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际,魔头终于抽空交代了一句。
“我回家睡觉去,你最好在天黑之前回来。”
书生欲哭无泪:“你别啊——你回来!!”
马队最终还是在知县和师爷的带领下,在天色将亮未亮时浩浩荡荡行去了衢州城。
路上有会骑马的手下领了匹马,最快速度奔到知府那里,把情况报了个大概。
知府昨晚跟小妾们丢骰子玩升官图到寅时,刚睡下没多久,被下人叫醒时满脸怒意。
什么事至于一大清早叫醒他,一点规矩都没有!
直到报信地冲进堂里,把马队规模都说了,知府才大惊失色,派人同他一起在城门迎接。
马队浩浩荡荡地进了城,放眼望去尽是宝马良驹,不仅缰绳马鞍一应俱全,还驮着沉甸甸的货物。
知府一扬下巴,示意手下过去查看。
箱子一打开,竟有白银累累,碧玺红宝,金碗金筷。
手下们登时看得眼睛泛光,师爷知县佯装无事发生,藏好了怀里昧下的戒指耳环,以及靴里袖中藏的金条。
事情一报上去,连知州总督都一并惊动,以巡查的名义过来验收,瓜分八成之后留两成上交京中。
知府还存了点良心,示意家丁把沉甸甸的箱子搬到地窖里藏着,问知州大人是否该赏些银两,嘉奖书生口才过人,为民除害。
“自然,”知州突然就得了上万身家,高兴不过来了满脸都笑成褶皱:“蔺举人真是好本事,能耐不小,不小!”
“说来奇怪,”知府压低声音道:“这姓蔺的,听说十岁就中了秀才,很是天资聪颖,怎么会连考两次会试都不中,最末等的名次都拿不到?”
旁人跟着插了一句。
“听我亲戚说,他好像是天生惧怕考试,老是吓得紧张,这才写不成了。”
知州这才显了深沉笑意,点拨道:“再写不成,那也比庸碌之辈写得要好。”
“这?”
“可他不懂当官,哪里写得对文章。”
“写不对文章,哪里当得了官?”知州笑道:“便是明年再考一回,怕是也中不了!”
知府跟着哈哈大笑,又捧了好一会儿,才把人送走。
“记得赏他白银百两,就说是朝廷赐的!”
“一定,一定!”
等人都走完了,知府叫手下捧出官银一百两来,看了又看。
然后摇头:“不成。”
姓蔺的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他又是恭送高官又是清点账目的,忙成这样还没捞多少。
于是把百两拨走一半,叫家丁来取走。
又动了念头。
“不成,不成。”
那举人无父无母,可他家里上有老母赡养,下有孩子成群。
又拨走三十两,留下二十两。
就这样吧,便宜他了。
蔺竹等在衙门里,许久才领到赏银和口头嘉奖,眼看着天已经黑了,同知县连夜赶回了家。
他两日未睡,已是累极,谢恩时也只是虚虚行了个礼。
再回家时,星辰当空,皓月遮云。
平日里书生让出床,自己在院里乘凉睡席,今儿也顾不上了,直接拱到床上,让他往里头让。
他睡意昏沉,也顾不上弄醒了那血手无情的魔头。
后者哼了一声,让了点地方让他靠着睡。
书生昏昏沉沉地盖好被子,临睡之前,忽然一巴掌拍到解雪尘肩上。
“哎。”
“?”
“你到底是不是吸铁石精?”
“……”
作者有话说:
仍在后院加班刨土的兔子&穿山甲:QAQ……
第8章
解雪尘离开马队时,在木箱暗处刻过一个印。
这个印可以附着灵识,如一重法阵般供他随时附身,了解异地动向。
以前随手刻的总是骷髅头或者潦草画个叉,这次刻下不过是防着又有人要算计这倒霉蛋一回,留个后手。
他落指时一瞬恍然,最后摸索着在粗糙木面上画了一枚杏花。
魔尊本尊打道回府睡觉,一缕灵识跟着车队颠簸着去了衢州,看着知府知州二八分利,看见满载的货物最后截成数段,微不足道的一丁点送去了皇都,还有二十两如同打发叫花子一般扔给了书生。
直到书生平安回村,衢州城里的烧灼木痕才悄然浮起一枚淡粉杏花,风一吹便化作雪,融在了日光里。
他们第一回 挤着睡觉,两人都又累又困,睡着了还嫌弃对方胳膊太长腿挡着地方,床铺狭窄的还不如睡地上。
解雪尘原本就嫌弃这床小,宽窄软硬甚至比不上他那张紫檀坐榻,更不用说寝宫里的鸾绒梨花床。
一觉睡醒,蔺竹已经起来在煮粥做午饭了。
他佯装对城里事一概不知,换好外袍倚在门边招呼了一声。
“后来怎么样了?”
被贪官的两三个念头顺走的八十两,他其实想过一刻。
不知道这书生是心知肚明,看破不说,还是愚钝蒙昧,拿了二十两便谢天谢地。
“后来?”蔺竹挽起袖子往炉灶里添着木枝细柴,不紧不慢道:“朝廷赏了我二十两,我给了知县。”
“你没有带回来?”
“我让知县修一间书院,让小孩子们都能来读书。”
他说起这些时,鬓边墨发垂落一绺,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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