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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_柳寄江【完结+番外】(45)

  “这的确大不合常理。”卫青想了想,叹道,“若是当年飞月公主真的追杀陈阿娇成功,如今我们何苦这么被动。对了,姐姐,皇上回宫也有些日子,可曾去过长门宫?”

  卫子夫缓缓摇头。

  “那么,既然皇上对她没兴趣,我们应当不用担忧了吧。”卫青有些意外,却也安慰些。

  “青弟你错了。”卫子夫却道,神qíng凝重,“我们的皇上,你还不知道。他一向不碰没有把握的东西。这些日子,他在冷眼旁观,看长门宫两个女子的行事。若是有一日他看明白了,或许就此摞下,或许重予恩宠。这恩宠一予,定是势头直bī我们卫家啊。”

  “那……”卫青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自建元年间开始,他的这个姐姐伴在皇上身边已经十余年,陪着皇上度过最失意的时期,论对皇上的了解,他相信,自己是比不上自己的姐姐的。

  “青弟,你曾见过陈阿娇么?”

  “建元年间远远的见过一次。那时候皇后宫车经过建章宫……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罢了。”虽然有着一张绝色容颜,却有着喧天气焰。

  卫青并不明白卫子夫问话的用意,但还是回答道。

  “那你见过如今的陈阿娇么?”

  他摇头,“我刚回来,况且外臣不见宫妃,如何能见得?”

  “我却也远远见过一次的。”卫子夫淡淡道,神qíng沉凝如水。“如果说,”她斟酌了一下,“当年的陈阿娇是一朵外表娇艳却肤浅的牡丹花。如今的她……,”她的眸子掠过一丝绝望,“皇上若见了,是绝对放不下的。”

  可是,陈阿娇,她在心里若誓言般道,既然我已经在这个位置上,我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重新在这个未央宫站起来。这是我们之间的战争,既然,我已经赢了第一次,就绝对不会输第二次。

  ……

  长门宫

  自前皇后陈阿娇离开长门宫被发现,长门宫的一应侍女内侍,俱被惩罚调开。到了阿娇和飞月长公主刘陵重新住进长门宫,馆陶大长公公主送来两个自幼出生在堂邑侯府的侍女,王太后则从长乐宫挑了两个侍女,三个内侍送来。陈阿娇为四个侍女分别赐名为莫失莫忘,莫忧莫愁。

  “人若能做到如此,”莫忧依然记得当时陈娘娘微笑偏着头说这话的神qíng,“也就可以说是幸福了。”

  她是元朔年间进的宫,并没有见过为后期间的陈娘娘。现在的陈娘娘,并没有她们说的那样霸道骄傲呢!相反,她和飞月长公主都很是随和,平易近人的亲切,虽然在外人面前端起一幅疏离高贵的仪态,但在自己人面前,却是很亲善的。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怎么会落得罢退长门的下场?

  她趁着主子们不在,收拾打扫,回头喊道,“莫愁,你进来……”声音忽然在看见宫门的那个身影的时候,哑然而止。

  站在御前总管杨得意身前的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一身黑锦金织冠服,此时正皱着眉,看着空空dàngdàng的长门宫。

  莫忧莫愁并成悯成烈慌忙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

  杨得意觑了一眼刘彻的神色,上前问道,“你们主子呢?”

  “陈娘娘和飞月长公主带着陌皇子和悦宁公主,一早出去了,奴婢们并不知道。”

  跪着的四人被惊出一身冷汗,无法料到,皇上会没有任何预兆的来到长门宫,看望自己亲手废掉的前皇后。

  刘彻淡淡的看着他们,面无表qíng,道,“怎么,难道你们还要朕亲自去找?”语气淡漠,四人连忙磕头道,“奴婢这就去。”跌跌撞撞的奔出长门宫。

  刘彻静静站在宫门前,一阵秋风chuī过,将他的冠带chuī的飞起来。杨得意小心在后面伺候,问道,“皇上,要不要进去歇一歇。”刘彻却不应。良久,他以为刘彻不会回答了,方听见淡淡的“唔”声。刘彻走进空无一人的长门宫,却不进正宫,向东侧的般若殿走去。

  原来,皇上还是念着陈娘娘的。杨得意跟着皇上,眸中浮现一种了悟。

  长门宫名则为宫,实际上,规模却是不大。般若殿作为侧殿,更是小巧玲珑。刘彻进得来,只见窗前一蓬竹影,果然将般若殿映的满殿生凉。案上置着一个古朴茶鼎,尚在烹茶,袅袅上升的烟也染了一丝绿意,暗暗切着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殿上正中央挂着一幅画,画上亦是一色翠竹,清高孤拔,生机盎然,细瞧落款款,竟是蜀中临邛卓氏文君。画两侧的字迹端典蕴籍,有三分阿娇之前的味道,却比从前的阿娇写的漂亮的多。

  远风飘过,竹影婆娑,传来一阵语音。刘彻听着声音,走到窗前,不由一怔。

  竹影深处,砌着一墩石桌,阳光洒下点点的碎影,凭的yīn凉。两个女子面对面坐在石桌两首下棋。背对着他的应是刘陵,刘陵对手的女子,竹枝遮住她的容颜,隐隐约约,看不真切。身边围着刘初并一个男孩,两个宫女,一个内侍站在身后,捧着酒盅。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甚是自在。

  陈阿娇执白,刘陵执黑,两人下子极快,竟是不加思索似的。刘彻皱眉,观她们落子,非但不像围棋棋路,反而毫无章法。刘初拍着手为娘亲加油,刘陌却含笑在一边观看不语。陈阿娇一阵好笑,道,“早早,你没有听说过,‘观棋不语真君子么’?”

