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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恨_柳寄江【完结+番外】(52)

  府内众人皆赞叹的看着越飞越高的宫灯,便有一个平素与馆陶大长公主jiāo善的贵妇起身含笑道,“这寿礼着实别致,陈娘娘孝心可嘉。只是妾身不明了,这灯是如何飞起来的呢?”

  “这灯唤作天灯。”陈阿娇浅笑答道。

  “相传只要燃天灯的人诚信祈福,天灯就会飞到天帝手上,实现燃灯者一个愿望。”飞月长公主刘陵微笑着为众人讲解道,来到馆陶大长公主面前,微微屈膝,“飞月祝大长公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多谢飞月长公主。”刘嫖有礼答道。看着牵着阿娇衣袂的外孙女刘初,以及她身边的刘陌,神qíng柔软,道,“陌儿,初儿,到外婆这里来。”

  “外婆。”刘初含笑放手,扑到她的怀里。

  “娇娇,”刘嫖含笑牵着两个外孙的手,感慨道,“我如今也这把年纪了。只盼着你和陌儿初儿,还有你哥哥,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安心了。嗯,还有偃儿。”她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义子董偃,安抚一笑。

  “娘。”陈阿娇心下一阵感动,依偎在刘嫖身上,虽然明知道这个历经文景武三朝的高贵女子,骨子里对权势的渴望根本不可能停歇。这一刻,还是感动于她诚挚的母爱。她记起,多年前,阿娇戴上凤冠,从堂邑侯府出来,坐上迎亲的宫车时,刘嫖含笑相送的脸。也记起了,在另一个时空里,雁声多次午夜梦回时,坐在chuáng头的母亲哀怨叹息的目光。

  很多次雁声想问母亲,心心念念那个早已把你抛在一边的男人,值得么?

  可是,还没有来的及,母亲已经离她远去。

  那时候,她便在心里对自己发誓,此生为女子,必不做金屋藏娇之人。

  世事翻覆,命运却送她来到这儿,重新做刘嫖的女儿。刘嫖却希望她,挑起家族兴盛的重担,长留在那个在历史上缔造了金屋藏娇的美丽童话,却又亲手将它毁去的男人身边。

  此生为女子,必不做金屋藏娇之人。

  历史宛如尘沙,谁又还记得,金屋藏娇这四个字,本是一个男子送给自己正妻的誓言。

  陈阿娇坐在自己未进宫前长住的抹云楼里,听着院外觥筹jiāo错,秋日的庭院很是yīn凉,阳光倾斜着照过来,窗下开着大盆大盆的jú花。

  “对jú当吃蟹,可惜啊,这个时候还没有煮蟹的风俗。”刘陵七零八落的躺着道。

  “想吃蟹啊。”陈阿娇斟酒道,“自己弄吧。还等着别人端出来给你么?”

  她斜倚在新唤人做的靠椅上,长发散漫,神qíng慵懒。“还是这里好,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被人算计,摆出个什么架子来。”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并不知道,连这样小小的奢望,在这个日子,也无法实现。

  馆陶大长公主坐在堂上,含笑应酬着来贺宾客。忽见陈朗疾步走近,神色间有些仓皇,不悦道,“怎么了?”

  “大长公主,”陈朗的面色很有些奇异,他轻声道,“皇上来了,刚进了府。”

  “什么?”刘嫖站了起来,立刻静下来,含笑对宾客道,“各位慢用,我先去去。”对陈朗使了个眼色,急速离席,进了侯府后进,果然见侍卫首领马何罗及御前总管杨得意拥簇下,站在府中长廊上的皇帝。

  “姑姑,”刘彻含笑回过头来道,“姑姑今日做寿,彻儿过来讨杯酒喝。姑姑不会不赏脸吧?”

  “怎么会呢?”刘嫖含笑道,“皇上肯赏脸,姑姑不胜荣幸。”她回身吩咐道,“来人,将远湘亭拣出来,另摆一桌酒席,并把侯爷并几位少爷都唤来。”

  “彻儿从前也来过侯府,自然知道,”刘嫖回身望着刘彻,意味深长道,“远湘亭是堂邑侯府最高的地方,说也奇怪,自年前初儿在府里住了一夜后,这堂邑侯府的jú花,今年开的特别好。从远湘亭看过去,赏jú花最佳。”

  刘彻一笑,道,“如此,便有劳姑姑了。”

  第54章 此花开尽更无花

  堂邑侯府远湘亭

  “臣,陈越,陈商,陈轸参见皇上。”

  远远的,刘彻坐在亭上,淡淡道,“各位表兄,请起吧。”

  “谢皇上。”

  堂邑侯陈越带着两位弟弟上了庭,躬身道,“圣驾来堂邑侯府,臣未远迎,实在罪过。”

  “是朕未曾让门人禀及,越表兄何罪之有?”刘彻扬眉,微笑道,“今日朕是来贺姑姑寿诞,却不是让姑姑一家来陪朕的。各位表兄,坐下吧。”

  陈越告了个罪,方才坐下。道,“其实未央宫应有尽有,今日皇上造访,臣也不敢有所夸耀,唯这碧酿chūn酒,却是陈娘娘知我好杯中物,特意送来的,与淮南桃花妆酒,堪称天下双绝。皇上定要尝尝。”

  “哦?”刘彻抬首,望他似笑非笑道,“阿娇用物奇异之处,朕已经领教过了。今日她带着陌儿,初儿回府贺寿,可有打扰堂邑侯之处?”

