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云棠正病得难受,黎南洲当然舍不得现在就管教收拾他, 只能先在心里敲响了警铃, 记下这个念头——其他都是次要, 他后面一定要先教会云棠珍重自身才行。
此时这小祖宗已经晕乎乎的了,原本皇帝还想过:叫醒云棠要他先化回小崽是不是能好受些。
可王太医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后,黎南洲就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要是王奇人诊断无误, 那形态的转变或能修复云棠所受病痛的表征, 真正的危害却都还积压在他身体内,岂不是更对人贻害无穷?
还不如尽早小心地养好了。趁此机会把先时受到的创伤也一同休养。
听到王奇人的回话,童太监对那晚的事知道得不甚清楚, 可也还记得陛下当晚不知何故、一直对太医强调祥瑞恐怕头上有伤。于是他只转过头来看皇帝的反应。
果然就听到黎南洲沉吟了一下,先叫殿内哄哄杂杂的侍人都退下, 只留下近身侍候的几个。这时候才把祥瑞当日护在他身上、被烧断的木梁当头砸下的事情据实相告。
至于为什么化为兽形后, 头上的伤就没了, 再化人时也找不到伤口,黎南洲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内里机要究竟如何也只能任由听到的人自作猜想。
皇帝的意思是:王太医就以所诊断出的脉象为准,为祥瑞延治用药。
“朕一向信得过王太医,此番就把祥瑞的身体交托给你了。”黎南洲一锤定音道。
皇帝有令,这样的旨意自然是不容王奇人推托的。况平心而论,云棠的情形倒不算复杂,以老太医的水平来说更是手到擒来了。
他唯一要斟酌几分的问题也不过是祥瑞来历不凡,又确有神奇之处,是否这能当作等闲人一般用药。
思量再三,王太医还是先提笔写了一副温和些的药方交给徒弟,叫宫侍带着徒弟下去先把药熬出来,喂祥瑞喝了看看反应。
至于云棠此刻高热的难受——老太医凑在床边,又按了两把小仙子手上的穴道,再摸摸那滚烫细嫩的额头,而后叹了口气:
“还是得把药熬好了喝下去才行。”王奇人示意自己另一个徒弟将药箱提过来:“臣倒是能先给……祥瑞施两针,缓解几分高热带来的胸闷头痛。”他一边说,一边在宫女捧过来的盆中净手:
“要是祥瑞觉着冷,就像刚才那样身上多盖着些,能好受一点。要是热了,也不必一味捂着他,搭一层薄的便罢了,寝阁内并不冷,”他都出了一身汗了:
“也不要这么多人都在里面围着,闹哄哄的。祥瑞要是能睡着,不妨叫他多睡一会儿。药熬好还得些时候。”
王奇人这样轻声絮叨一通,殿内侍人便很快都按照他的吩咐各自散开。
等到老太医将云棠手臂上的金针挨个拔下去,果然小猫大人已经把脸埋在黎南洲腿边又睡着了。
阿亚带着后赶来的小桃正跟在王奇人徒弟身边看他熬药,老童亲自把老太医领到宇萃宫中殿的厢房暂歇着。
一时间寝阁的人纷纷撤出去,除了个史姑姑坐在门边的脚踏,剩下的人一半撤到外间,一半都在内间坐守着。
这时候已近四更,都算作第二日了。到早上还有很多事等着皇帝亲办,而近日桩桩件件大事小事堆在一起,积累下来的折子更有不少。
他此刻其实也该阖眼歇个一时半时,不然等待会儿药煎好了送来、想叫小祖宗乖乖喝下去估计还得一番折腾。
可黎南洲的精神无比清醒,这时根本连半分睡意也没有。
他靠坐在床边,旁边一个病得可怜的小东西正靠着他的腿睡觉。
云棠的呼吸声听着都比往日费力好些,贴过来的小脸更是隔着布料都叫人觉得发烫。
黎南洲叹了口气,心里难得地感到挫败:枉他贵为天子,却对心爱之人此刻所受的病痛无能为力,也只能像现在这般干看着。
而更让皇帝感到难受的地方在于——云棠这场遭罪的始末缘由,细数下来基本都是因他造成的。他总想要保护云棠,想要照顾好他,让这小东西一根头发丝都不再受伤。
可是迄今为止,其实是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宝贝结结实实救过他两命。
皇帝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轻拍抚着云棠的背,声音极低地发出持续的哄声,想让云棠能在难得不发冷的间隙睡得更稳当。
感觉到小东西翻了个身,一张小脸在他腿上埋得更紧了,两只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过来牵着他的衣袍。黎南洲低下头看了看,便抬手将枕头另一边的薄被单拽过来些、虚虚搭在自己腿上、遮住了朦胧透过帷幔洒进来的光。
好像云棠也才刚刚睡实了一点,才带着点鼻音在迷糊中委屈兮兮地叹了口气,他就又进入了下一阵发冷的过程。
留在寝阁内的史姑姑机灵得很,才听到了一点动静,立刻起身把始终烘在桌子上的汤婆子送过来,由皇帝在帐内亲手接了过去,轻手轻脚塞进被子里。那边刚刚被扔到一边的厚被子也又给拉过来,匆忙间围住了云棠。可是小祖宗还是很快就难受得醒了。
他一醒来,立刻爬起来钻到黎南洲怀里要人抱着。
病中娇气,这时云棠再看到殿内有别人,就不对他们笑也不开口叫人了,似乎此刻看到黎南洲以外的人更让他觉得委屈不舒服,只一味把自己拱进皇帝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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