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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196)

  随即他放开手,让开身子,道:“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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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算走过天盛很多地方,连大越都去过了。”凤知微站在山坡上,和华琼懒懒看天际云卷云舒,“还是觉得糙原最好。”

  华琼笑而不语,她在浦园里被关了两个多月,晋思羽当初命人假扮了受刑的她,带凤知微去探看,试图bī凤知微出手去救,凤知微却没有上当,其实当时他们去暗牢的时候,华琼就在隔壁,他们进的左边石狮子的门,华琼在右边石狮子下的地牢,和那假华琼的地牢一墙之隔,留了一个dòng眼给华琼观看,晋思羽心思细密深沉,不仅要试探凤知微,也要试探华琼,只要当时华琼看不得有人假冒她来骗凤知微,忍不住出声,晋思羽也就掌握了一切。

  偏偏凤知微和华琼都坚毅非凡,两个人一个不为假华琼酷刑所动,另一个坚信凤知微能够看得出来不需要自己多嘴,晋思羽如意算盘落空。

  这也是来自于两人之间深切的了解——凤知微再清楚华琼不过,如果那个被剥皮的真的是她,以她的xing子,绝不会做出那么悲愤之态,更不会表示牺牲和成全来刺激她,她会沉默,会试图和她暗中jiāo流,不给人任何可乘之机。

  晋思羽对人心的揣摩也算上乘,yīn暗光线下假华琼很像一般人印象中那个勇烈忠毅不惧牺牲的女子,可惜,扮演得太过了。

  或者说,华琼这样的女子,本就不是谁都可以扮演的。

  两个多月的关押,晋思羽几次将华琼提出去讯问,也用过一些刑,刑具一放华琼就招,招出来的东拉西扯莫名其妙,去查证完全是白费力气,晋思羽下令用刑,一用她就昏,昏得轻松巧妙,晋思羽也无可奈何,杀觉得làng费,不杀觉得恼恨,最后关在地牢不闻不问,华琼好吃好睡不cao心,还比在上面殚jīng竭虑的凤知微胖了一圈。

  当然,如果年初八晋思羽真的下定决心将凤知微纳了妾,华琼必然活不下去,好在,总算是出来了。

  经历过这一场的华琼,从没对任何人说过那两个月她是如何过来的,凤知微却从她身上那些无处不在的细碎伤痕,看出她受了不少苦,然而那些来自ròu体的磨难,并没能让这明朗骄傲的女子折戟沉沙jīng神受挫,她只是因此沉静了些,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带点淡淡沧桑,反而更添几分明丽。

  血火淬炼出的不凡女子,此刻终于百炼成神兵,那样的光华脱却原先的咄咄bī人之气,温存博大,令人心折。

  “喜欢糙原,就留在这里吧。”华琼笑得随便。

  凤知微苦笑了一下。

  “君命不可违,既然已经以魏知的身份回来,天盛帝下的旨,怎么能抗旨不遵?”

  “我也跟去帝京花花世界走一遭。”华琼咬着糙根,“陛下也下了旨,升了我参将,回京领旨述职之后,便要到吏部和兵部领个缺去了。”

  华琼的女子身份,从来没有对外掩藏过,天盛承继于大成,某些方面还留了大成开明自由的国风,并不反对女子为将,何况有火凤女帅在前,升华琼参将也不算什么,据说现在帝京已经有传言,华琼必将成为火凤第二了。

  “你是打算在京领个闲散虚衔,还是出京驻马边疆?”凤知微问她,“你一介女子,向来也没什么野心,还是领个虚衔的好。”

  “我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恳请去闽南将军麾下任职。”

  凤知微一震,华琼已经站了起来,对着高远蓝天伸了个懒腰,笑道:“知微,以前我活了那么多年,虽然也恣意快活,但心里时时总觉得缺了一块,却又不知道缺的是什么,这些日子我跟着你从军糙原,转战北疆,突然便明白了,原来我天生就该做个兵,我天生爱颠簸的战马,爱极速的奔驰,爱夜色里长刀劈落反she月光和血光的美,爱暮色下休憩的战营chuī起的雄浑苍凉的号角,我缺掉的这一块,在战场上得以圆满的补全,这是我一生的宿命所在,到此时我再不能丢开它。”

  她振臂,向天,高呼:“我做定了兵,一生!”

  她的背影刻在金huáng夕阳里,剪影分明。

  凤知微不再说话,仰头看着那女子劲健昂扬的背影,眼珠子湿润晶亮,良久一笑。

  “我还有个想法。”华琼吼完了,兴致勃勃凑到她身边,“当年你娘的火凤军,是一支娘子军,早先就发源于闽南,和西凉殷志谅一战发展到巅峰,殷志谅被打退后,你娘被夺权回京,火凤军就地解散,那些女子虽说大部分应该都已嫁人生子,但也一定有很多眷念旧主怀念军马生涯的,你要知道,做惯了兵的人,回归平凡人未必就能习惯,一定有很多人还期盼着提枪上马再续铁血前传,这些久战沙场的老兵,十分宝贵,我想着去闽南,将这些人重新聚拢来。”

  凤知微盯着她,半晌缓缓道:“你要慎重。”

  “这需要你的帮助。”华琼挥挥手,满不在乎的道,“你给我件你娘的物事,我好拿做了哄人,你回朝后,火凤军的重建,也需要你在合适时机予以鼓chuī,知微,我什么都不为,只希望能在闽南打拼下一片天地,将来在你最难或者需要的时候,成为你的退路。”

