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着陆地点并非恶龙的尖牙利齿,而是粗糙的树干。
但树干和先前的也不太一样,它时而明黄,时而绛紫,并且在不断向心旋转。
郁延揉了揉眼,不仅是树干,枝叶的颜色也变了,红石榴们成了黑白花,所有的颜色都被颠倒,
目之所及正以毫无规律、且极其扭曲的方式不停转动。
好晕。
头晕得厉害。
到底是世界在旋转,还是他自己?
郁延趴下来抱着树干,以防自己失去平衡跌落下去。他低头寻找自己被“法拉米”的龙爪勾到的小腿,却完好无损。
郁延没有丝毫犹豫,咬破了指尖。
这一次是真正的、有铁锈味的血。
疼痛硬生生将他从色彩不断变换的斑斓世界中拖拽出来,暂时清醒了片刻。
症状判断并不难:他产生了幻觉。
问题是,为什么?
一般而言,最容易致幻的就是食物,然而他上一次进食,还是在老师的家里。
从登上舰船到现在,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和食品类有接触。
除了不久前为了隐蔽气味涂在皮肤上的石榴果汁——
等等。
难道令人致幻的是石榴果的汁水或气味?
在洞底的时候,石榴果一直是混杂在其他果子中间,有时候洁癖的阿吼会把它们洗干净,甚至剥掉外壳。
他饭来张口,需要做的只有吃。
换句话说,郁延此前并未长时间地接触过果壳上的东西。
很多植物的果肉对于人类来说都是无毒可食用的,但并不代表外壳上的汁水没有刺激,类似于母星上的淮山,会让皮肤产生剧烈的瘙痒。
很大可能,石榴果的果壳上的黏液也有人体所不能承受的效用。
结合先前步入这片区域时探测数据癫狂,不像什么正经地方,石榴果从美味到毒。药基因突变也正常。
可惜想明白这一点对现状并没有多少帮助。
此刻他所有的感官都在混沌之中,无法判断巨兽——不是幻想中丑恶的“法拉米”而是真正的那个——究竟到了哪里,也就不能贸然从树上下去找水流清洗。
幻觉会持续多久,还能不能恢复,一概不知。
他的眼前各种鲜艳的色彩不停闪耀,闭上眼,又是黑暗中无止境的晕眩。
雷鸣般的脚步声重新响了起来。
郁延本就处在极度敏。感的边缘状态中,任何一点微小的外界刺激都会让他再度失衡。
人类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身形一晃。
这一次,是真的掉了下去。
*
和想象中不同,郁延并没有惨烈地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他被一条粗壮的尾巴卷了起来。
像一双温柔的大掌,将他从逐渐下陷的泥潭里托举而出。
郁延从小就不是爱哭的孩子。
在孤儿院的那些年,雷雨天别的小朋友因为打雷吓得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哭着喊着找妈妈,只有小郁延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东想想西想想,伴着密密的雨声很快就睡着。
后来进了“晨星计划”,其他孩子扛不住艰苦的训练和满手血泡放声大哭,唯独小少年熟练地给自己包扎好伤口,默默再去做下一项任务。
再往后,他长大了,他成年了,眼泪这种东西,也再与他无关。
郁延早就不记得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
可此时此刻,他竟然莫名其妙感觉鼻腔一酸。
不是伤感,也不是软弱或者委屈。
就是单纯的鼻敏感罢了。
郁延眼前依旧花花绿绿得厉害,五彩缤纷的光斑挤在一块儿晃来晃去,像蒙了一层彩色玻璃板,玻璃外的世界混沌而暧昧。
好不容易有了看清阿吼模样的时刻,竟然被他自己错过了。
郁延在强烈的晕眩之中抱住巨兽的尾巴,轻轻剐蹭着它鳞片的缝隙:“阿吼,你是……阿吼吗?”
尾巴抖了一下。
克制地没有幅度太大,以免把本就晕头转向的人类甩成脑震荡。
那哼哧哼哧的声音没有正面回答,可郁延想,八九不离十了。
他不会忘记它尾巴的触感,无比熟练地缠上来,宣誓主权般箍着他,又不至于太紧让他感到不舒服。
好像已经这么做过千百次。
他赌赢了。
让飞船在森林中心放下他也好,贸然徒步穿越森林也罢,没有离开磁场异常的区域……
阿吼真的来找他了。
遗憾的是,阿吼虽然有让他心安的力量,却没法治愈他的石榴果后遗症。
郁延的眩晕达到了峰值,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仿佛手挽手一起跳踢踏舞的小人,终于叫他神经过载,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好在,有阿吼不至于让他坠落。
*
郁延做了很多个梦。
梦里一会儿是艳丽色块组成的像素小人疯狂舞动恨不得来场霹雳舞星际锦标赛,一会儿那头丑陋的“法拉米”把他大卸八块拆吃入腹,一会儿是老师、雪团子、蔺上校、室友轮番出场。
反正是把他二十三年的短暂人生通通回顾了一遍。
一般来说走马灯都是在人死之前放映的,郁延迷迷糊糊预感到自己可能是寿命将至,很想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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