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山沼泽在城外三百里。
这是季闲第一次出城。
正是初夏,这个时节的虫子们大都乐意革化出原形,随着队伍行进,时不时就会从路边的草丛、树丛里惊飞出两三只,给季闲一个惊喜。
——季闲并不想知道他们躲在草丛里干什么。
倒是季北辰往外看了好几次。
季闲欲言又止,最终也没问季北辰在看什么。
车队进入森林后换乘了步甲,摇摇晃晃大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被虫侍圈护起来的目的地。
季闲遥望见一片遮起来的白,以为是虫侍遮盖种子的保护罩子。结果走到了跟前才发现,保护罩是一层透明的肥皂泡,那倒扣的白就是种子,或者说,一部分的种子。
“……”
这个体积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季闲跟雷安确认了下,“就是这个?”
雷安:“是的,陛下。祂大半都埋在土里,只露出了这一个芽点。”
季闲:“……”
《芽点》。
虽然季闲肯定没以为种子是蔬果种子那样的大小,但总归也大不过一个人头,至少不能大过一个成人体积。
可现在看来,如果以圆形推算,这种子从土里刨出来至少有一个篮球场的大小。
季闲抬手:“把隔离罩撤了。”
“是,陛下。”
肥皂泡逐渐变淡、消失,原本阻绝在里面的一种微妙的气息也终于被季闲捕捉到——很奇异,他能感受到这种子的情绪和存在。
季闲走到种子跟前,伸手戳了下祂灰白色的皮:硬的,但没完全硬。像颗外壳还没彻底钙化的鸡蛋。
种子对他的触碰给予了一段微弱的回应。
哼哼唧唧的,像是不舒服。
季闲疑惑,试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种子居然还真听懂了。
祂给予了季闲另一段情绪的回应,季闲琢磨了一会也不是很确定祂的具体意思,但自己看就是了。
季闲收回手,指了个方向,对雷安说:“从那里贴着种子往下挖。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雷安立即叫虫侍去挖,又问季闲:“陛下是发现了什么?”
季闲摇头:“不知道,看看吧。”
雷安应下。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安,像滴落在纸巾上的墨水,不可控地晕开。
耳边浮现班达亚齐的话:
[只是那颗种子看上去不太健康,我觉得它不一定能成功孵化。]
不太健康。
雷安暗自捏紧了手指——班达亚齐,你做了什么?
很快,虫侍们有了动静。
“啊!”
有虫侍发出了一声惨叫。
同时,种子也忽然动了起来,祂的表皮鼓胀蠕动,转动着圆滚滚的身体,把被挖开的部分又朝土里埋了一截。
惨叫的虫侍被同伴从挖出的坑洞里拖出来——他的双腿制服已经被腐蚀掉,即使及时革化了皮肤,小腿和双脚还是被烧伤了大片。
他们拖着他到一边紧急处理。
季闲大步赶了过去。
雷安跟季北辰紧随其后。
坑挖了两米多深,坑底的泥土是潮湿的,被一汪淡金色的粘液搅成了糊状,由于种子刚才的转动,这些糊糊被挤上来了一些,烧得边缘的青草冒出了一缕缕蓝白的烟。
种子还在往土里埋。
季闲伸手按在种子上,命令道:“别动。”
“……”种子不动了。
季闲又说:“挪出来。”
“……”
种子慢吞吞地、每一寸表皮都在传递着不情愿地蠕动了起来。用了一分钟,把刚才埋进去的部分都挪了出来。
随着祂的转动,一截糊满了黑泥的种皮从土里“拔”了出来,有淡金色的粘液不停从那些黑泥里渗出——但依旧能够看出,它的种皮上凹陷了一个坑。
“那是什么?”季闲问。
没人回答。
季北辰上前一步,抽出佩刀剥掉了被粘液糊在一起的泥,露出了下面的真容——那是一个缺口。
缺口有簸箕大,至少五十公分深,边缘整齐,显然是被利器切割下来的;过厚的表皮之下是琥珀一样的凝胶体,粘液也是从这里面渗出来的。
季北辰也没想到,转头看向季闲。
“陛下,祂被人切割过。”
“什么……”
嗡——
雷安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忽然开始耳鸣,季闲、季北辰和虫侍们的声音逐渐被抽离到很远的地方,又从很远的地方,涌来了那些属于过去的声音。
他从种子的伤口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伤口。
一个二十年前的伤口。
那时候他还是一只若虫。
也是这个时节。
他遍寻不到自己饲养的信蜂玩伴,一路找到了水晶宫顶层的大门前。然后他推开那扇花型大门,看到自己的玩伴趴在王卵上,祂钳子一样的嚼吸式口器撕裂了王卵,露出里头如蜜的琥珀色。
而本该是低等种的玩伴,转头看向他,竟然“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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