  只望能打拼下一片天地,将来成为你的退路。

  这世上有人,愿意用一生心血,只为你铺就回身时可供逃离的路。

  有一种诺言不需斩钉截铁信誓旦旦,但巍巍沉厚,压得人无法言语,只想落泪。

  凤知微仰头向天,鼻子长久的酸着。

  很久以后她掏出怀中一个簪子,递给华琼,什么也没说。

  没有告诉她,这是凤夫人最后的一件遗物,以前的很多首饰,在那些最窘困的时候,都已经变卖gān净。

  “我会替你保管好的。”华琼反复的看那形制古雅的簪子,小心的收起。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什么。

  huáng昏冬日糙原的风很凉,心却是热的。

  华琼偶尔看一眼凤知微,宗宸封记忆这事,和他们都暗中说过,华琼内心里也觉得不是坏事,宁弈没说错,凤知微心中最痛,并不仅仅是凤夫人的牺牲,还有来自于自己最早倾心的人的背叛,这才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伤害,但她又觉得,如果全部封了那段往事不是更好?可惜凤知微太过jīng明,记忆一旦真正出现空白,她一定会去追索,反而弄巧成拙,倒不如宗宸在施术后调整了她的记忆,最起码免了内心里那一份被背叛的痛苦。

  但是,内心无比qiáng大的知微,她的记忆,真的能封住?

  华琼看着凤知微秋水蒙蒙的眼眸,苦笑了一下,对于凤知微,没有人敢说有把握。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伴随着一缕炊烟,华琼看见有人远远的过来,两肩担金猴一怀抱婴儿的造型。

  她笑起来,问:“知晓是活佛,当真要和你们走?”

  “不是我要带走。”凤知微皱着眉,一副头痛的表qíng,“是小顾必然和我一起走,知晓必然要和小顾走,好在呼卓活佛早年也有过参拜帝京的先例,就拿这个理由先糊弄着吧,这样也好,慢慢淡去神权的gān涉,等赫连王权稳固,他想怎么做都可以。”

  华琼叹息一声,心想可怜的大王,大妃来糙原转了一圈,替他奠定了稳固的王权,终究还是要回那波谲云诡的帝京去,而做了王的他,也万不能再和世子那时一般,时时追随,难怪最近huáng金狮子王焦躁郁闷,整日转来转去斗jī似的。

  当然这也和佳容美人有点关系,那女子被宁弈带了回来,并不肯和宁弈回京,却死死围着赫连转,赫连早已吃够了梅朵的苦,哪里还敢接受任何的美人恩,躲得也是不胜烦扰。

  梅朵自从那次和赫连铮相遇之后,便失踪了,但是现在只剩七个的八彪,整日揣着把刀满糙原的寻她——大鹏等于死在她手上,这仇不能不报,梅朵这一生,就算能活长,也必是颠沛流离的过了。

  凤知微看着奔近的顾少爷,微微笑起来,拉着华琼迎上去。

  顾少爷将手中一件披风覆上了她的肩。

  一行人向回走,在绕过一座沙包时,听见赫连铮的声音。

  “我不吃这个!”

  接着是佳容的声音,婉转温柔,不哭也不退,“那试试这个,葱油饼……”

  “不吃葱!”

  “那还有生煎包……”佳容不气馁。

  “包子就是包子,为什么吃饱了撑的要生煎!”

  赫连大王吸取教训,从此决定除了对凤知微,再不要对任何女人假以辞色……

  凤知微默默望天。

  路漫漫其修远兮,佳容姑娘你珍重。

  她微笑着,绕过沙包,本打算去打个招呼,此刻却不想让赫连大王尴尬。

  沙包那一侧,赫连铮始终没有多走一步,没有出面和凤知微打招呼,他将手按在沙包上,没有听身后佳容絮絮叨叨,只怔怔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多听一刻,也是好的。

  这一生所有人都在经历离别,长亭短亭,依依相送,他多少次对此嗤之以鼻,到得此刻才明白原来文绉绉的书果然没文绉绉错,那别,黯然销魂。

  销魂到一生无惧的他,竟然此刻迈不出脚步,去坦然从容和她告别。

  他怕自己看见那双眼睛,便将哀求她留下的话脱口而出,他不怕自己收获失望的答案,他只怕他不够自觉令她为难。

  他将手指狠狠抠进了沙堆中,粗砺的沙石在掌心间碎成齑粉的同时,也将掌心磨破,火辣辣的痛里,一直沉甸甸压着离别yīn霾的心似乎得了一份纾解的痛快。

  月色升起,星光渡越,糙原至尊的王,将头抵在沙堆上,无声辗转。

  他身后,佳容闭了嘴,将他的背影,长久怔怔望着。

  月色拉下长长的孤凉的影子,远处石山上有落单的láng在凄越的嚎叫。

  有人等在他身后,他却觉得世间只剩了他一人,在那样彻骨的冷和孤寂中,一遍遍告诉自己。

  明日。

  她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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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熙十五年元月,一个消息伴随着新chūn的喜庆,亦如鞭pào烟花一般在天盛疆域之上绽开,绽出天盛全国上下,一片腾跃的欢喜。

  金銮殿上天盛帝正在元宵大宴,姚大学士将喜报递上,老皇欢喜的当即站起身来,哈哈大笑。

  “国士不亡,天助我天盛也!”

  消息传到青溟书院,青溟书院的学生们当即凑份子,买了一间屋子的烟花,在书院门口放了三天三夜,害得看门的老头扫了七天,每天早起扫地都要骂一句:“害死老子了!早知道当初就不放那小子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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