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沈摇光看向窗外,开口道:“你说的确实没错,但是,他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言济玄这次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你是替他找不到借口,还是有不能说的事?”
“事涉太多的人,无九君首肯,我不敢说。”
沈摇光淡淡点了点头。
“你说他没害我,我知道。有些事我先入为主,认为他包藏祸心,也算冤枉了他。”
“仙尊记忆尽失,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我也并不能因此而感激他,或对他心怀愧疚,从而想弥补他。”沈摇光说。“毕竟,在得知原因之前,他无故关押我于此,与我而言便就是不可原谅的。”
言济玄说不出话来。
他不得不承认,沈摇光此人当年能够名扬天下多年,不光是因为他天资绝世,修为高强,出身贵重。
也是因为他为人足够冷静。即便落到而今的地步,即便眼下只有商骜一人可以依靠,他也仍旧能够保持这样的清醒。
这种理智来源于一种无形的强大,即便他如今是最为脆弱、最不堪一击的那种人。
言
济玄大概明白了商骜的飞蛾扑火,同时,也隐约能够理解他如今的绝望。
毕竟,能让这样的人坠入情爱,本就是难于登天的事。
他终于摘下了高空中的那颗星,握在手里,那颗星却有一日离开了他,重新冷漠地悬在天际。
——
凌霄殿。
门外两侧的鬼修列阵而立,女子嘤嘤的低泣隐约从门内传来。
殿内,商骜神色冰凉地坐在上首。卫横戈低头跪在阶下,聂晚晴站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
今日一早,沈摇光的烧退了,言济玄说他睡一觉便可大好,商骜这才腾出功夫来,收拾罪魁祸首。
“此事全因属下看管帝姬不利所致,还请九君责罚!”卫横戈以头碰地,说道。
“我……我并不知是何缘由,郎君无缘无故地便晕过去了……”聂晚晴哭得柔弱,絮絮说道。
商骜眉心阴云笼罩,看向她时,目光如刀。
“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他问。
聂晚晴哭得打了个嗝。
“九君,帝姬心智不全,想必不是故意为之……”卫横戈说。
“几时轮到你插嘴了?”商骜冷冷地打断了他。
卫横戈连忙住了口。
“替她求情,是吗?”商骜冷笑。“那你不如也替她受死?”
听到死字,聂晚晴面上虽仍未露出畏惧的神色,却愈发悲伤了。
“原就是我该死的。许是我不祥,将厄运也带给了那位郎君。枉他愿意多与我说两句话,垂怜我几分,我却害他至此,是我该死的……”
她哭着,商骜的神色却更难看了。
“你说什么?他跟你说话,垂怜你?”再出声时,他已然咬牙切齿,声音冷得如坠寒窟。
卫横戈不知为何,竟隐约从商骜的盛怒之中,听出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嫉妒。
第19章
聂晚晴听见商骜的问话,伤心地擦了擦眼泪。
“我自知我是不配的。”她哭着说。“像我这般罪孽深重之人,怎么能奢望郎君的垂怜呢?”
“郎君郎君,你叫得倒是顺口。”商骜冷笑,毫不留情地说。“你知道不配就好。他垂怜你?你也不想想凭什么,他凭什么愿意同你多说两句话?”
“自是郎君心善,便是我这样的人,他都要照顾两分的……”
“他看你傻,嘴里好套话罢了。”商骜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着他。
旁边的卫横戈看得有些傻眼了。
他们奉若神明的九君,向来不爱与人多作啰嗦。要赏便赏,要罚便罚,就如上天降下的雷霆雨露一般,是不会与凡人多言语的。
便是当初让帝姬手刃那个负心汉,也只是凉冰冰地对她下了不可违抗的命令,多一句斥责或劝说都未曾有。
但是……
这回,九君竟一反常态,去讥讽那位心智不全,成日里只知道哭的帝姬。
果真,聂晚晴哭得更伤心了。
“我知我这一生本就柳絮飘零,不值得活这一遭。”她哭着说。“若能让郎君能从我身上有利可图,便也算我未曾辜负吧。”
“辜负?”商骜的语气又重了几分。“你有什么可辜负的?怎么,你又以为他对你有情,要为他献出全部了?”
这话连卫横戈听着都觉得刻薄。
聂晚晴的哭声愈发可怜起来,话都说不出口了。
商骜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别想了。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他便是尚在人间,魂魄也早位列仙班了。七情六欲他全断了,你以为,世上还有比他的心更冷的人么?”
他咬牙切齿,话虽说是在对聂晚晴说,却不知为何,总有种指桑骂槐的怨怼,像是多年等不来夫君回家的巷尾弃妇。
聂晚晴哭着跑了出去,霞帔摇曳,珠玉叮当作响。
商骜冷淡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作声。
跪在阶下的卫横戈小心地觑了商骜一眼,只一眼,他便重重地将额头碰回地上,再不敢动弹一下。
商骜此时,分明该是像个斗赢了的大公鸡一般志得意满,却不知为何,他分明是看着聂晚晴的背影的,却又像是目光放空,在想什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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