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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161)

  然后今天,在他到来之时,这个人死了。

  是死给他看的吧?

  看那一刀穿心,下手极狠,可以想见她下这个命令时的毫不犹豫。

  她出刀时,是将这人假想成他吧?

  她杀人立即出营,也未必是怕他追究罪责,而是根本不想看见他吧?

  宁弈注视着朱世容当胸的那个硕大的血dòng,良久,缓缓抬手,抚住了自己胸前,同样的位置。

  那里,似乎也突然出现了一个血dòng,穿过高原上凶猛嚎哭的风。

  似乎是痛,似乎是空,又似乎,不过是一梦。

  ==

  朱世容被杀案,最终没有追究魏知的罪责,用宁弈的话来说,魏将军功大于过,何况朱世容违抗军令本就当死,于是宣魏将军前来接旨,小小惩戒也就是了。

  不过最终凤知微连宁弈带来的封魏知为副将的嘉奖令都没接,淳于鸿已经找不着她了,说是带着骑兵们已经进入格达山脉南部,在那里找到一条小道,略微开辟一下,可以直捣大越主营后方,军qíng紧急不容延误,等事毕再来领旨云云。

  宁弈对着凤知微派回来,一板一眼传达魏将军意思的姚扬宇,无奈的笑笑,什么也没说,将写着魏知名字的旨意给搁下了。

  “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卑职告退。”姚扬宇完全没有了帝京làngdàng之气,动作利落的一个军礼,便要匆匆回去好赶上队伍。

  “扬宇。”

  姚扬宇在帐篷口停下。

  帐篷里细小的尘絮飞扬,光影中宁弈的脸神qíng模糊,姚扬宇只看见他将指尖一柄笔杆轻轻转着,似乎有什么疑难之事沉吟难决。

  姚扬宇等了一阵,心悬已经开拔的队伍,有点焦躁的要开口。

  宁弈却似已经下定了决心。

  “魏将军……可好?”

  松了口气,姚扬宇原以为能让殿下如此碍难,该是怎样难答的问题,听见这句,轻松的笑了笑,道:“将军很好。”

  “怎么个好法?”宁弈又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心中暗骂当初这小子废话超多怎么一从军跟了凤知微就这么惜字如金了呢?

  “啊?就是很好。”姚扬宇瞪大眼睛,不明白殿下到底要问什么。

  “我是说!”宁弈终于起了火气,将手中笔重重一搁,“她jīng神怎样?饮食如何?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过?现在在哪里?”

  “哦。”姚扬宇恍然大悟,却又皱起眉头,觉得殿下这些话虽然也符合上位者对下属的关心,但印象中似乎殿下没这么罗嗦?

  对面宁弈的目光看过来,虽然依旧是他不喜怒于色的模样,但那眼光总让人觉得,寒寒的。

  姚扬宇赶紧道:“jīng神极好,吃得却不多,我总觉得将军似乎不喜欢糙原食物,但是却没见将军表现出来过,只是有一次,粮食补给还没到,军需官先发了点gān酪饼子充饥,将军拿了半块在大家面前吃得津津有味,然后一转身就不见了,我不放心,跟过去看,结果……”他犹豫了一下,住了口。

  “结果怎样?”宁弈又想瞪他了,这人怎么跟凤知微跟久了连她的yīn阳怪气说半句留半句都学了个十足十呢?

  “结果我看见将军在山丘后想吐,却死命卡着自己脖子不许吐,憋得……我看着都难受……”姚扬宇咬咬唇,眼圈有点红了。

  宁弈沉默下来,用手缓缓支住头。

  你……其实一向是对自己很宽容的人,你知道世事多为难,所以不喜欢吃的东西,你从不愿意勉qiáng自己,然而如今连这点小事,你都学会了qiáng迫自己。

  或者说,是谁qiáng迫了你去qiáng迫你自己?

  他支肘桌案,静听风声,在一怀落寞里淡淡的想着前事,乌发长长的垂下来,流水般的半遮了颜容。

  姚扬宇安静了下来,不敢让自己焦躁的马刺声响惊动了此刻静默沧桑的气氛。

  良久听见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淡淡的语声从烟气中游移而出。

  “后来呢……”

  “后来顾大人去了。”姚扬宇静了一歇才低声回答,“顾大人拍着将军的背,然后……然后我就走了。”

  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当时看见顾南衣揽将军入怀,细致而又习惯的拍将军背的一幕,不适宜说给殿下听。

  不说,也已猜着,宁弈沉默了下来,隐在暗处的目光幽幽闪动,gān脆连话也不说了。

  这一刻的空旷寂寥让人连心都似空落了起来,姚扬宇被这诡异的气氛bī得心里发急,急yù用言语再填满此刻的空旷,连忙欢快的大声道:“那也只是我猜将军不适应糙原食物,将军jīng神很好,没有瘦,也不见黑,睡得比我们迟,起得还比我们早,前几天大越骑兵堵截我们,那天将军还亲自上阵了的,然后——”

  他又顿住了。

  宁弈抬起头看他。

  “也没有什么……”姚扬宇结结巴巴,暗恨自己嘴快,“……小huáng被人挑落马,又被马压在身下,将军去救他,挨了一冷箭……”

