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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32)

  薄而透的阳光打在他面纱后半露的下颌,那里的弧线便有了玉般的质感,阳光顿如泉水般流畅的滑开去,溅落在碧糙之上,空气中似有绚丽的光晕在飞舞。

  她调开目光,转头对那男子笑,不知说了什么,那男子还是不理会一切的样子,专注的微微仰首,在阳光下闭目闻着糙木的芳香,她便俯身在四周寻了寻,找到棵甜味的糙,仔细去掉糙叶,一折两段,一半自己慢慢的吮,一半递给他,用带着笑意的眼,教着对面的少年。

  那玉雕般的少年,望着那糙良久,终于也有样学样的将糙秆放进嘴里。

  高岗暖风日光如熏,她平和冲淡的,对那人微笑。

  这是另一个她,他没有见过的。

  她给他的是狡诈、是狠辣、是心计浮沉、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突然便觉得有些气燥。

  日光似乎薄了点,风声不再悠缓舒畅,那些七彩的美妙光晕碎在糙尖上,天气热得令人难以忍受。

  宁弈抬起手来,远远的,对着凤知微一指。

  凤知微回首,看见远处楚王殿下不知何时再次神色暗沉,薄唇紧抿,表qíng很不和善,心中便很有些怨念——您刚才好像还挺平和,怎么一眨眼就和六月的天一般,变了脸呢。

  他指指她,指指皇城,随即拂袖离开。

  “好自为之。”

  她躬躬身,微笑,目送他决然离去。

  “如您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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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上午的时候,燕怀石带了人来给凤知微送零食,当然主要是给顾南衣准备的,凤知微顺便安排他和几位宰辅“邂逅”了一下,算是先留个印象。

  燕怀石带来了京中消息,果不其然,太子和皇帝的对抗,只有四个字最合适形容:以卵击石。

  “太子也是昏了。”燕怀石大摇其头,“皇帝这些年看似不怎么管事,可是从来不曾放松对朝政和军事的把握,他以为掌握近一半的京畿护卫力量就可以掌握胜局?啧啧……”

  凤知微负手,遥遥注目天际,似是被那皇城血火灼了眼目一般,眯起了眼睛,良久缓缓道:“太子和楚王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后者,从来不曾小瞧了天盛帝。”

  审时度势,顺力而为,宁弈之沉稳,实非常人可及,就连凤知微最初也没有猜到,宁弈会用十年的时间,来布局对付那样一个庸碌得人人都觉得可以随时扳倒的太子。

  因为,扳倒太子易,扳倒太子而不为皇帝怀疑难。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刺杀前那一夜那些士兵,真正要做的,是确保刺客能够顺利进入内堂,以及,控制住那些在书院就读的重臣子弟。

  青溟,是此次计划的一个重头戏,通过这个书院,风流帝京的楚王,其实早已扼住了多家臣子的命脉。

  这个计划从什么时辰开始?建国之初?或者更早?

  当所有人看见青溟的重要xing,宁弈立即退出,“忠心耿耿”将之“jiāo给”了太子。

  风流楚王,带领京城一批皇亲国戚公子哥儿,以làngdàng无心朝政之姿,玩遍帝京花,赏尽风尘柳。

  正如凤知微在jì院和大街上遇见他那两次,很明显,那些公子哥儿唯他马首是瞻。

  有意无意,慢慢渗透,多年下来,这些勋贵子弟,想必已经和楚王府私下结成了密不可分的利益关系,无论是私生活,还是公家的书院,诸般是非把柄,都牢牢控制在辛子砚和他手中。

  宁弈要做的,并不仅仅是扳倒太子,而是在扳倒太子的过程中,取信于皇帝,在扳倒太子之后,取得更多支持。

  他从未轻视过那位一手创立天盛皇朝的开国之帝,哪怕这些年他老迈,倦政,无所建树。

  而皇宫中那位太子,永远也不会知道左膀右臂如此居心险恶,他已经被重重包围的虎威军和一面倒的劣势,bī得失去常xing,濒临疯狂。

  在他试图闯宫失败后,他便被不断bī迫着向东宫范围内缩,天盛帝要把一切争斗留在东宫解决,鲜血可染东宫,不可染正殿朝华。

  皇帝看来很平静,拉着凤知微在大帐下棋,凤知微输两局必赢一局,皇帝很满意。

  军报不时送过来,天盛帝不动声色的看,烛火下眼神平静,每道皱纹都皱得沧桑而紧。

  凤知微的心,也如这冷玉棋子一般,微凉。

  这沉潜如渊帝王家。

  棋下到半夜,一骑快马踏破夜色而来,隐约一路唱名报进,天盛帝端坐不动,啪的下了一子,动作似乎力度过大,烛火颤颤yù熄。

  凤知微无声暗叹,起身告乏,“微臣不胜棋力,陛下饶我!”

  天盛帝笑起来,拂乱棋子,凤知微立即告退,走到门口却听见皇帝叹息:“一起听听吧。”

  心中一紧,却不敢推辞,她低眉敛目:“是。”

  一抬眼看见皇帝眼神疲倦,恍惚间想起那日屏风后众皇子攻击宁弈,他也曾露出这样的眼神。

  火漆密封的军报递上来,天盛帝看罢,眉梢突然抖了抖,随即怒拍桌案。

  “混账!”

