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陵看向齐务司的坐席,鲁侍郎道:“依大舜律例的确如此,可重九堂之人多来自齐地,不应直接套用舜律。殿下先前在边境时,对凉州颇多惠民之举,又替凉州人治疗瘟疫,如今双方修好,岂可在此时给整个重九堂安上罪名?坏了交情,岂非因小失大?”
不待傅陵开口,便被府丞接了回去:“就算是齐人,在我大舜京州犯的事,自然适用舜律。倘若因其身份便法外开恩,必将惹得舜人不快。望殿下三思!”
傅陵又听他们吵了一会儿,无外乎律例与交情的矛盾。
他一脸轻松,徐徐开口:“这案情孤听懂了。既有律例在先,自不好轻易违反。那便由孤做主,给他们挑个罪名——不如就劳役吧。”
鲁侍郎听了这话,直接往堂上一跪,“殿下,万万不可啊!劳役多在瘴疠之地,无异于流放,即便判个一年两年,多半也没命回来。若让凉州、宁州的百姓知道了,齐务司的辛苦经营恐毁于一旦啊!”
傅陵做出认真思索的模样,片刻后道:“劳役嘛,劳了便是,何必去那么远?就在京城里服役,李府丞,这样可合乎律例?”
府丞一愣,“倒、倒是合的,只是这一群罪寇,送往何处,恐怕无人敢收……”
“那便送往东宫,”傅陵挑眉,“我这儿正好缺人手。”
这下屋里几人都愣住了。李府丞讷讷不言,鲁侍郎当即给他磕了个头,“殿下心系边境,高风亮节,臣钦佩不已!”
傅陵对自己的安排十分满意,正要收工,却见队伍中的东宫客卿吴钩站起来,欲言又止。
傅陵出了屋子,吴钩跟到廊下,悄声道:“殿下要把重九堂罪人放在东宫,他们记恨您,恐生事端。况且若让宫里知道了,陛下那边……若只是为了边境,您不一定要保下他们……”
“宫里知道又如何?孤代理国政,连处置人犯都不能了么?”傅陵负手踱步,“你不必插手。”
“就是为了那个姓陆的……”
傅陵倏然回头,眼中阴晦不明,斗篷让风吹歪,露出脖颈的红痕,“只要是陆先生在意的,孤全都要保下来。”
太子的决定让京州府和齐务司都很满意,两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太子的机会,隔日便正式下了判决:除了几名罪无可赦者处斩,其余人都判了或多或少的劳役,服役之所正是东宫。
京州府很快送来人犯,老郑安排他们同东宫府兵一起受训,还严厉告诫府兵不准欺侮他们。
但傅陵没有立即将此事告知致尧堂。京州府的判决在得到皇帝承认前,就不算尘埃落定。
果然没过几日,傅陵就在早朝后被留了下来。
这些年傅治一得空就往长生殿跑,便不爱出席早朝了。频繁的小朝会他根本不去,就是大朝会也只露个面,议事则都交给济王主持。
手握监国之权的太子并非不在场,但傅治就是要让自己庶出的二子主持朝会。傅阶在朝会上能说会道,事无巨细都要揭发,比如今日,他就把重九堂案的判决捅了出来。
当着朝臣的面,傅陵什么也没说。
散朝后,众人离去,乾元宫正殿只剩父子二人。傅治一改往日散漫神情,突然厉声道:“跪下!”
傅陵很不想跪他,往日就算是请罪谢恩,他也大多是站着说的。可对方忽然命令得如此直接,他却没了拒绝的道理,只得不情不愿地跪了,腰背却挺得笔直。
傅治走下主座来到他面前,蓦地抬手,狠狠扇在他脸上。
“啪!”
力气用得足,半边脸颊立即红肿,嘴角淌下鲜红。
傅陵并未抬眸与他对视,而是看向一侧,连血迹也不擦。
“将草寇放在东宫里,傅陵,你胆子不小。”傅治冷冷道,“东宫乃大舜嗣位,何况你如今代理国政,此等庄严之地,你竟放些贼寇!你丢的何止的太子的颜面,还有朕的!”
傅陵面色平静,“那些人犯本是凉、宁二州的江湖义士,一时不慎跟错了人,并非什么贼寇。如今我朝正与凉州修复关系,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稳住边境人心,日后好行收复之事。父皇说过,大舜庶务都由我掌管,只要不出大的岔子,父皇就不会插手,不是么?”
“这还不够大?!”傅治猛地一拍桌案,茶水洒出半盏,“前几个月你非要独自去幽州,只顾着帮凉州,居然还用云州的方子替他们平息瘟疫!你一心想着收复,难道只顾怀柔就能收复了?”
“我大舜几十年来收复失地,除了幽州是陆子溶一张嘴说回来的,哪次不是铁蹄踏来的地盘?凉州民风剽悍,你不是没被他们算计过。待到时机成熟,几千人就能踏平的地方,你何必费这事?”
傅陵缓缓抬眼,从牙缝里咬出:“不错,几千人踏平凉州,死的不是你大舜的子民。”
“放肆!”
傅治抄起茶盏往傅陵脸上砸去,对方没躲,瓷片在颊边划了到血口子,与肿起的巴掌印重叠。
“当初你在凉州闹得不太平,朕只是削了你的监国之权,后来心软还了回去。今日你再度忤逆犯上,若你执意处处讨好凉州,你以为朕不敢废太子么?!大舜没有这样窝囊的太子!”
傅陵咬了咬下唇,唇角轻蔑,眼底决绝,“只要我还是太子,还是齐务司司长,我就决不会允许对凉州发兵。你若废了我,我就去凉州,若我在那里,待大舜铁蹄踏破凉州城时,我还能多抢回几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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