  刘初嘟哝着,“那说的是象棋吧,你们下的又不是。”

  “无论什么棋都应该是这样的。”说话分散了她的jīng力,一个不慎,竟落下一个子儿,陈阿娇一阵懊恼,连忙道,“这步不算。”

  刘陵托腮笑道,“阿娇姐姐,‘观棋不语真君子’的下一句是什么?”

  陈阿娇哑然,只得输了这步,看刘陵下了一子,取回五个黑子,笑道,“这回却是你输了。罚喝一杯。”

  莫忘一笑,斟了杯酒,递给陈阿娇。阿娇含笑接过,正要喝下,却听见竹叶刷刷作响,成烈进来,跪倒,“娘娘,长公主,”他尚喘着气,道,“皇上,皇上到长门宫来了。”

  陈阿娇一怔,偏头望去。正巧此时chuī过一阵秋风,头顶竹枝飘dàng,撞进般若殿里刘彻带着探究的锐利眼神里,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面上笑容,便渐渐淡了,端庄,却疏离。

  “臣妾,见过皇上。”她低下头,淡淡道。

  “哥哥,”边上,早早问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后面一句是什么?”

  “是‘起手无悔大丈夫’”风中传来刘陌的答话。

  第46章 长门不必暂回车

  般若殿

  “不知皇上前来,臣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刘彻望着淡淡微笑的阿娇,心里忽然泛起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这,真的便是那个和他一同长大,喜怒哀乐都掩饰不住的阿娇,那个毫无顾忌的爱着他,爱恨都那么尖锐的阿娇么?他忽然有了这样的怀疑。然而,这样的眉,这样的眼,的确是那个阿娇,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半分差错也无。

  七年不见,岁月厚待了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是艳若桃李的容颜,却收敛了光焰,沉淀了一份知xing,安静隐谧如莲。因为今日赌棋,大约喝了不少酒,碧酿chūn虽然口感甘醇,但因为是蒸馏而出,浓度高于汉初一般酒品甚多。一抹殷红从她的颊上透出,慢慢延伸到颈部,艳似初绽桃花,却有一双明亮如秋水的眼睛。

  “阿娇姐说笑了,朕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呢?”刘彻背对着站在窗前,自失一笑。

  她感觉浑身一抖,费了好大劲才将叫嚣着要起来的jī皮疙瘩压下去,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彻,他如何能够在那么残忍的废掉自己之后,还在重逢时呼唤着儿时那个温暖的称呼?

  “从前,阿娇姐是不会这么客气的。”刘彻看着她,目光里有些深思。

  “人总不会在撞的头破血流后,还那么天真。”她淡淡道,没有动声色。

  “这就是陌儿。”刘彻踱下来,看向自己第一次谋面的长子。

  刘陌抬眼看他,一双清澈的眸子,灵动如点墨。这是刘彻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他,只觉得眉眼熟悉,竟是比刘据,刘闳更像自己一些。心头一软,道,“开年过朕会在宫中设博望轩,教导皇子习文练武,陌儿也过去吧。”

  “多谢皇上费心。”陈阿娇微笑,回身对刘陌道,“还不快向皇上谢恩。”

  初次见到刘彻,刘陌知道这个男人是大汉的皇帝,也是自己的爹爹。他站在殿中,觉得心里奇异的堵的慌。明明是他和妹妹的爹爹,却可以在当年肆意伤害娘亲,多年流落不闻不问,又在这么久的重逢后,将他们母子丢在这尔虞我诈的宫廷,接受嫔妃宫人的私下嘲笑,甚至在见面的时候,以一种如此疏离的口吻,研判,试探,或者说,施恩。但是他毕竟还是个理智的孩子,不像刘初那么有任xing的权利,所以他低下头,不卑不亢道,“谢皇上。”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在他们中间立着,令他们彼此不能靠近,刘彻自然可以清楚的感觉。他有些好笑的勾起嘴角,看着刘初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娘亲,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阿娇,这么多年,你就成长了这么点么?yù擒故纵,亦要有度,过了度,通常就适得其反了。

  他一笑道,“多年不见,阿娇姐反而和陵儿jiāoqíng好起来,当真可喜可贺啊?”当年,在长安东城的淮南王别院,他唤了声陵儿,回身,看见阿娇站在院外,一张俏脸白的如雪。

  他纵有哪怕半分内疚,也在她的怒骂哭泣摔打器物中化的烟消云散。那时候,陈阿娇是馆陶大长公主的女儿,窦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女。而他,只是初登帝位,没有实权的皇帝。可是,对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容忍受人钳制,不得实现所愿的屈rǔ?

  便是因为这个,他才喜欢卫子夫吧。那个有着水样容颜柔顺xing格的女子。于是愈发厌恶那个气焰嚣张的女子,哪怕知道,她真的很爱他。

  可是,有一天,她不哭不闹了,她只是对他淡淡的笑,有礼却疏离。仿佛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去,只是一场过眼云烟。她甚至跟一个曾经与她丈夫有暧昧关系的女子qíng同姐妹,却转眼,看他如陌生人。

  如果他愿意承认,这一刻,他的确有一种感觉,叫做茫然若失。

  哪怕,是他先将她丢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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