得寻到相应药物化解才是。”

  清洛虽担心亲人,对自身的生死却不是太在意,笑了一笑,站起身来,道:“生死有命,既然已经饮过五色水了,想也无益,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只是雪儿,要劳烦林神医费心了。”

  林归远不意她小小年纪,竟能如此看淡自身,暗暗佩服,也站起来,作揖道:“林某自当尽力,李公子的臂伤尚需换药针灸,请。”

  两人一前一后向军营走去。

  李清洛在林归远的带领下绕开萧慎思的主帐,进入林归远的帐篷。不死不活两个药僮正一个在煎药,一个在给几个伤兵换药。见两人湿漉漉的进来,对望一眼,眼中尽是取笑之意。个头稍高的一个笑道:“公子,你们是不是摸鱼去了?”

  另一个接道:“太好了,这军营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公子摸的鱼在哪里,也让我们打打牙祭才是。只是公子怎么被鱼给咬了呢?”

  林归远笑骂一声:“真是惯坏了你们啦。”

  不一会儿功夫,那几个伤兵换好了药。林归远使了一下眼色,不死不活将伤兵们弄了出去。林归远打开药箱,将清洛的衣袖高高捋起,替她换好药包扎好,又在几处xué位扎上银针。又替昏迷的雪儿灌下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肚腹处cha上银针。这一连串动作下来,真是令人眼花缭乱。

  清洛不觉赞道:“林军医,你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了得。”

  林归远笑了一笑:“你倒是猜猜,我为何要学医?”

  清洛想了一下:“因为你有一颗仁爱之心,想济世为民?”

  林归远大笑:“哈哈,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好呢。我呀,只是小时候一心想离家出走,但想到离家之后没有银两可怎么过活,得有一技之长才行,想来想去觉得学医最好,学好了医术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过得很潇洒呢。”

  清洛不禁也笑起来。

  林归远忽然向她挤挤眼:“李兄弟,刚才不死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这军营里的饭菜真是要淡出鸟来,你生长在这涞水河边,不如我们下午去摸几条鱼来,要不就上山打点野味,改善改善伙食,可好?”

  清洛自从离家后,尚未进过饮食,闻言意动,又想到大军只怕还要几日才会与燕军决战,终究是少年心xing,便欣然答应。

  林归远又嘱咐道:“咱们自己去,可别告诉那死脑筋的萧慎思。”

  清洛只是笑着,抿嘴不答。

  糙糙的吃过中饭后,李清洛便与林归远偷偷出了营门,两人溜到离军营较远的一处河滩,施展浑身解数,至huáng昏时分,总算是收获颇丰。这其中细节自不必详述。清洛虽有离乱之痛,但知多想无益,加上少年心xing贪玩,又觉在两军对阵之时,几十万人马的眼皮底下摸鱼,真是痛快又刺激。

  而林归远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眼里心里切切皆是李清洛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看她似自家小妹,又如天上的jīng灵,明知她是女扮男装,却不去揭破,只觉若能一辈子和李“兄弟”在这涞水河边摸鱼该有多好,几十万大军、迫在眉睫的决战在他心中竟似不值一提,只有眼前这个jīng灵似的可人儿才是他的全部。

  趁着天刚刚黑,两人悄悄的叫上不死不活,拿上油盐等物,偷偷的溜出军营,转到离军营约几百步的一处避风的土堆后面,由于没有锅碗,四人最后决定将鱼烧烤来吃。

  不死不活拾来gān柴,架起火堆,林归远清去鱼的内脏,抹上油盐,上架烧烤,清洛yù待帮忙,林归远便推说她右手有伤,不宜劳作。

  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烤鱼的香气,四人不由暗自咽着口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约而同的四只手齐齐地伸向架上的鱼,终究是林归远手快,一把将穿鱼的铁条抢过来,闻了一下,叹道:“啊,真香!”伸到清洛面前,让她先吃,不死不活自是笑着不依。

  林归远又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来,不死不活惊喜道:“公子,你什么时候藏了酒啊?”

  林归远拨开壶塞凌空而倒,饮了一口酒,摇头吟道:“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啊。”

  清洛见他发起痴狂,好笑中又觉有些亲切。

  不死不活两僮子对望一眼,扑身而上,按住林归远,三人嬉闹在一起,抢起酒来。

  清洛见他主仆三人qíng谊深厚,想起幼弟小康来,要是他此刻能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不由暗自神伤。

  林归远笑闹中偷眼见清洛伤心,忙将酒壶让给不死不活,喘着气爬过来,抢过清洛手中的烤鱼,吃了一口,得意赞道:“想不到我医术了得,烤出的鱼也是美味无比啊!”

  清洛斜他一眼,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不觉得害羞。”

  又道:“你们主仆真是让人羡慕,到底哪个是不死,哪个是不活啊?”

  林归远道:“高的是不死,略矮一些的是不活。李兄弟,你见我三人此刻开心无比,其实谁都有谁的伤心事。”清洛瞪着一双大眼只是望着他,并不说话。

  “不死是我离家的第二年收下来的,那时是冬天,大雪纷飞,他倒在路边,眼见是只有一口气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他家中本是诗书世家,却被贪官看上他家田宅,将他父亲诬陷入狱,入狱后又使毒计害死,尸骨都不还给家人。不死家人人丁单薄,他和他娘yù上京告状,又被那贪官派出的杀手追杀,仅他一人得以逃脱,他一腔悲愤,病倒在路边,如果不是我恰好路过,早已成了冤死之魂。”

  林归远续道:“不活则是我前年在朔州战事中救过来的,只知他父母兄长皆在战事中撒手而去,待他去投靠亲戚时,又遭亲戚赶了出来,实在走投无路,便只好去战场上找死尸身上的gān粮吃,不料被重伤未死的燕兵砍了一刀。直到萧将军派去的士兵清扫战场,才把他给捡了回来,他年纪小,不能参军,我便让他留在了我的身边。你别看他们小小年纪,却都是可怜人呢。”

  清洛见他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便问道:“那林军医你呢?你也有伤心的往事么?”

  林归远并不回答,眼神望向远方,脸上浮现一丝惆怅之色。

  清洛知他必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心下感伤,想起陆先生教的一首词,低声吟唱起来。

  “江头又见新秋,几多愁?

  塞糙连天何处是神州?

  英雄恨,古今泪,水东流。

  唯有渔竿明月上瓜洲”

  清洛低低唱来,林归远遥望远方,不死不活二人也静静的听着,只觉清洛歌声中有着一股化不开的别恨离愁。终于,林归远眼中的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待得清洛最后一个余音袅袅散去,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好一句英雄恨,古今泪,水东流!”一群人走了过来。

  十二、坐看塞北战未休

  来者正是萧慎思和一众血衣亲卫。

  萧慎思大步走过来,在林归远肩上一拍,又顺手抢去他手中的烤鱼,在清洛和林归远之间坐了下来,尝了一口烤鱼,赞道:“归远,手艺确实不错嘛。”这边厢林归远早已转头悄悄的拭去了泪水。

  林归远没好气的道:“真有你的,不知道你那鼻子是什么东西做的,好不容易躲着你打顿牙祭,也被你给找到了。”说着摇摇手中的酒葫芦,得意的笑道:“不过这个可就没你的份了,除非你这主帅想挨军棍,我可得浮一大白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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