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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_渥丹/脉脉【完结+番外】(96)

  瞿元嘉缓缓环住程勉的腰,没有再说话,只是和他颈项相依地贴在一起。

  下午的情事已经过去好一阵了,程勉的身体又酸又痛,可新生的情欲强烈地淹没了他,瞿元嘉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药,程勉难以自制地用颤抖的手抚摸着瞿元嘉,小声地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思。

  瞿元嘉温柔地回应了他。很快地,喘息声代替了言语。程勉觉得窗外又在下雨,他曾经那么厌烦雨雪,因为它们往往意味着加倍的寒冷、饥饿和孤独。可是,在这个湿润而沉默的夜晚,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唇舌和肢体的交缠之中,程勉知道,以后他再在春夜听见雨声,将永远会有别的意味。

  第二卷 陈王萧曜

  第20章 故人从此去

  辚辚车马声中,萧曜在一片颠簸下醒了过来。

  帘幕低垂,暗得几乎看不见十指,更无从知晓时辰,他凭着记忆掀开一角帘子,实在难以忍受骤然射入的、明亮刺眼的阳光,又迅速将之放了下来。

  “殿下醒了?”

  侍女元双的声音此时也仿佛远在几尺之外。萧曜含糊地应了一声,问:“下一处驿站快到了么?”

  “……刚刚过午,怕是还要一阵子。”

  “才过午?”萧曜诧异之极。不由得再一次掀开帘子,近处是随行的仪仗扬起的滚滚烟尘,远处的群山也只能望见萧瑟暗淡的铁灰色,乏味而萧条,不见一丝春意。

  随着车内由暗转明,萧曜又一次望向车内一角的柳枝——离京时众人为他送别的柳枝早已枯死,偏偏元双笃信帝京旧俗,坚信不到连州决不能丢弃柳枝,还仔细拿翠色的锦带将这些柳枝捆成一束,此时倒成了目光所及处唯一的一抹绿色了。

  然而,在一出翠屏山隘口就病得不知西东的萧曜看来,此时此地,再没有比这绿色更刺眼的了。

  他心中嫌恶之意大盛,抓起柳枝,看也不看地扔出了窗外。一番动作下来牵动了病体,萧曜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伏回枕上,难以自制地咳嗽起来。

  元双自然是花容失色,不顾牛车还在行进,扭身就要推开车门喊人,又被萧曜喝住了:“不准去。”

  “殿下……”

  “不准去。”萧曜只觉得胸间空荡荡的,脑袋反而很沉,好容易喘过一口气,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继续哑声叮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招冯童他们来也没用,还扰我的清净……你放下帘子,我再睡一睡,等到了驿站,叫我起来就是。”

  元双低低应了个“是”字,膝行到窗边,正要放回帘帐,恰好有一只手握着刚才被丢弃的柳枝,又伸进了车内:“元双,殿下的柳枝落下了。”

  来人的语调温然和煦,语速亦是从容不迫,单闻其声,萧曜眼前立刻就能浮现起说话之人仿佛是永远含笑的神情。但他此刻毫无与来人交谈的兴致,甚至连看都不往车外看一眼,只是虚虚一抬手,示意元双打发他便是。

  元双虽然看清了萧曜的示意,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伸出了手,接过了柳枝。她小心地轻轻掸去柳枝上新沾的尘土,郑而重之地将其捧在胸前,然后对车外人展颜一笑:“有劳五郎了。”

  “正好落在我马蹄下,幸好没有踏上。怎么跌出车来了?”

  昏昏沉沉之中,萧曜越发觉得声音刺耳不堪,不等元双作答,冷冷地截过话来:“那柳枝早已枯死,是孤扔的。不必捡回来了。元双,扔了。”

  “殿下,这柳枝虽然已经枯萎,但也是京中亲朋故旧的心意,连州路远,还是等到了连州再作处置不迟。”

  听到对方这番话,萧曜一撇嘴角:“原来程五也会信这些无稽之谈。不能自保的死物,倒能保佑起活人了。你既然信,自己收着吧。”

  车外人似是没听出萧曜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反而说:“多谢殿下。”

  萧曜皱眉,挥手让元双把柳枝递到车外,吩咐道:“阳光十分刺眼,帘子垂下来些。”

  对于将柳枝交出一事元双分明有些不情愿,但萧曜有言在先,她惟有奉命照办。待来人离开他的车驾旁,元双又说:“殿下对旁人都和颜悦色,怎么偏偏对程五,反而倒不假颜色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喟叹——元双在母亲生前一直在她身侧服侍,后又转去服侍萧曜,甚至自请随行连州,是萧曜最亲近、信赖的侍女。在她面前,萧曜也从来不是“陈王”:“以前听说程家五郎誉满帝京我本是半信半疑,现在看你如何待他,看来不得不信了。”

  见他满脸不以为然,元双抿嘴一笑:“他少年时曾替殿下祈福、分忧,如今又随殿下往连州赴任。殿下是我的主人,既然程五敬重我的主人,我等做奴婢的,自然也应敬重他。”

  萧曜长于深宫,然而赵氏一族是京中的望族,多的是表兄弟,对京中世家子弟的声名常有耳闻,虽然不曾见过程勉其人,但论起其轶事,也是略知晓一些。可是程勉替年少时的自己在崇安寺修行数年这一桩旧事,萧曜确实是在离京前不久才从曾经服侍母亲多年、现已成为天子宠妃的池真口中得知的。他少年时数次随母亲去崇安寺礼佛,不仅从不知道有人寄名住在寺院里,也不记得在寺中见过程勉,却不曾想到在眼下的境地随任连州的,竟还是同一个人。

  经历数月,当日接到兼任连州刺史敕令时的不可置信已然淡去,惟有其中不可释怀之处,始终不足与旁人道。听元双又提起这一桩事,萧曜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反是觉得异常嘲讽,益发觉得自己此刻和未来的境地不堪,不由得嘴角又是一扬:“当年母亲还在时,找他替我承受业障,现在又轮到池真操心了。我明明听说程勉是程泰的幼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绑作一道受罪,他这个做阿爷的,倒是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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