  太子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悍然以火pào轰平东宫外墙,东宫明宜宫,本就是皇宫一部分,后来象征xing以墙隔过一片单独区域,这一轰,他不退反进,直入皇宫,那批bī入死境自知无幸的侍卫和戍卫营残余,凶xing爆发,在宫中大肆烧杀,并挟持十皇子和韶宁公主为质,口口声声要天盛帝给个公道。

  桌上灯烛被震落,军报腾腾烧起,烟雾中天盛帝神色bào怒——他了解太子,知道这儿子胆量一般,按说掀不起大风làng,又指望和太子jiāo好的韶宁能够劝劝她大哥,所以才没有带走儿女,不想太子丧心病狂,连亲妹都不放过!

  几位老臣闻讯赶来,神色震惊,对于太子这种费人疑猜的大胆,却无一人为他寻找理由,都说人心难测,太子身侧最多小人,又说太子临事疯狂,陛下如此恩重,竟能如此辜负!

  凤知微冷眼看着,想起东阁大学士的儿子,正是曾被顾南衣折断手指的那位姚公子,以往好几次,都在宁弈身边看见过。

  天盛帝发作一阵,慢慢冷静下来,突然沉声道:“魏先生。”

  来了……凤知微暗暗叫苦,还是躲不过去啊,快速离开青溟,随皇帝避在大营,万军在侧该用不着她吧?不想出了这事。

  顾少爷那天就不该露那一手啊,如今可算被人惦记上了。

  一刻钟后,一千虎威军帐外相侯,凤知微无可奈何爬上马,哄顾南衣:“咱们喝酒去。”

  顾少爷原本是不喜欢半夜爬起来的,听见这句立即要求:“那天那种。”

  凤知微继续哄:“淳于猛有,带你去找他。”

  顾少爷似乎很高兴,顺手采了根糙叶,一折两段,递给她以作奖赏。

  凤知微一咬——苦的。

  将苦糙叼在齿间,凤知微在马上颠啊颠,心中却在回想临别时天盛帝的话,这深沉帝王彼时眼神担忧,对她谆谆叮嘱:“务必救得公主。”

  未曾想天盛帝对韶宁,还当真有几分慈父之心,这也许是宁氏皇家,仅剩的亲qíng了吧?

  快马回城,帝京已经戒严,皇城内所有衙门都有虎威军驻扎,这支军队,天盛帝还是大成王朝外戚的时候便已经掌握,军中统帅胥元良和副帅淳于鸿,都是从龙有功的开国老臣之后。

  西华门烟尘滚滚,喊杀震天,宁弈领旨同胥元良在猛攻太子残军,而太子被围在南宫天波楼,韶宁和十皇子正和他在一起。

  凤知微拢袖坐于马上,遥遥望着血色火光中的皇城一角,暗红的光影投she在她脸颊眼眸,有种水色润泽的光艳。

  她并没有将那一千虎威军投入战场,更没有带着顾南衣闯军救人,而是静静的,等。

  过了一会,宁弈果然策马过来,无声在她身边停下。

  一对男女,默然驻马,遥看那一角流血厮杀。

  “有些人不能活。”半晌,宁弈淡淡开口。

  “有些人也不适宜死。”凤知微对他一笑,“比如,人质。”

  “你救出宁霁。”宁弈长眉皱起,“也足可向陛下jiāo代。”他顿了顿,平静的道,“我会保得你。”

  凤知微相信这句话,却默然不语,这是她第一次和宁弈进行利益jiāo换谈判,心中却有几分淡淡的凉。

  寥寥几语,决人xing命,宁弈若无其事是应该的,但是自己,为什么也这般坦然平静?

  老皇凉薄,楚王深沉,她既已入了这争斗圈,先要保住的,只能是自己。

  原来她也是天xing凉薄人。

  “别让我失望。”火光跃动里那人笑意华艳,“否则,你会绝望。”

  那笑容意味深长,墨玉眸里浮漾着一些连凤知微都看不懂的东西。

  凤知微拨转马头。

  “别让我绝望。”她回眸一笑。

  “否则,我会疯狂。”

  第三十五章 暗渡陈仓

  立马天波楼外围,凤知微观察着局势,太子固然手持人质负隅顽抗,但以宁弈手中掌握的军力,攻下天波楼实在是很容易的事,然而他以投鼠忌器为名,并不猛攻,只慢火熬煎,存心要熬尽太子信心,熬出最后疯狂,bī得他孤注一掷,最好与韶宁同亡。

  如果没猜错的话,太子身侧亲信,定有宁弈耳目,宁弈的后手绵绵不绝,刚才的谈判,只不过怕她带着顾南衣去捣乱而已。

  若不是天波楼轩窗四敞,里面动静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只怕太子和韶宁,早已尸横就地。

  救人其实很简单,只是不能去救而已。

  隐约听得楼头太子厉笑,音如利刃,“父皇呢!父皇怎么不来见我!他就这么忍心不见他儿子?不见我——”

  “砰”一声,楼上扔下一个人来,重重落地,瞬间脑浆迸裂,惊得众人策马张望,看了半天才发现不是韶宁公主,是个宫女。

  太子笑声越发如鬼如魅,“父皇不来是么?那么每过一刻钟,我就扔一个人,这是韶宁的宫人,下一个……下下一个……也许就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他不来,我送韶宁的魂去见他!”

  四面静了一歇,无辜死者的血缓慢的流,随即韶宁的声音如银瓶炸破般突然响起,充满愤怒,“大哥你疯了!”

  “我疯了!我是疯了!”太子大笑,“大家都疯了!这肮脏皇族地!这龌龊帝王家!全都疯了!”

  凤知微扭头,和燕怀石低低说了几句,燕怀石离开,随即凤知微突然上前一步,静静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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