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格想着,当有一天尼禄忘记他,或许他会就这样被饿死在这里。只不过那样的话,他到底也没能把哥哥的遗体带回去,反倒还饿死在了他一墙之隔,实在有些荒唐。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时日,某一天,赫尔格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了防空警报的声音,他迷糊地站起来,在屋内转了一圈,随即意识到自己既出不去、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于是又颓然地坐下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警报声熄灭,一切又归于安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天夜里,尼禄来得很晚,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好像一具游离身外的灵魂。他放下餐盘,上面放着两块全麦面包和一碗浓汤,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一句话:“吃饭了。”
赫尔格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道:“我不想吃饭,我想做爱。”
尼禄愣了一下,像是有些疑惑地皱起眉,赫尔格笑了笑,站起来走上前去,在他面前蹲下。尼禄眯起眼,伸手搭在赫尔格胸前,但并没有推开他,而是摸了摸他肋下的骨头,不太高兴地说:“你必须得吃饭了,你很瘦。”
“要不是你一直放我的血,我就不会瘦成这样了。”赫尔格不理他,把尼禄的衬衣从裤腰里拽出来,伸手解开他的皮带。
“我每次只取一点血,不会对你身体造成负担的,”尼禄按住他的手,“是你一直不吃东西,为什么?”
这一刻,赫尔格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非常疲倦的感觉,他问:“你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对我的血这么感兴趣了,营养剂怎么了,不好吃吗?那批原液里我没有下药,你稍微化验一下就知道了吧。”
“和那个没关系。”尼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拥有你,我似乎总是抓不住你,一不留神你就会溜走。所以我想,慢慢吃掉你,也许是一种方法吧。”
尼禄以淡漠的语气说出了内容堪称惊悚的话,但赫尔格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有些怀念。尼禄已经起身端过汤碗又坐了回来,他用勺子搅动了一下,舀了一勺,作势竟是要亲手喂他。
“你不能不吃东西了,你瘦了很多。”尼禄说。
盛着汤的勺子抵在唇边,赫尔格并不张嘴,只是漠然地看着他,汤水顺着下巴滴落到胸口,尼禄眨了眨眼,又用纸耐心地给他擦掉。
然后尼禄再次舀起一勺汤,却放进了自己嘴巴里,他跪直身体凑近了,以唇舌撬开他的牙关,再用嘴渡给他。
几次反复之后,赫尔格不耐烦地挥开尼禄:“够了。”
“才吃了一点,还有很多呢。”尼禄捧着碗说。
赫尔格无数情绪堆积在胸腔里发酵,他厌恶尼禄这幅无事发生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不恨我吗?”
尼禄安静了片刻,说:“我不恨你。”
“为什么?”赫尔格质问道,“你应该恨我的,你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要恨我才对。”
“你不也是一样?”尼禄反问。
赫尔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我不恨你,我没有恨过你。”
“我知道,”尼禄微微一笑,“很可惜,仅仅是‘不恨’,这并不够不是吗?”
只是“不恨”,并不能填平二人之间的鸿沟,这鸿沟不但是基于宏观的对立,又增添了个人的背叛与欺骗,千疮百孔,血迹斑斑。
那么“爱”又如何呢?爱够吗?
赫尔格忽然道:“我瘦一点不好吗,瘦了不就更像他了。”
尼禄不明所以,随口问:“像谁?”
“像你办公室隔间里的那个人。”赫尔格说。
尼禄猝不及防,手一抖,勺子跌入碗中,汤水飞溅。
赫尔格产生了一种将伤疤从新肉上撕下的快感,主动说:“有天你不在家,我就溜进去了,吓了我一跳,那真是……奇观啊。”
尼禄没有问他是怎么解锁的密室门,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而后搅在一起拧紧。良久,他才开口,只说了四个字:“你看见了。”
“是的,我看见了,”赫尔格说,“无论是那个被精心保存起来的,还是那些失败的作品,我都看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赫尔格歪头想了想:“好几个月之前了吧。”
尼禄真正想要聪明的时候,真是机敏非常,他几乎一秒就懂了:“你误会了,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做成标本。你很完美,就这样活生生的,很漂亮。”
赫尔格却不再想和他明里暗里地兜圈子了,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他想要知道真相,也想告诉尼禄真相。
“我没有误会,是你误会了。”赫尔格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买下我,对我好,不是因为我漂亮,而是因为我像他,对不对?”
“我长得像那个人,那个被你救下、又拯救了你的兽人。”
尼禄显得惊愕又茫然,他张开嘴巴,下意识应该是想否认,但赫尔格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发出一个音节。
他没有否认,赫尔格不禁苦笑,我在期待什么呢?
“那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我们俩长得这么像呢?”赫尔格说。
尼禄半张着嘴,缓缓摇头:“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既期待又害怕。
“赫伯特,是他的名字。”赫尔格终于伸手揭下了丑陋伤疤创面上的最后一层纱布:“那是我的亲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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