  他声音越说越低,对面那人明明一句话没说,他却觉得四面空气忽然冷而紧,像浸透了冰凉井水的绳索,将人捆住,彻骨之寒里还不能透气。

  扁扁嘴,姚扬宇心想今天真是失态,大概是将军受伤这事折腾得大家都有点疯,比如顾大人,竟然惩罚他自己面壁三天,谁去也不理,搞得将军还去低声下气赔罪,真是怎么想怎么诡异。

  “你转告你家将军我一句话。”在姚扬宇快要被这沉默bī跑之前,宁弈终于开口,“——巨仇在前,迟早都能捅死,大可放心,有些事却不宜cao之过急,晋思羽温润其外,yīn毒其中,若要杀帅,必须要有万全之策方可动手,万不可轻举妄动,切记。”

  姚扬宇一怔,听出宁弈语气凝重,点头应是,宁弈却不说让他走,又想了一阵,道:“你们骑兵营,呼卓部是不通军事的战士,掌兵的却多是年轻人,易有贪功激进之弊,这样吧,让卫玉随你们去。”

  姚扬宇又是一怔,卫玉这人他知道,是禹州大营第七营的校尉,父亲是楚王府管家,他是正宗的楚王府家生子奴才,这样一个人派到顺义铁骑,摆明了是要来做监军的,以将军看似温柔实则睥睨的xing子,能容许军中另有耳目?

  可宁弈已经挥手,命他退出去。

  姚扬宇无奈,走到帐篷边回身一看,宁弈还是那个支着肘的姿势,手指无意的在桌案上轻轻画着什么,长长睫毛垂下,眉宇间隐约几分疲倦。

  淡淡月光自掀开的帘幕照进来,远处有战士擦刀的碎音,那人沉默在黑暗里,枕一轮寂寥月色,听塞上凛冽刀声。

  ==

  有人在帐篷里枕一轮寂寥月色,有人在高岗上沐塞上天风。

  凤知微和华琼,肩并肩躺在营地外的一处高坡,对着漫天繁星摊开身子。

  华琼前段时间生了个儿子,坐完月子后,便毅然将儿子留在呼卓王庭托付给赫连铮,自己来到北疆和凤知微一起,和凤知微一样易钗而弁转战疆场,她出身南海农家,自幼做农活锻炼得身轻体健,人悟xing也好,宗宸亲自点拨她骑术武功,进步一日千里,更兼出手狠决断qiáng,如今也是凤知微身边颇有名声的一员骁将,据说大越那边送了她一个“黑寡妇”的称号。

  之所以叫“黑寡妇”,倒不是猜到了她的女儿身,而是那是大越一种毒虫的名字,有一对双刀般的锋利前螯,和喜欢使双刀的华琼,有异曲同工之妙。

  凤知微也觉得,月色下咬着黑发举着双刀奔驰向敌阵的华琼,着实像只凶猛的黑寡妇。

  “你不高兴?”华琼的问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凤知微咬着糙根,笑了笑,刚要开口,华琼立即又道:“得了,你下面的解释一定是说楚王派来了一个探子让你不舒服,可是知微,咱们之间你如果还用这种理由来搪塞我,你就不够义气了。”

  凤知微笑了起来,“我说你越来越厉害了,我这还什么都没说,你都堵死了我的口……好,不为卫玉,那算个什么?宁弈到底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他应该明白,放个人在我这里,什么用也不会有。”

  “你啊……”华琼悠悠一叹,“平日里冷静睿智,遇上和宁弈相关的事,你就没了平日一半镇静。”

  凤知微默然不语,想着姚扬宇转告的那句“巨仇当前,迟早都能捅死。”,扬宇以为说的是晋思羽,其实只有宁弈和她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他坦然等她来杀她,反bī到她心乱如麻。

  “你还打算躲他到什么时候?”身侧华琼声音飘来。

  “不用躲。”凤知微淡淡道,“冬天快要到了,要么就是一场大决战,要么就要准备撤兵,北疆气候严寒,大越那边冷惯了不受影响,我们这边抽调的边军和府军,很多却是南方换防而来,士兵们会吃不消,就算拖过冬天,chūn天道路翻浆更不利行军,你看着吧,如果大越不撤军,宁弈应该就准备决战了。”

  “那你……”

  “我要抢头功。”凤知微坐起身,看着面前的白头山,就是在这里,前不久赫连铮派人给她递消息,说有个牧民知道这里有条隐秘小道,直穿过去,崖下就是晋思羽大营。

  “你看。”她掰着手指头给华琼算天盛兵力,“宁弈主营这边有十个步兵营,四个弓弩营,一个盾牌营,两个后勤营,禹州那边也有差不多的兵力,麾下将领无数,自秋尚奇败后还未有新功,楚王安cha于各营的亲信子弟也还寸功未立,这都急需要一场决战来实现,而我们呼卓骑兵,说到底只算个外围军,这段时间我们出尽风头,已经让将领们十分不满,所以一旦展开决战,呼卓的骑兵营定然会安排在侧翼穿cha冲锋,绝不会起到尖刀作用,这也是我一直游离主营之外,单独打野战的原因,在主营,不会有我们用武之地。”

  “但是一旦决战开始,你便必须服从主营号令。”

  “所以,”凤知微咬着下唇,“我要让他们打不成这一场决战,我要让头功只落于顺义铁骑之手,淳于猛现在也过来了,加上扬宇他们,顺义铁骑之中很多帝京门阀后代,只要在此战中立下大功,将来他们就是天盛军中的中坚力量,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华琼默然,半晌喃喃道:“太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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