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比沙丁鱼罐头更加拥挤，在这样狼狈的境地下，连面容都看不分明。人的特性被无限地缩小，只留下对生命的渴望。
温柔擦着脸上的雨水，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救人的时候。他们对七哥你的抵触心理太重，而且对溪山基地改造者的信心正强，极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还需要再等。”等，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在这样庞大的丧尸潮下丧生。
张一帆一时身上也带了一点儿凉气。他知道她是对的。七哥如他所言地救了一百个人，可这些人，根本就把他们当做了挟持人质的强盗。张一帆毫不怀疑，只要一有机会，他们便会逃跑。
从背后看去，张一帆这时才发现七哥身影并没有他记忆中的高大，那些改造者可以做到和七哥一样的事情。
英雄已经出现，七哥似乎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声音微弱地开口，“七哥，我们去小江山水电站，现在，现在只有我知道它的构造......”巨大的自责感让他几乎要说不下去，但他还是说了，“七哥，我们把小江山水电站修好，就能救人，他们也一定知道你是无罪的。”
但他希望救人，也希望......洗脱七哥的罪名。
i71知道那个人也在看着这眼前的一切。这也许是他证明自己的唯一机会，也是他抓住端泽的唯一机会。如果是端泽，他会怎么做？i71头一次把自己放在了那个人的角度思考。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一如既往地回道，“去救人。”
眼见着i71和张一帆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雨帘中，温柔转向那些一脸警惕的获救者。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她摇动着手上的钥匙，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这个封闭房间唯一的钥匙。
“别担心，我现在就给你们开锁。我们去找改造者。”
人们的眼神开始变得渴望和急切，“真的吗？真的要我们去找改造者？！”
“是的。”温柔在门锁的开启中挑起了嘴角。
哥德斯摩尔综合症，温柔对这个太熟悉了。因为她自己正是其受害者之一。明知i71表皮下和端泽如初一撤的冷漠，却还是不愿从中醒来。
\'让我们去找改造者，逃离i71吧。\'
\'他真可怕，一定是他引起的这场灾难。\'
\'希望就在外面，只要离开这里，我们就可以活下去。\'
‘人质必须相信——要脱逃是不可能的。’这是哥德斯摩尔综合症的前提，只有碾碎了对方的全部希望，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臣服。哪怕是付出相当的代价。
“我没有杀人。”温柔学着i71，微笑着轻声道。
“邱邺回来了吗？”
改造者下意识反击的手停住了，他好半天才从面前这个胡子拉渣的狼狈家伙脸上辨认出一点熟悉的影子。“大苟？”当初那个当着众人的面摔了警帽离开的苟明义？
“邱队没回，他......殉职了。”
苟明义的手在空中虚虚地抓了一把，“他死了？他怎么会死？”
有种不知名的怒火开始往上窜，“谁死了他都不会死！他是不是在执行任务？对我大可不用保密！”
“大苟。”改造者想让他冷静，却发现自己竟然按不住他，情急道，“他是自愿的！我们是自愿接受改造实验的！”
“十分之一活着回来的概率，比百分百会在不久某一天因为执行任务而死去的情况好得多不是吗？活下来的人不会被丧尸感染，也有了超人的身体机能。我们都是自愿的！”
“邱队......只是成了那十分之九而已。”
“谁干的？”苟明义只说了一句。
改造者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没有那几天的记忆，我们只记得最后接到了接受改造实验的指示。”
苟明义瞳孔微缩。一日前，他从大街上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这几天的记忆，脑海里始终像是有东西在阻止着他回忆起来。他的手收拢成拳，还有自己突然增强的身体，很显然，自己也接受了改造实验。
而在最后的记忆里——
溪山基地的铁门在一公里外耸立着，哭喊声隐隐约约，又震耳欲聋。苟明义环顾四周，突然冷嗤一声，“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救人！”
“你们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吗？！该死！如果邱邺在这，他肯定会第一个冲在前线！那家伙最擅长的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可魏局说有重要指示——”改造者已经说不下去，因为苟明义猛地一把拎起他的领子，另一只手重重地朝下，拍了拍他胸口的警徽。“别对不起它。”
苟明义扔下他，“一队，二队听我的指示！”
在最后的记忆里，苟明义见到了端泽。明明是十分之一的概率，为何偏偏是他苟明义活了下来？苟明义有预感，这是一场刻意的筛选，邱邺极有可能还活着。
只是他并不知道端泽所图为何，他必须去找他问个明白。
“死亡人数96。”
“死亡人数97。”
“死亡人数98。”
精确的伤亡数字被对一个一个报出。秦阑挑眉，“你可不是心软了，这么掐着算人命？”
“多点少点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你手上也不少这么一条了。”
端泽注视着那枚铁质的“勋章”，直到对讲机里某个接线突然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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