  “这……”陈越小心打量了一下皇帝左手的母亲面色,斟酌答道,“陈娘娘乃是从堂邑侯府所出,家母极爱,府中一应摆设悉如旧时,焉有说打扰之理?”

  说话间,已有侯府下人将碧酿chūn斟上,杨得意验了毒后,奉上给刘彻。

  “果然是好酒。”刘彻端起酒盅在手上把玩,由衷赞了一句。酒质清洌,酒香浓郁。

  “这么说,”他略侧身,望向陈阿娇现在所在的抹云楼,眼色深沉,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阿娇现在在那边。”

  “是的。”

  碧酿chūn入口甘醇,回味绵长。刘彻不由多喝了几盅。含笑向馆陶大长公主,正要说话,忽觉颈项上泛起一阵痒,身侧杨得意一声惊呼,“皇上……”

  “酒宴有毒?”马何罗嘴间冷冷蹦出几个字,佩剑出鞘。

  “堂邑侯府的酒宴,不可能有毒。”刘嫖沉下脸来,面上威严,三朝公主的气势让马何罗不敢上前。把眼看刘彻,刘彻道一声,“不妨事。”正伸手去摸,只觉颈上泛起一些红疙瘩,不多时,连面上也有稀疏几点。

  “好像……是疹子。”杨得意犹豫道。

  陈越陈商兄弟对视一眼,陈商呀的一声叫出声来。

  “怎么了?”刘嫖皱眉,不悦道。

  “大司农桑弘羊将酒送到府上时,曾经玩笑提到过,陌……皇长子殿下就是不能沾酒的,他初到长安的时候,曾经喝过一次,结果浑身就泛酒疹。是阿娇用药才给镇下去的。”陈商道,偷偷望向刘彻,嘀咕道,“皇上与皇长子是父子,说不定……”

  “不太可能吧。”杨得意道,尖细的嗓子有些突兀。“皇上从不禁酒。以前也不曾出过这般事呀。”

  “可能是,”陈越犹豫道,“碧酿chūn酒据说是蒸馏所出,浓度远比一般酒要高。皇上这才有所反应吧。”

  “佳霓,”刘嫖当机立断,吩咐道,“速到抹云楼转告陈娘娘,让她准备治疗酒疹一应药物。皇上,”她转首向刘彻,道,“总是说,疹不见风,远湘亭风大,还请移驾抹云楼吧。”

  “酒疹?”陈阿娇目瞪口呆,听完侍女佳霓禀话。“皇上以前从不出酒——”她话未说完,已经想通其中关键。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取点甘糙加杜衡,葛花,藿香,送过去。”

  “是。”佳霓福了福身,乖巧退下,临走时怪异的看了一眼一边笑的揉肚子的刘陵。

  “你好歹收敛点。”陈阿娇瞪她,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娘亲,”刘初撇撇嘴,“不过就是出酒疹么。哥哥也出过,有什么好笑的?”

  “早早。”刘陌喊道,有些窘迫。

  “没错。出酒疹没什么好笑的,但是”刘陵好容易挣扎着说出句话,出酒疹的人不对啊。她想象着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帝,刘彻一身酒疹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

  “陵儿有什么好笑的?”楼外传来淡淡的声音。

  刘彻进来的时候刘陵还在笑,终于渐渐收敛。坐在椅上微微抬首,看向楼前。

  在馆陶大长公主和杨得意的簇拥下,刘彻走进来。

  阿娇亦回首,彼时刘彻站在楼中,逆着光,看不清神qíng。脸上虽泛起红疹,态度依旧闲适,并没有陌儿那次那么严重。乍眼看去,没有折损太多俊朗。

  原来,汉武帝刘彻,说到底,也是一个普通人。

  她垂眸,忽然间心思就一开,将心底深处对他的一丝畏惧放掉。

  “娘娘,”佳霓赶回,禀道,“您要的药已经全部拿来了。”

  “好了,将药放下,你下去吧。”刘嫖吩咐道。

  “是。”

  “飞月公主,昔日听荼夫人说起你的一些事。我颇感兴趣。”刘嫖含笑道,“你不妨和我一起来,我们单独说说话。”

  刘陵明白她的意思,打量了一眼阿娇,浅笑道,“大长公主相邀,敢不从命?”

  “陌儿,初儿,你们也一并跟来吧。”

  陈阿娇哭笑不得的看着母亲带走了抹云楼里所有的人,杨得意也悄声退下,掩了门。

  顷刻间,抹云楼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刘彻没有说话,缓缓走到窗前,窗下置着一架古琴,琴声小巧古朴。

  “娇娇,”刘彻唤道,抚摸着琴身。“朕记得,小时候你学琴那一阵子,非常的不耐烦,将这具听雪琴砸在地上,琴底座上留下一条痕印,就是当时所为。”

  “不对,是琴身,那条痕印在琴左帮。”陈阿娇含笑道,“可能年深日久,皇上记差了。”

  “唔。”刘彻淡淡应道,抚过琴左侧,触手凹凸,果然有一道痕印。

  “那个时候,你学琴,朕学篴(汉代以前,横chuī竖chuī的单管乐器统称为笛或篴。)似乎都很顽皮,将教的师傅都气的不轻。”

  “明明皇上比阿娇聪明多了,怎么如此谦虚呢?”陈阿娇不在意的低下身去,道,“谢琴师都说,我要有太子一半聪慧耐xing就好了。”

  刘彻默然,许久,回身若有所思看着她,“小时候,娇娇是最讨厌念书的,结果,现在却连各种药材的药xing都记得下来。”他望着阿娇开始为他配置药量捣制,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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