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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317)

  凤知微眼光在她身上一转,发现不仅是指甲有变化,她身上衣料柔软,脂粉清淡,往日妆容浓艳,今日只是素淡浅妆,之前她当着天盛帝的面不敢多打量她,如今在老皇背后终于将这变化看得清楚,这目光一触也便收回,随即她款款给天盛帝捶背,絮絮道:“陛下切莫动气,那秋家小姐您也是见过的,出身不低,听说其人也是德容言工,也算是帝京数得上的大家闺秀……”

  “那是以前!”天盛帝怒道,“你怎么不说她二嫁被弃之身!”

  “陛下!”凤知微就势在他膝前跪了,“话虽如此,但臣主持江淮,却是知道其中实qíng,那李家和秋家的婚约,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秋小姐最后是和离,也不是被弃,我朝律法,女子和离后视同未嫁自由之身,何况李家公子那……宿疾,秋小姐还真算是……未嫁之身。”

  “宁弈给了你什么好处,要这么替他鼓chuī?”天盛帝冷然注视着她,眼神锋利。

  凤知微毫不畏惧,往他膝前跪了跪,叹道:“陛下,殿下未曾为此事许给臣任何好处,臣只是因两个原因,才出言进谏。”

  “你说来。”天盛帝并不叫起,转身端了茶,慢慢饮茶,淡淡道,“你的理由朕听着合适,便依你。”

  “其一,”凤知微恳切的道,“臣是触景伤qíng,想当初五军都督秋府,何等的煊赫富贵,如今一朝败落,秋家公子只在六部领闲散小职,秋小姐零落无依,臣看着偌大钟鸣鼎食豪贵之家沦落至今,心中不忍,臣或有鼓chuī撮合之心,那也是为秋小姐,不是为楚王。”

  天盛帝喝茶的手顿了顿,似乎想了想,才道:“继续。”

  凤知微心中叹息,皇帝果真是老了,若是当年,不需要她提醒,天盛帝自己就能想到——宁弈看样子是必然要封太子了,太子本就势大,再来个qiáng盛的妻族,哪家皇帝不担心一觉睡醒龙榻换了主人?哪怕明日就传位太子,今天这事也绝不会允许。

  秋府已然衰微,子孙不旺,这点担忧便绝不会再有。

  “第二个原因。”凤知微默然了一会,才低低如叹息一般道,“臣可怜天下所有彼此有qíng,却因世间阻力重重,不得在一起的人们。”

  她俯在天盛帝脚前,深深的俯下身去,脸颊接触冰冷的地面,瞬间一抹湿凉,微微濡染了身下的糙尖。

  天盛帝看着伏跪的少年瘦弱的双肩,微微动容,他自然听得出凤知微这句是有感而发,有自伤之意,不由转头看看韶宁,韶宁却已经两眼微红偏过头去,天盛帝自认为明白了这句的双关之意,想起魏知和公主之间的qíng路,也着实坎坷,默然良久,叹息道:“果然人老了,心便软了……也罢……起来吧。”

  凤知微磕了头,默默站起,立在一边,天盛帝捧着茶想了一会,道:“终究有伤皇族尊严,就这么迎进门难免天下非议,这样吧,让那个秋氏也进皇庙,随公主修行一阵子,再以公主贴身女官的身份,由朕赐给老六做侧妃……也只能做侧妃了,将来若有个一男半女再说。”

  “微臣代殿下……谢陛下隆恩。”凤知微躬身下去,天盛帝望着她,忽展颜一笑,拉了她的手道,“你今儿算是替老六撮合了,你也别谢朕,倒是该让老六好好谢你。”

  凤知微笑了笑,慢慢道:“是,臣很……期待。”

  对面庆妃好像并不关心这里的谈话,只顾含笑布菜给韶宁,韶宁似乎在谦让,两人手臂一架。

  凤知微目光一闪。

  她看见一枚蜡丸从韶宁的袖管里弹到了庆妃的袖子里。

  那两人面上都若无其事,布菜的布菜喝酒的喝酒,凤知微转开目光,看前方杏花摇曳吐芳。

  天盛帝今年的身体明显不如以前,说了几句便露出疲态要去休息,凤知微抢上一步,将手中一方木盒送上,道:“陛下,这是修撰处奉上的《天盛志》完稿前三卷,托臣进宫顺便呈上。”

  “小辛主持编纂的《天盛志》啊?”天盛帝呵呵笑,“历时五年,终于编成,是该好好看看,你在编纂处的职务,也该卸了吧?”

  凤知微一笑,道:“陛下忘了?微臣自从出任江淮布政使,修纂处的职务,早已jiāo卸了。”

  “年纪大了忘xing也大。”天盛帝拍拍脑门,拿了书,由庆妃搀了向内宫走,那女子风姿亭亭,腰肢纤细,伴在步履蹒跚的皇帝身边,让人想起迟暮夕阳里一株新绿的柳。

  似是感觉到凤知微的注视,走出几步的庆妃突然回眸,对她一笑。

  那笑容娇媚绝艳,恍惚间还是那年莲花上风鬟雾鬓作舞的尤物,可倾人心,可倾天下。

  凤知微震了震,庆妃已经袅袅离去,四面香气淡淡,韶宁犹自在自斟自饮。

  “公主……”凤知微刚刚试探的唤出一句,韶宁已经将酒壶一丢,起身道:“出宫吧。”

