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才恍惚反应过来,施红英就算与简亦尘勾结,可到底和老友关系更加亲密,多少也会助力帮忙。他之前一直认为,兖州反,对简亦尘助力更大,可细细一想,极有可能是简亦善的主意。
“为何?”沈飞云追问。
“因为即便到了这时候,我仍不确定。”简亦善略带歉意,“我是圣上的侄子,可他有两个亲生的儿子,大哥被废已成定局,二哥却骁勇善战,我需要一个理由,来叫他彻彻底底成为废子。”
沈飞云沉默半晌,自嘲一笑,哑声道:“你一早就想好了?”
至此,一切都变得清楚起来,落石也缓缓升上水面。
他这样机敏的人,瞬间变化的神色已说明——他明白简亦善的所作所为了。
简亦善呜咽一声,不知要如何坦白,实在忍受不了沉默,才伸手拉着沈飞云的衣袖,低声道:“能让一个人出局,也能设陷叫第二人出局。三个人的局,不是看谁脱颖而出,只是看最能苟且,如今看来,是我稳住脚跟,没有跌倒。”
沈飞云想抽回衣袖,可到底十多年、近二十年的情谊在,最后有些自暴自弃,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老友的所作所为。
只是迫不得已,并不代表毫无怨言。
简亦善拍了拍他的手,察言观色,立即将椅子挪近一步,笑道:“你有什么话,尽管问我,我绝不隐瞒,统统都说给你听。”
沈飞云想了一下,皱眉问:“前几日你在落英阁,和施红英说了什么?”
那一日,是苏浪去谈的。
沈飞云疑心,很多事都是苏浪在洽谈,替这没心没肺的简亦善兜底。
当然,现在也不能再说简亦善没心没肺,能将一件事隐瞒三年,且在自己这老友面前隐瞒三年,装得滴水不漏,面子功夫不必自己差了。
简亦善坦然直言:“去叫施红英递信,兖州一反,联合兖州牧,咬定是简亦尘狼子野心,图谋不轨,如此一来,圣上绝不会信二哥。”
果然如此。
沈飞云忍不住长叹,摇头问道:“‘噬心蛊’是谁要给皇帝下的,‘一点金’里的毒又是谁授意的?”
这是第二个问题,且比前一个更加辛辣。
这是快三年前的旧事了。
因这一件事,皇帝认定是简亦恪下毒谋害,废除其太子之位,又烧毁遗诏,连贬太子一派。
简亦善扯近沈飞云的衣袖,沉声道:“‘噬心蛊’自然是大哥的手笔,‘一点金’里的毒是二哥干的好事。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这两种蛊毒都出自落英阁,由红英亲手交给我,又被二哥要了过去。”简亦善垂眸,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
他意识到自己笑了,很快撇了撇嘴,“至少明面上如此,我不过是经手的人,何其无辜。”
“你和施红英的确无可指摘,”沈飞云面色冰冷,轻笑一声,“最高明的不是自己动手,而是唆使他人,自己装得愚蠢,叫人不设防,根本不把你当做对手来看待。”
简亦善松手,挠了挠脸,低头道:“我是不大聪明。”可忍不住笑出声来,“人不用太聪明,笨人能指使聪明人为我做事,这就足够了。”
沈飞云一想,的确如此,苏浪两年来都顶着别人的样貌而活,可不是为简亦善瞻前马后?
“你是来同我坦白的?”沈飞云问。
他现在已经明了,或许白日练了太久的剑,此刻有些疲乏,不想再说下去,只情愿好好睡上一觉。
“也不是。”简亦善抬头,神色尴尬,“是你问起,我看你一脸了然,怕你生我气,自此失了你这朋友,因此才坦白。”
“那你来干嘛,就为了帮施红英问一嘴?”沈飞云说完,直接起身,显然不愿再多做停留,准备离去。
“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简亦善鼓足勇气,“我本来想等事成之后再来见你,可……有些话实在传得太离谱太邪门,我不得不交代一声……那啥……咳咳,听闻你倾心于我……”
沈飞云:“……”
他没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简亦善一咬牙,大义凌然,颇有些舍生就义的味道,把头一扬,紧紧盯着沈飞云的双眸。
他认命道:“我……除亲人外,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我虽不爱男子,但如果是你……”
一句简单的话说得磕磕绊绊。
沈飞云还没听完,就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沈飞云怒而打断:“够了!不必再说!”
简亦善见他如此,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测,果决道:“我也必不负你,我有太多红颜知己,但保证从此以后,蓝颜知己就你一个。”
他实在不能失去沈飞云这个朋友,就算是强迫自己,也要留住沈飞云。
沈飞云听不下去,骂出人生中第一句脏话。
“放你的狗屁!”
沈飞云气急败坏:“我瞎了眼也看不上你,你但凡去照个镜子,就该明白,和我站在一起,犹如麻雀站在鸿鹄身旁,你简直就是癞ha(屏蔽词)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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