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濯勾唇笑道,站在常辛伢旁侧还微微附身靠近,说话间还刻意压低了嗓音,显得整个人又沉又懒惰,没个端正样。
他此时可完全没有「仙道路不问」的半点气度,更别提那清疏性子,能压住怒意已是尽全力了。
不过小郡主可是被他这么一遭给结实吓了一跳。她心底揣度着“大计”,本就提心吊胆,一根筋紧绷,握着小杯的手不着力,现在是劲全泄了个干净,那易碎的玩意儿便从指尖往地下滑去。
亏得赵应祾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杯中液体晃荡两下,堪堪没有溢出。
“好险。”他笑着长吁一口气,“若是浪费了这佳酿,濯可怎么赔罪得起?”
“这是我和堂哥的践行酒!你,你快快将它还与我!”常辛伢今日的装束褪去之前武林人士的乔装,依着未出阁闺秀模样绾飞天髻,别卷草鎏金银钗,着一身淡红花笼裙,衬上颊间胭脂,实在出落得可人。
她焦急地望着路濯手中那盏酒,却是怎么也够不着。这物什太重要,以至于不速之客都显得无所谓,少女满脑子只想着快将它拿回来,一时竟忘了叫侍卫上来赶人。
赵应祾却发现了这一反常的地方,轻佻地舔了一下杯沿,“这酒竟如此珍贵?那今日濯可要做一回小贼了。”
言毕,不待人反应,他已饮尽杯中露。
“你,你!”常辛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可知里面是什么!”
此番变故只在瞬息之间,她甚至感觉自己还在做梦,却也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啊,我当然是知道的。”
“今夜春宵芙蓉帐暖,来月花轿红伞鸣锣。”赵应祾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小姑娘,想得美呢。”
常辛伢被他一记手刀砍在后脑,“嘭”地倒回椅背,就这么晕厥过去。
赵应祾敛了脸上顽劣,转回身时还是漠然路濯样,将小杯放在桌上后方和赵应禛对视,“我有分寸。她没死,应该也不会傻。”
赵应禛手肘撑在桌上,手指摩挲唇侧,就这么笑了一下。
他先前看见来人,虽是有些惊讶却也不慌乱。路濯不会伤害他,他也不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他是赵庄,路濯就是捅了天大的娄子,他也能收场。
所以他就坐在一旁看劝规拍晕了西乡郡公家的郡主,还抢了对方的酒。
乖张。
可爱。
赵应禛揉了揉太阳穴。
他知道路濯是在护着自己,那杯酒喝下去没多久就让他头晕目眩,两眼昏沉。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
没想到常辛伢是抱着这种心思邀约的。
不说公爵府中管教严格,国境上下几百年来对床帏之事都讳莫如深,礼义廉耻说得清正。庄王确实没有想到风姚会用这种伎俩。
实在是失策,失策。
其实即使路濯不来这一趟,他亦不会在药物迷惑下失去心智,定也会在发现不对之时就抽身而去。其心若磐石,区区欲念反而不足挂齿。
喉结上下滚动,赵应禛压下喉头那点酥麻痒意,向前几步走到路濯面前握住他的手腕,哑着声音问道:“可还好?”
在那一刻,两人俱是明了。
不大好。
赵应祾眼神清明一瞬又混沌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体温竟是比对方还要高上许多,整个躯壳仿若从内开始燃烧,其骨架乃柴火,皮与肉便这么沸腾起来。
滚烫的地方似乎只有相贴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兄长,好热。”
路濯口干舌燥,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唇上已蜷起涩皮。
额前鬓间亦是汗流浃发,实是头脑沉钝,小少侠抬手按揉却又将固发的骨笄与布带一道顺了下来,乌发毫无支撑,如瀑如河,流于肩与颈。
赵应禛让他坐在椅子里,又倒了茶水喂到他嘴边。路濯蜷缩着靠在椅背上,竭力忽视,面上却像渴了三日之人,如何也不满足。
他想将垂到眼前的发梳到脑后,摸到自己的脸时又愣了一下——那皮肤冰凉,与他此时的窘态全然不同。猛然才忆起,这假皮肤再往下才是真正属于他的,跳动着热意的血与肌。
“怎么了?”赵应禛见他扶着额头连喝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不免有些担心地附身靠近,想摸一摸他的脸。
不过还没碰到,路濯便半真半假地握住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兄长……”路濯另一只手向他张开,从上往下看便是央求拥抱的姿势。一双绿眸不似往常清亮,暗如春夜潮汐;耳根泛红,嘴唇干涩却流露出一种病态的艳色。
他像在求救,又仿如示弱。
赵应禛错开他的目光,弯腰将他抱起。分明还在与体内暗自作祟的冲动相争,他却显得游刃有余,仿佛一个男子的重量也不过如是。
虽然他确实也一直觉得小弟太瘦了。
男人一手揽住他的后脑,让人靠在自己颈窝处,又偏头吻在他的发侧。
路濯双手环住赵应禛的后颈,黏黏乎乎地叫人往里屋去。
他头脑烧得发昏,分明吞下「玉蜻蜓」的人是常辛伢,他却觉得自己才是那只蜻蜓,误飞过了川洋,在一片没有尽头的海域不停上下浮沉,理智不断被浪潮涌过,呛了满鼻腔的盐味,偶尔才能漂出水平面。
偏偏嘴上还挂着醋壶,丢了路不问浑不在意的淡漠模样,闹着气就是赵九一贯的性子,“这连洞房都备好了,哥哥还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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