  两人随着内侍一路出宫,在皓昀轩附近遇见宁弈,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捧着军报,看样子是要去皓昀轩议事,看见凤知微,宁弈示意其余人先去皓昀轩等他,自己独自走了过来。

  韶宁一看见他,便快走几步,和他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打,宁弈则只看着凤知微,连眼角都懒得赏给她。

  这对皇家兄妹,除了在天盛帝面前还勉qiáng维持着和平相处,在其余任何地方,已经懒得做戏。

  凤知微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她掷出的那个蜡丸,想着她和庆妃之前那种古怪的气氛,正在出神,忽觉身子一倾眼前一黑,已经被宁弈推到了廊后,前面是一座镂空挂藤的照壁,背后是临池的假山。

  宁弈手臂撑在她的上方,默不作声俯脸看着她的眼睛,凤知微并没有躲闪,扬起脸看着他,静静道:“殿下,这是在宫中。”

  “宫中又如何?”宁弈短促的笑了一下,“我在这里,无人敢于接近。”

  凤知微默然不语,宁弈也不动,突然道:“敢问魏大学士,小王的婚事,如何了?”

  凤知微抬起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水汽蒙蒙的笑容,“幸不rǔ命。”

  宁弈的手指,停在她鬓边不动了,半晌才有点僵木的笑了笑,道:“好——好——好。”

  他连说三声好,一声比一声短,一声比一声急,音调却没有高上去,而是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化作咽喉胸腔间一个似要被半途折断的气音。

  “这是我最后能为殿下做的事。”凤知微唇角慢慢绽出一点笑意,“您需要,我给。”

  “我需要——”宁弈凝视着她,乌黑的眸瞳里似有黑色làngcháo翻涌,滔天直矗,汹汹而来,最后却在巨大的天意堤坝之前无奈驻足,翻覆的làngcháo,刹那间反噬而回,倾了自己的沧海。

  半晌他近乎凄凉的笑起来,点头,“是,我需要。”

  两人默默对望,眼神都宁静而黑,谁都知道不是挑衅不是赌气,确实不过是那句“我需要。”,然而那般的需要,永不是真的需要。

  你我都太理智,太理智。

  你我都恨那般理智,太理智。

  良久宁弈近乎梦呓般的低低道:“……知微,你似乎哭过?”

  他有点怔忪的轻轻落下手指,便要去拭她的眼睛,那般的迷蒙眼眸,永远盈着微微的水汽,让人辨不清什么时候流过泪。

  凤知微震了震,她半个时辰前的一滴泪,他要如何才能发现?

  她睁大眼,不敢让自己闭上眼睛落下微微水汽,一片清亮里她微微偏头,让过那手指,在靠得极近的那人耳边,低低说了一个名字。

  宁弈的手指霍然僵住。

  “记住那夜的话,殿下。”凤知微笑得凄然,“也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为上位者不可心软,您若心软,赔的是千万xing命,您想清楚了。”

  宁弈的手指,慢慢离开了她的鬓边,他退后一步,又一步,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半晌,抬袖对她一指。

  “你放心。”

  他转身决然而去。

  “既然你不手软……我自不敢心软。”

  第十章 暗斗

  宁弈的背影消失在千层宫阙尽头,凤知微默然良久,慢慢整理了衣物,站直了身体,背后被假山石上的水汽濡湿,贴在后心,冰凉。

  她没有去皓昀轩议事,直接回府,派了几名手下潜伏在皇庙附近,等到夜上三更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几声鸟叫。

  她挥挥手,有黑影在墙头一闪便逝,随即她换了紧身衣出来,直奔皇庙。

  这回她很小心,远远的绕了路才慢慢接近皇庙,上次在皇庙遇见的那个bī她下墙头的人,一直如yīn影盘桓在她心头,行动便越发的谨慎。

  绕过墙头掩身墙后大树,斜对着韶宁的屋子,油灯上映着韶宁的身影,似乎有点急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

  四面却很安静,没有人马接近的声音,凤知微刚眨了眨眼睛,考虑着是不是等会再过来,眼光一转发现屋内突然多了一个影子!

  那人一身男装,身形纤细,凤知微刚在想怎么突然来个男人,随即醒悟是庆妃男装出宫了。

  韶宁一看见她便似十分激动,立刻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

  凤知微无声无息慢慢挪到了离对方屋檐很近的地方。

  韶宁控制不住qíng绪的声音隐约的传来:“……你告诉我,你有没有骗我!”

  “公主何出此言?”庆妃似是十分惊讶,“我能有什么骗你的?”

  “我的……我的……”韶宁胸脯起伏语不成声,激动得脸都变形了,“……这几天我总在噩梦,脑子里不断回想……总觉得……总觉得那天没有……没有……”

  “公主。”庆妃双手按住了她的肩,目光直视着韶宁,语声平静,渐渐将她控制不住的qíng绪按捺下来,“你是太累了,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多想,你看我,你看着我——”她声音里似也有了几分痛苦,“我和你也一样啊!”

  韶宁扬起脸,怔怔的看着庆妃,似是被她平静中蕴藏痛苦的目光所惊,突然身子向前一扑,扎入她怀中,片刻,有恸极的呜咽响起。

  庆妃轻轻揽住她,慢慢抚她的背,从凤知微的角度看不见她脸上神qíng,只听见她慢而温柔的道:“……乖,别哭了,都是命,都是命,其实你当初也说过,你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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