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的陆先生,是不是就不会瞧不起他了?
几日之内,陆子溶与致尧堂通了好几封信,确认了支援之人到达的时间。如今只等一个机会。
这天,陆子溶正坐在屋里写回信。四月风日晴暖,他将窗子开了个缝,放些阳光和微风进来。
正写着,院子里传来嘈杂人声,他本是随意看上一眼,却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是朝廷各部的官员。
他心生疑惑,出门跟了上去。
这些人一路走到园子正中的屋子里,那里四面环水,傅陵有时会挑这种景致宜人的地方办公。
此时傅陵果然在这里。陆子溶没跟进去,而是立在石台边上,倚栏观鱼,顺便留意屋里的事。
听到的却都是溜须拍马的话。那些人祝贺傅陵重掌国政,请他日后多多关照,还有前一阵依附傅阶之人趋炎附势,在傅陵面前将傅阶好一通贬损。
陆子溶听明白了,因为田州之事的解决,傅陵已重新代理国政。
当初陆子溶是为了刺杀傅陵而来的,不曾想竟阴差阳错地帮助傅陵重获监国大权。他已不知这样是对是错,倘若这一世登临大位的就是傅陵,他能否做一个明君?
但可以肯定,这一世的傅陵与前世不同了。他落在傅陵手里这些时日,没有从前的强迫、羞辱、欺师灭祖,是此人转了性,还是其暴戾的一面藏得更深了?
“陆先生在这儿呀!”陆子溶正沉思着,身后忽然响起清亮话音。
傅陵从屋子里走出来,站到陆子溶身边,想伸手揽住他,却停在半空又放下,“此事得遂,全仰仗陆先生。我还没好好谢你一次。”
陆子溶转过身看他,盯了许久,沉声道:“太子殿下,你将我拘在此处,到底意欲何为?”
傅陵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上次告诉你了嘛,我只是想对先生好罢了。”
陆子溶料到他会这样说,冷哼一声,“你我从前便政见不合,我意欲杀你,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对我好?”
“我……”
“你先前设计害我,将我掳到东宫,后将我拘束在此。种种行迹,哪一条是在对我好?”
傅陵噎住,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低下了头。
“你照实说吧。”陆子溶稍稍敛去言语中的寒意,“你若想对陆子溶这一具残躯做些什么,不如直接用强,现在的我自然打不过你。”
“不过若你想让我为你付出什么,或者转变对谁的看法,那么你越是藏掖,越让人怀疑你的诚意。”
不知为何,傅陵的脸涨得通红,他埋着头,许久方吐出轻轻的一句:“我……不敢说。”
说完,似乎对这句话也抱有歉意,他赶忙道:“要不改日……嗯,四月十五日如何?就是我禁足结束的那日。我们换个地方,我、我给你解释清楚……”
听见「换个地方」,陆子溶立即问:“什么地方?”
“郊外的山丘上。”
“何时?”
“夜晚。”
“那好。”陆子溶觉得和他没话可说了,便穿过屋里往回走,“也不必谢我,我并非为了你,不过是担心田州安稳罢了。”
一阵微风拂过,翻动桌上的书本,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陆子溶恰好经过,目光偶然落在某一页上……
他蓦地僵住,瞳孔放大。
陆子溶面上不显露,俯身拿起那份文书细看,这是傅陵身为齐务司司长写给下属的,上头列举了种种关怀凉州民生的举措。
可是,为何会用到这句话——
“凉州信非舜城,亦非城乎?齐人信非舜人,亦非人乎?”
这是前世,陆子溶刚被送到东宫时,给傅陵写的文书中的原句。
这话是陆子溶自己编的,没有任何用典。在重生后的时空中,他来到东宫后立即离开,并未留下什么字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眼前这个傅陵,和他一样,来自重生前的世界。
他不自觉地抬眼望向傅陵,此人仍负手站在一旁,浅浅地笑着。
可在陆子溶眼里,他却突然成了另一幅模样。
一瞬间,陆子溶闻到了许多气味:芭蕉小筑的熏香,炭火的焦糊,淌下脖颈盘桓在锁骨的汗水,动作间无孔不入的体香,最后是留在被褥里的绮靡黏腻……
陆子溶一阵反胃,前世凶狠的傅陵与眼前温润的他,顿时合二为一。
陆子溶一刻也不想与此人共处,转身便走。
身后是傅陵的呼喊,傅陵说他不对劲,问他怎么了,要跟来照顾他云云。
那种压迫正如前世,傅陵将他逼到墙角,不顾他的反抗,将他吻到窒息时一样。
接下来的几日,傅陵回东宫「闭门思过」,陆子溶独自在园子里,尚能清静几日。
他这些天反复沐浴,尽管这具躯体干净得很,但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好似多洗洗便能洗掉似的。
外出的时间地点被陆子溶写给了致尧堂,他不知道傅陵到时候会带多少侍卫,但大约不及园子外头围的多。倘若果真如此,那此时便是离开的最好机会。
他也想了很多事,想为这些天的经历找一个解释。
前世,傅陵由于没有听陆子溶的话,擅自出兵凉州,导致祸乱;所以这一世他始终关怀凉州民生,这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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